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沒忘記過任珂說的話。

  梵要她死。

  他只剩下一周了。

  所以這幾天悶在房間裡時，她一直在算著時間。她可以一直待下去不做任何事，他不行。

  果不其然，他最終還是主動來找她攤牌了。

  單是他口中說出的那些事，對她來說已經挺有價值，不枉費她耐著性子等了那麽久。但是還不夠。

  男人幽幽的望著她。

  但林霧接下來的話，又令他面上溫色悄無聲息褪去。

  “身體的消散不是真正的死亡，遺忘才是。你會永遠在我心裡，怎麽會算死了呢？”

  梵語調微揚：“為什麽你不信，我是真的不舍得你去送死呢？”

  林霧道：“前幾年都沒能想出不用我死的法子，這幾天就想出了？你覺得我會信？”

  林霧唇角落下去，提醒道：“還有莫狼。另外，這些年進殺手城的人，一大半沒了。確實他們有可能被送進了冰獄，但不是絕對。城主或許另找地方訓養他們。而這支隊伍有多少，多難搞，你我都不知道。”

  梵笑了笑，“也還有令琇可能知道，不是嗎？令琇可比他容易說話多了。即便他們都不知道，也還有城主令。城主令的用處挺多的。”

  說罷，她就那麽看著男人，微抬下巴示意他盡快動手。

  林霧神色間便多出幾分諷意，“那現在可以實話實說了嗎？你在擔心什麽，難道我不答應，你就不會再威脅我了嗎？”

  “到時，”語氣一轉，梵冷漠的說：“我會把他關起來，吊著他的命。他死不了，也活不下去，直到我找出其他的法子。”

  梵不說話了。

  林霧譏聲道：“你當我和任珂一樣蠢嗎？”

  梵漫不經心的說：“城主對你寄予厚望，想來莫狼也是知道的。那你想見他，他會來的。就算不來，我相信你也有辦法。等他來了，向他清楚城主還有多少私人武裝。”

  “你果然有辦法，怎麽解決？”林霧問。

  “……你有那麽多的人手用？”

  “我好不容易才按耐下要弄死誰的念頭，你可要給我一個滿意的結果。”

  “我弄清楚了，城主令就在城主的住處，從莫狼口中撬出它的下落，也可以。到時，只要你讓城主出不了冰獄，外面的情況，我能解決。不會讓外面的人進去打擾你。”

  她目光回到了面前的男人身上。

  “當然不排除他會豁出去，但一定不會有像以前那樣難以抵擋的控制力量，你又是玄師，想來會有辦法撐到動手。並且，他對你似乎不設防，你下手的機會更大。”

  林霧冷聲道：“冰獄外全是城主的人。沒有城主的命令，我進不去。”

  他意味深長的看著林霧，“你想要解決控制的心思，不比我少多少。我相信，給了你合適的動手機會，你不會放過，你會想方設法做到的。”
    林霧一點就通：“你要我在後天進到冰獄十八層？”

  這個舉動令男人微愕，漆黑眼底浮現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梵笑了，“我說了，是你。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也是個玄師？”

  “你也和我一樣，都不會容忍身上有那麽個莫名其妙控制的東西在。城主又要殺你，你時刻有生命危險，不會甘心一直受城主鉗製。想必副城主這個位，你也呆膩了吧？”

  梵頓了頓，也看著林霧。

  梵微眯起眼：“你以為我這個副城主是白當的嗎？”

  林霧冷淡的說：“那樣一來，你是如願了，我卻死在冰獄十八層了。不，應該說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活著出十八層的可能。不說城主，裡面的玩意兒也會弄死我。”

  林霧往後一靠，翹著二郎腿，冷聲道：“廢話少說。”

  梵俯身，視線低至與她平齊，漫不經心的道：“那你希望我去見見你記著的那些人嗎？想查的話，我還是能查到蛛絲馬跡的。說實在的，我確實挺好奇，得是什麽樣的人，才會被你牢牢記住。”

  林霧就道：“你要是真不希望我死，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一個保全我的法子，只要你自裁，讓城主以為我做的，城主說不定會因為我替他解決了心腹大患而放過我，讓我永遠擺脫殺手城。”

  林霧面無表情：“他衷心城主，不會說的。”

  五四.二五零.一五八.二零零

  林霧臉一黑，咬牙道：“你腦子沒病吧？！”

  林霧道：“難道你現在不是打算編個沒有生命危險的計劃告訴我，好讓我更容易答應你去做，等到臨了的那一刻，我才會發現，哦，原來我要死了，但已經逃不了了？”

  梵低低的歎了口氣，“有時候知道的太多，也挺頭疼。”

  梵笑了，開口卻寒聲：“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會做到。要問出什麽，你的法子比我多，比如催眠，你說是不是？”

  房間裡的氣氛隨這話驟然降至冰點。

  林霧淡聲道：“看我做什麽，你該怪你自己。誰叫你明知道任珂想要什麽卻還是叫她失望了，以致她臨死前把你的底透了大半。”

  良久，他溫柔的笑了，開口卻不容置喙：“那就讓他重傷。以你的本事，這點你還是能做到的。以他目前的情況，只要他重傷，無比虛弱，他就沒有辦法控制任何人。”

  林霧猛然抬頭看他。

  “……我沒有辦法保證城主一定出不了冰獄。”林霧望著梵，半晌才道：“如果我沒有做到，也沒有解決這玩意兒控制，城主最終出了冰獄呢？”

  “現在有機會解決，別說只是要我的命，就是要再殺更多人，我相信你都不會猶豫一下。”

  林霧沉下臉。

  “我們兩個都心知肚明對方是什麽人，那些裝模作樣的事和話，就別說別做了，忒假，沒有必要。”

  “這就看你了。”

  林霧挑了下眉。

  梵唇角扯出點笑，嗓音難得柔和：“可你知道的，我可不舍得你死。這幾日我左右思慮，最終還是想到了一個周到的法子……”

  梵道：“這兩年下來，我同樣確定了一件事，城主離開的第三天，是他最為虛弱的時候。他本就衰弱，現在這時的他已經幾乎沒法控制我們。”

  看他片刻，林霧突然伸手捏住男人下巴，迫使他抬頭望她。

  他偏頭湊近林霧，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耳畔。

  梵也當真直言：“我要的很簡單，城主死，殺手城到我手裡。但在城主死之前，要先解決掉這種控制。”

  目光與林霧的交匯，男人微微一倚，單臂撐在桌沿，略微遺憾的說：“我以為我們至少能比較愉快的過完這幾天。”

  “可你的令牌已經被拿走了。”

  “不是有令琇嗎？”

  “說不定我會因此誰的麻煩也不找。”

  梵這才偏頭掙開林霧的手，起身，又後退幾步，直至後腰抵上桌沿。

  林霧擰眉看他。

  林霧眼神一冷。

  梵看她片刻，才道：“你多想了。”

  梵動了動，一步步走到林霧面前。

  梵眸光一深，沒有動。

  梵點頭。

  而男人直起身子，說了句好好休息，便轉身離開了書房。

  林霧坐了會兒，突然揚手，抓起旁邊桌子上的東西砸向門邊。

  她冷笑，“知道的太多，確實會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