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是家裡有小黃魚，沒有門路的也不敢拿出去花掉，被人發現了，能把一家人都給整死。

  所以，她們家就算是過的在艱難，都揭不開鍋了，老太太都沒敢把小黃魚拿出來。

  特別是她跟老頭子年紀大了，家裡就一個幾歲的孫子，壓根就守不住這些小黃魚，還會引禍上身。

  但現在，老頭子去了，她也要走了，家裡最值錢的就是這箱小黃魚，她想把孫子托付給雲清歡照顧著，總不能什麽都不給人家，讓人白照顧。

  這個年代，糧食多珍貴，比錢還珍貴，哪裡能要求別人無親無故的幫著養小石頭好幾年？
  就是沾親帶故的也避之不及。

  “清歡，這箱小黃魚是我送給你的，以後，你能幫我照顧我們家小石頭嗎？也不用太照顧他，他會乾活會做飯，你只要幫他交學費上學，要是沒糧了接濟一點就成，幫我照看他到十幾歲就行了，農村的男娃子，十四五歲就可以自立門戶了，到了那個時候，他也用不著人擔心了。”

  雲清歡粗略看了一下，這盒子裡大概有二三十條小黃魚，以這個年代的匯率來算，至少也可以換三四百塊錢，養一個農村孩子七八年綽綽有余。

  她趕緊擺手，“大娘，我不能要這小黃魚，太貴重了，這些你就留給小石頭，以後他長大了幹啥都需要錢。”

  現在都七六年十月份了，離恢復高考也不過還有一年的時間，離改革開放也不遠，以後，小石頭要是考上了好大學，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老太太顯然也沒指望自己孫子考大學，畢竟現在高考都沒了，她只是單純的想讓孫子多讀些書，不被人欺負，等到了年齡就結婚生子。

  雲清歡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兩個老人，唇角都是帶笑的，緊緊依偎著，看的出來走的不痛苦。

  現在這幾天，雲清歡一家人都挺忙的，幫著小石頭處理他爺爺奶奶的葬禮。

  小石頭臉一白，拉著她，不想讓她跟死去的爺爺躺一塊，但老太太執著，笑著摸了摸小石頭的臉，“小石頭，別傷心，奶奶高興這路上有你爺爺陪著呢。”

  他邊說邊抹眼淚，“你就跟我親媽一樣。”

  小石頭也在旁邊道，“嬸子，你就收了吧。”

  這個年代的銀就更不值錢了。

  他還小，才六七歲大，哪裡懂的辦喪事的流程。

  雖然這喪禮辦的簡單，但幾天下來，雲清歡累的不輕。

  兩個人都這樣說了，雲清歡沒辦法，只能收下了。

  見她收了，老太太顯然松了一口氣，本來有些精神氣的面容猛得灰敗了幾分。

  旁邊，正坐在椅子上玩的安安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直接站起來，大聲道，“我媽應該是我養老送終，輪不到石頭哥哥你！”

  有些頭疼，感覺她已經七老八十，等著孩子把她給埋了。

  小石頭怔怔的看著，雲清歡就在旁邊陪著他，沒有催促。

  等忙完直接癱坐在椅子上懶得動。

  終究還是躺了上去，老太太靠在老頭子身邊，閉起眼睛，笑容慈祥，絮絮叨叨囑咐著小石頭。

  喪禮也辦的很簡單，直接請以前幫助過小石頭一家的鄉裡鄉親吃了一頓飯，也沒收份子錢，算是答謝他們以前對小石頭的照顧。

  劉玉芝還笑著道，“正好小石頭這孩子勤快，掃地喂雞都是好手，以後我還能輕松一些。”

  至於小石頭，她則是把人帶回了家，讓他跟安安住一屋。

  不管在哪個年代，黃金不說升值，但至少是保值的。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雲清歡：“……”

  誰知道小石頭“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對著她直磕頭，“嬸子，你的大恩大德我肯定不會忘記的，以後我給你養老送終！”

  說的簡單，實際上這個年代多養一個孩子太難了。

  兩個老人感情好，所以，直接在柏愛民那裡訂做了一個大棺材，將兩個老人合葬。

  小石頭站了起來，臉上浮現出笑。

  她這樣說，但小石頭真的天天要幫著她乾活，她還不樂意，讓小石頭好好學習，將來有大出息。

  只是這個年代，家裡有黃金就不一定是幸事了。

  她顫巍巍的又站起身，要往床上躺，“我跟老頭子一起。”

  上前把小石頭架起來，“你這孩子，這些話都是跟誰學的？放心，嬸子還年輕呢，離養老送終還有不少年，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長大，好好學習，讓你爺爺奶奶在天上看著，你很有出息，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

  又挺感動的。

  那一盒子的小黃魚雲清歡沒敢拿回家，而是跟柏耐寒商量著趁著夜色埋在了小石頭家旁邊的那顆大槐樹底下，也沒有讓小石頭知道。
    這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良久，小石頭因為站的太久，身子都僵了，他踉蹌著上前，手在老太太鼻尖碰了碰，隨即，跌坐在地，無助看著雲清歡，“嬸子，我接下來是不是要給爺爺奶奶辦喪禮？”

  劉玉芝知道小石頭奶奶臨死前托孤的事，歎了一口氣，“小石頭這孩子可憐，就養在我們家，左右也不過是多添雙筷子的事。”

  她上前，抱住了小石頭，柔聲道，“別怕，接下來嬸子跟你一起把你爺爺奶奶葬了。”

  安安顯然是很喜歡小石頭的，並不排斥跟他一起睡。

  正好也有人陪安安睡覺了。

  這是他這幾天第一次笑。

  他眼神堅毅。

  但心裡卻想著，這盒東西她肯定不會佔為己有的，等小石頭長大，管的沒那麽嚴了，她就把這些東西還給這孩子，留給他傍身。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沒有。

  老太太雖瘦弱，但手勁卻很大，推著盒子不讓她還回來，“好孩子，你要是不收這盒東西，我都閉不上眼睛。”

  沒看村裡的那些老太太大媳婦的連個黃金首飾都不敢帶，最多帶個銀鐲子。

  “嬸子，我知道，我肯定不會讓你跟爺爺奶奶失望的。”

  到了晚上，小石頭懂事的要去廚房幫著折菜，還幫著打水，幫著掃地，幫著端菜。

  總之，什麽活都搶著乾。

  懂事的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