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靜靜等了三日。

  這期間她閉門不出，但是讓擅丹青的芨荷繪了一幅寶相莊嚴的觀音坐蓮圖，每日虔誠地拜上一個時辰。

  因為生怕喬喬再被受到暗害，邰席玉已經將她殿內原本的侍從皆撤走，在外換上了他的人手，將奈日殿護得密不透風。

  而殿內侍候的婢子亦只剩下了蘭苕三人，再加上個巧雲，還有原本又重回了攬日殿的蘇日娜也跟著回了奈日殿。

  這幾日喬喬雖半步都沒有踏出過殿門，卻每日都要讓碧芙去巫醫那兒取腫傷的膏藥。

  大可汗的臥床不起在前朝后宮掀起了軒然大波，但從魏國來的公主受傷未愈卻整日為可汗祈福的消息卻也無聲無息地在宮中蔓延開來。

  第四日午間時分，喬喬終於等到了薩日殿的侍從。

  對方倒是很卑斂地說明了來意：“可汗宣公主一見。”

  侍從悄悄抬眼看過去，只見那位瞧著嬌弱的公主從軟墊上起身，許是腿腳有些發麻，她險些一個踉蹌，看得他都忍不住在心頭為她捏了把汗。

  幸好身旁的侍女扶得及時，少女這才沒能跌倒在地，侍從眼底緊張的情緒也隨之微舒。

  “勞駕你跑一趟，待我更衣焚香後便立即前去。”少女的嗓音柔柔的，侍從本以為自己會升騰起不耐的情緒，可真切地聽到少女這溫婉的聲音，他也不自覺地和緩：“不妨事的公主。”

  碧芙扶著喬喬去了內殿更衣，一進去，小姑娘那高興的小表情止不住地浮現於臉上：“公主，還得是您想的法子妙！奴婢聽說，如今就連小可汗也進不去薩日殿，這種關頭這大可汗還主動傳您前去，咱們奈日殿可是獨一份的呢！”

  喬喬端坐妝奩台前，碧芙手巧地為她挽發，銅鏡裡映照的少女生得美極，黛眉彎彎，瓊鼻櫻唇，眉眼間自生一股子的柔弱之態，任誰瞧見了也要心頭憐惜三分。

  她沒製止碧芙表露的喜悅，這幾日確實還得多虧了她，碧芙性子活潑好動，在宮內結交了一眾侍女，若非是她在取腫傷的膏藥時，刻意透露喬喬在殿內整日為大可汗參拜祈福的消息，現在薩日殿的人又怎麽會過來？
  “還指不定是什麽好事呢……”

  喬喬想到後面的情節，壓根不曾有輕松一口氣的感覺，她的喃喃聲太輕，碧芙有些沒聽清：“公主您說什麽？”

  “無事。”

  喬喬看了眼銅鏡，碧芙為她挽了個簡單的發髻，又簪了支不甚顯眼的蓮花玉釵，看著這張抹了好些白粉的臉，搭配著這一身素雅的裝扮，顯得越發氣息虛弱和姿態低斂。

  喬喬這才滿意地起身。

  她已經問過茶茶，按照劇情發展的速度，現在的邰格圖確實只能靠休憩在床榻上，才能保證自己的精力尚可，身子才沒有徹底虛垮。

  整日服著藥，病怏怏地不能下地，這對曾經在馬背上用鐵血手腕一統了草原各大部落的人而言，無疑是恥辱。

  喬喬打著憂心的名頭把消息送到邰格圖的耳邊，自然不是真的隻來關心人，她只是想要推波助瀾一把。

  諾敏不是自詡她多麽愛邰格圖嗎，且等著瞧，面對至高的權位時，她還能保持初心嗎？
  侍從推開薩日殿的殿門，才一踏進去，一股子濃鬱的藥味便撲面而來，少女的面容始終寧和，嗅到這種稠鬱的氣味她連眉心都未曾蹙一下，更別說表露什麽厭惡的表情了。

  領著喬喬進來的侍從眯著眼看了她兩眼，隨即笑眯眯地道：“可汗就在簾後，公主等著傳喚吧。”

  說罷，他扭身就關門出去了。

  偌大的殿內隻燃了三兩盞燈，配著這周邊蔓延的濃重藥味，隻叫人覺得是踏進了一座陰氣森森的鬼屋。

  怕這兒會嚇到那幾個小姑娘，喬喬是隻身前來，殿門甫一關闔上，她便姿態恭謹地行了一記大禮：“魏國公主綰柔拜見可汗，願可汗萬壽無疆，福祿天齊。”

  少女的嗓音帶著些虛弱的軟調，卻透著真摯的意味。

  片刻，那道帶了繁複色彩的簾子後頭傳來了一道微沉的聲音：“起來吧。”

  “不知這幾日公主何故在殿內參拜？”對方一出聲，就是直指要點。

  喬喬絲毫不意外他這話裡的懷疑語氣，邰格圖畢竟是馳騁沙場多年，又將草原各個部落收拾得服服貼貼的老狐狸了，喬喬早就便料到他不可能會全然相信宮中的流言是偶然。

  喬喬早有準備，所以她絲毫不慌，從容道：“可汗明鑒，綰柔參拜菩薩是誠心求可汗身體恢復康健，絕無摻雜他心。”

  頓了頓，她又接著道：“只是宮中流言四起，綰柔未曾料到會因此而擾了可汗的清淨，不過眼下人在這兒面見可汗，綰柔又甚覺慶幸……”

  聽著少女說到最後一句時，簾後倚靠在軟榻上的男人微微睜開了眼，若是那道簾子被掀開，喬喬抬了頭定能看見那雙鬢生白的男人一雙眸子裡光芒如鷹隼般銳利，即便眸子裡有些渾濁，卻仍舊叫人看了有些寒戰。

  “為何慶幸？”

  邰格圖慢聲開口，他刻意壓著嗓調，好讓人聽不出來他的身體虛弱。

  立在簾子前的少女輕聲道：“早聞諾敏郡主妙手回春，可汗如今無礙全仰賴她的功勞，綰柔膽大一提，既然諾敏郡主有此等本事，可汗何不納了郡主，有柔然為您分憂，綰柔也不必日日見不著小可汗了……”

  說著說著，她便微垂了腦袋，語調都泛著柔態，似熱戀中的少女羞澀之態。

  喬喬這話說得可謂巧妙，她話裡字字句句都有想把諾敏和邰席玉拆開的意思，話到後面又小女兒神態十足，落在邰格圖眼裡，便是這位魏國公主對諾敏生了忌憚之心，生怕她搶走邰席玉，這才舞到了他的跟前。

  “魏國公主未免太過放肆了些！”

  即便心頭思緒轉瞬即逝，男人重重冷哼了一聲：“本汗的后宮之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喬喬當即跪下，做足了一幅恐慌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