少女說這話時，如紙白的臉色給她的神情添上幾分疏離感，語氣又是淡極，可卻有渾然天成的一股子壓迫感，頓時令蘭苕幾人一下跪倒在地。

  蘭苕臉色微繃，她唇角顫了又顫才道：“公主息怒，奴婢真的只是恐您在病中生憂……”

  “碧芙，你繼續說。”

  躺了下來後，喬喬便感覺自己心口舒緩了許多，確實如邰席玉所說的那樣，她也實在是沒有旁的精力再來敲打她們了。

  閉了閉眼，喬喬安靜地聽著碧芙一五一十地把她昏迷後所發生的事兒都描述了一遍，在聽到諾敏竟口不擇言地把薩日殿被盜秘藥這件事歸咎在她的頭上時，喬喬狠狠擰起了眉心。

  果然是惡毒女配的角色，乾的事兒真是很難不讓人咬牙切齒。

  她就是因為知道薩日殿有這等大事要發生，所以在上巳節那日她早早地提前安排奈日殿內侍從們守在殿內，哪兒都不許亂跑，為的就是讓奈日殿上下不被此事牽連波及。

  喬喬想著自己之前的苦心孤詣，現在卻還是被諾敏張嘴就扣了一頂黑鍋，她真的是不太能忍得住了……

  什麽傻逼玩意兒！

  又回想到剛才自己醒來時隱約聽見諾敏的那些話，喬喬扯了扯唇角，眸光裡泛著一片冷意。

  先前，諾敏喊人來抓她這事兒，她本想著自己並未真的受到傷害，為著明哲保身，本不欲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計較那麽多。

  可結果呢？她的退步換來的是對方越發的肆意，一次次的針對，現在又把這偷了邰格圖救命丹藥的事扣在她的腦袋上，真是張口就來絲毫不為自己的話負責，這個諾敏真當她是沒有脾氣的不成？

  “上巳節那晚，奈日殿內眾人可都待在殿內不曾出來？”

  想了又想，喬喬還是暫且壓下心口的隱怒，想著應對這事的法子。

  畢竟盜走秘藥這事放在現在，還真不是什麽小事。

  這個月邰格圖還未服藥，按照小說裡描寫的情節，邰格圖每個月都不得間斷這藥，維持到如今已有五六年了，而後面突然的一次丹藥被偷，就帶走了他的大半生機，只能臥床不起。

  根據她昏迷的日子來算，邰格圖身子漸差的情況應該已有了苗頭，如果月底秘藥不能找回，邰格圖將同小說裡描述得那樣最後無力回天。

  幾個侍女聽著喬喬這話，連連點頭，蘭苕跟著神情肅穆：“那日公主昏迷回宮，隨後沒多久宮門便封鎖了，第二日傳來消息道大可汗宮內的秘寶丟失，奴婢這才驚覺事情有異，當即便傳了上巳節當晚在奈日殿值守的侍從們來問，他們皆言一整晚都待在屋子裡，不曾出去。”

  “做的不錯。”

  喬喬聞言目露滿意的神情。

  程綰柔的這幾個貼身侍女中，其實她最欣賞的是蘭苕，這姑娘穩重又識大體，尤其是在大事面前能臨危不亂，沒有半點自亂陣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愛插手主子的決斷，有時候怪叫人不大高興的。

  喬喬半坐起來，服下已經晾得合適入口的湯藥，她擦擦嘴角，接著詢問事情的細枝末節：“如今薩日殿可有大可汗的消息傳出來？”

  每月服用的秘藥被偷，現在邰格圖就指著諾敏能挽救一二，眼下只怕對諾敏是無條件地信任，萬一他昏聵到直接信了諾敏的話，不問緣由就怪責下來……

  “許是諾敏郡主又調製了新的秘藥，大可汗好似並無大礙，就在昨日還授了諾敏郡主令牌，讓她可隨意進出燕宮各殿……”

  蘭苕想了想，斟酌著措辭道：“不過，這幾日小可汗也一直在薩日殿內侍疾，想來小可汗自是不會讓諾敏郡主亂潑髒水，令公主白白受這冤屈的。”

  喬喬眸子微斂，半倚床榻邊，巴掌大的小臉上神情平淡，聽了蘭苕後面那些話，她的唇角扯出一抹微諷的笑。

  燕國儲君，又自幼天資聰穎，秉性卓韌，隻待燕王薨逝，便能一呼百應登頂君位的人物，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可若邰席玉當真如外人眼裡那般權高位重，他便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君忌憚博羅特氏一族，而廢去摯友的世子之位卻無能為力。

  小可汗這個稱呼，只是在外人眼裡代表著權位罷了，或許在渴望苟活的邰格圖的眼裡，這個兒子也將成為眼中肉刺，心生隱患。

  不過這些卻是沒必要同這幾個小姑娘言明，喬喬垂著眼簾，將眼底的思緒一一壓下。

  ……

  “小可汗請回吧，諾敏郡主正在殿內為可汗製藥，您便莫要為難奴了……”立在殿門前的侍從將人攔下，語氣透著一股子為難的意味。

  如今宮中誰人不知秘寶被盜，諾敏郡主的身份一夕之間水漲船高，已不能與之前同日而語了。

  邰席玉聞言微擰了眉心：“是父君不願見我？”

  侍從垂著腦袋，吞吞吐吐不敢再直言，即便是眼下可汗與小可汗父子親情生分了些，可他們到底是至親血肉，豈是他一介奴才能夠隨意置喙的存在？

  邰席玉唇角抿了抿，眼底掠過一絲暗芒，緩了片刻後，他松口道：“我本是來看看父君身子可好些了，既然父君不願見我，那便罷了。”

  那侍從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只是他還未來得及慶幸，便聽那道清潤的嗓音繼續道：“便勞你請諾敏郡主出來一敘，我有要事與她商談。”

  侍從茫然地抬頭，一臉的猝不及防。

  就算是他久在宮中，也知曉柔然的這位郡主對小可汗滿心的情意，這幾日直往薩日殿裡跑，為的也是想要求得可汗給他們賜婚的旨意。

  小可汗這一番開口，她怎麽可能不即刻出來？他們最是溫潤無暇的小可汗，什麽時候也學會了用這一招？
  迎著邰席玉坦然的視線，侍從隻得折身回去喚人。

  諾敏一聽邰席玉就在殿外等著她，果然便迫不及待地出來了，少女打扮得像一隻火紅的蝴蝶，看見邰席玉的那一刻，眸子都瞬間亮了起來。

  “席玉哥哥！你是不是後悔方才為了程綰柔來凶我了？”

  邰席玉的眸光掠過諾敏身邊的侍從，平靜一笑：“勞煩郡主隨我去偏殿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