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卉曾在感應灰霧團的時候模糊地聽過辛冬的聲音，就和現在一樣。

  她有點弄不懂辛冬現在的狀態，他應該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了，但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力太過強大的緣故，讓他的精神意識還能再次具現並讓他們看見。

  這約莫和地球的鬼魂類似，但鬼魂沒有他那麽強大的能力顯形。

  但宋舒卉並不覺得害怕，甚至都不如何驚愕。

  “是我們喚醒了你，基地早已經被毀了，你可以從這裡離開了，不用繼續呆在這裡了。”

  辛冬轉動視線，其實他只有一顆腦袋立在實驗台上，確切地說，是半個腦袋，能看清楚的就是一張臉，大腦被當做培養皿培養精神力結晶，這個姿態維持太久，現在他也沒有恢復成本來模樣。

  “離開？基地雖然被毀了，但是他們沒有死，他們還活著，活的好好的，我要離開去哪？”辛冬的聲音裡仍帶著憤怒。

  宋舒卉歎口氣，這一點在他們發現澤那阿提前得到消息並離開時就已經猜到了，基地裡很可能有很多人都提前跑掉了，真正死在這裡的人並不會太多，就算毀了基地辛冬的仇到底也沒有得報。

  宋舒卉道：“你想要怎麽做？如果我能離開這顆星球，我可以幫你報仇。”

  宋舒卉不是個會主動攬事的人，當初救查西亞也反覆思考了很多次，可她親身經歷過辛冬的遭遇和痛苦，她實在做不到冷眼旁觀。

  辛冬審視著她，透明的精神力朝她靠近，緩緩落在了她頭上，然後輕輕柔柔地在她頭髮上摸了摸。

  “小松鼠，你叫什麽名字？”

  宋舒卉眨眨眼：“我叫宋舒卉，他叫查西亞。”

  “你身上有我的精神力，難怪你們沒有受到影響。這種修煉方式很特別，我第一次見。雖然還有點弱，但是將來你會變得很厲害。”

  查西亞說過很多次宋舒卉很有天賦，不過又被人肯定了一次，宋舒卉還是非常高興。

  “謝謝，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像你一樣厲害。”

  說到這個，辛冬溫柔的表情暗淡了幾分，他就是表現的太高調了才會被人選中。

  “那我希望你在有自保能力之前，不要被人發現。”

  宋舒卉嚴肅點頭：“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我跑的很快。我還有幫手，我們倆一起跑，肯定沒事。”

  “不，你不知道將要面對的敵人是誰。”

  宋舒卉確實不知道，她只在辛冬的記憶中看到一些面孔，但對那些人的身份非常陌生。

  “那你能說說麽？讓我做個心理準備。”

  辛冬似乎沒見過她這樣什麽都不知道還敢直接攬事的，嘴角抽了一下：“如果我說是軍政界勢力非常強大的人，你也不怕麽？”

  宋舒卉捏了下查西亞的手，好像查西亞身上也有深仇大恨，債多了不愁。

  “怕，但是不能因為怕就不去做了，你說我天賦很好，我這算是提前了解敵人保護自己。”

  辛冬笑了下，這隻小松鼠還挺樂觀幽默。

  “叫斯特雷奇，我的仇人，叫斯特雷奇。”辛冬說出了一個名字，這是他在漫長時間裡最終確定的仇人。“被帶到這裡之前，斯特雷奇的職位就很高了，現在我不太確定。”

  查西亞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就震了一下，“他現在是下一任將軍人選。”

  宋舒卉撓了下頭：“那報仇可能就沒那麽快了。”

  “這麽多年我都等了，我可以繼續等。”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辛冬琥珀色的眼睛閃爍著仇恨的光。

  “但你現在太弱了，為我報仇這麽弱可不行，我等不了你很久。”

  辛冬說著，好似發現了什麽，隨後宋舒卉就見自己帶來的結晶飄了出來。

  “你們連這個也找到了。”辛冬眼睛亮了亮，接著所有結晶猛地碎裂開來，屋內瞬間刮起了比先前還要強百倍的精神力風暴。

  兩人在風暴中東倒西歪站立不穩，查西亞試圖用精神力護住兩人，然而風暴飛快破壞掉了他的精神力屏障。

  宋舒卉就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往自己腦袋裡鑽，她不得不開始修煉應對突如其來的灌注。

  原本就快要放不下任何精神力的精神海現在又被迫衝進來很多精神力，宋舒卉一句話說不出來，只能拚命再拚命壓縮，試圖騰出來地方不讓自己撐死。

  好在這段時間尋找結晶的空余時間，宋舒卉就一直在嘗試壓縮精神力，對這種事已經非常熟練了，現在有外力幫助，不過是幾分鍾工夫，宋舒卉就感覺腦袋裡出現哢嚓一聲，一顆黃豆大小的結晶體出現在了精神海最中心，接著這顆小小的黃豆結晶體外圍還不斷有精神力裹上來再被壓縮。

  慢慢的，黃豆變成了花生，又變成腰果大小。

  不知道什麽時候衝進來的精神力消失了，宋舒卉睜開眼睛，覺得空氣中五顏六色的，什麽顏色都有，一會是彩色的一會是黑白的。

  她晃了晃腦袋，看向身邊擔憂到不行的查西亞。

  查西亞身上也是彩色的，更多是集中在腦袋部分，若隱若現的。

  宋舒卉也摸了摸他的腦袋，那位置其實很巧，就在剛剛辛冬摸她腦袋的差不多位置。

  “查西亞，你現在看起來真奇妙，像頂著光圈的菩薩。”

  查西亞不知道菩薩是什麽東西，只知道她又在胡言亂語了。他將人扶穩，“你精神力結晶了？”

  “是啊，就剛剛。”

  此時空氣中刮起的風暴全都停了下來，那麽多顆結晶自然不可能全都便宜了宋舒卉，她的身體也不可能撐得住。多余的結晶還飄在辛冬身邊。

  他歎道：“只能先這樣了，太多你承受不住。我清醒不了多長時間，我要離開這裡，還需要你的幫助。”

  宋舒卉道：“怎麽幫你？”

  “要你的身體。”

  宋舒卉啊了一聲：“佔據我的身體？這可不太行，我也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我可以幫你尋找其他的棲身地方。”

  辛冬笑了下：“不用緊張，不會佔據你的身體，只是需要你精神海的一個角落讓我暫時棲息，不會影響到你。”

  宋舒卉當即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啊，那不就是隨身老爺爺。”

  兩人達成協議，查西亞卻非常擔心，精神力本來就和大腦相連，這地方最容易出問題，何況是要接納一個外來精神體。

  “太危險了，不行。”

  宋舒卉拍了拍他的手臂：“不用擔心，你忘記我有特殊的修煉方法了。”

  辛冬將兩人的爭執看在眼裡，他道：“你放心，我佔據不了她的身體，她的修煉方法確實很特殊。我現在需要休養，也對佔據別人身體沒興趣，除了遇到仇人，我不會醒過來，如果你們遇到危險，可以找我求助，我也會適當幫忙。”

  畢竟算是場交易，這樣雙方也更放心。

  查西亞不再反對，不管辛冬現在是什麽心思，能在危急關頭保護宋舒卉總歸是道保障。

  雙方達成一致後，辛冬的腦袋連同身邊的結晶一同化作光飄進了宋舒卉腦海中。

  宋舒卉看著自己精神海中的結晶旁邊多了一顆大很多的結晶，這顆結晶一半透明一半黑色，進來後它自動找了個角落縮好，安安靜靜的。

  與此同時，宋舒卉發現自己手裡多了一樣東西，那是個黑色的U盤狀的東西，她翻看了一眼疑惑地問。

  “這是什麽？”

  辛冬在她腦海中道：“是實驗數據。”

  這是自己被研究的證據，如果將來某天能被公開，那就是西恩研究基地做人體研究的罪行。

  宋舒卉默默握緊了拳頭，辛冬竟然將這麽重要的東西一起給了她。

  “我會好好保存的，一定讓它有被人看到的那天。”

  就在辛冬進入她精神海後不久，原本還保持原狀的實驗室瞬間坍塌，變回了原本的廢墟模樣。

  查西亞拉住宋舒卉就朝外跑去，兩人剛跑到通道裡，實驗室就直接坍塌了。

  宋舒卉回頭看了眼：“遭了，骨頭忘記帶出來了。”

  查西亞快速道：“哪還有什麽骨頭。”

  人都在她身上了，還要什麽骨頭，辛冬早就連同基地一起炸毀了，那個地方也不可能再留有任何屍體。

  兩人一路跑出了地下回到了地面，大門還像之前一樣立在原地。

  宋舒卉喘了口氣，有些疑惑地看向身邊的查西亞：“這就出來了？怎麽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啊。”

  “那你想的什麽樣？”

  “就，這裡不是一切事故的源頭嗎，這裡應該危險重重啊，從我們進來開始就該危險不斷的，然後我們一路對抗機器人對抗變異動物，打的昏天黑地你死我活，九死一生衝進去，好容易才找到辛冬將他喚醒，解放他的靈魂。最後這顆星球的負面精神力就像出現的時候一樣全部消失，我們倆拯救了世界，成為這顆星球的英雄救世主。”

  宋舒卉說完後發現查西亞好一陣都沒有說話，她側頭看去：“怎麽了，我設想的有哪裡不對？”

  查西亞忍不住搖頭：“你也說了這裡是一切事故源頭，這裡的機器和動物都壞的壞死的死，基地都成廢墟了，還有什麽危險存在，對別人來說這裡的負面精神力非常危險，但這對我們無效。你設想的一切都不可能發生。”

  宋舒卉額了一聲：“是哦，我差點忘記這個了。”

  “然後，辛冬為什麽要清除這顆星球的負面精神力？那些也不是他造成的，何況，這麽大范圍，在不借助機器的輔助下是不可能瞬間全部清除的。”

  “電視裡都是這麽發展的。”宋舒卉嘟囔了一句，“我們來之前還那麽緊張，準備的東西全都白搭。”

  查西亞握緊她的手：“我們能安全出來就足夠了。沒了結晶繼續散發，以後這顆星球的精神力影響會慢慢消失，只是時間會漫長了點，這也未嘗是件壞事。”

  起碼在現在不是壞事，如果現在籠罩在這顆星球的負面精神力突然消失，一定會被外界注意到，說不定會有人下來探查，在離開之前，查西亞不希望有外人來到這裡。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們就先回去吧。”宋舒卉用力晃晃查西亞的手，“我現在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她和查西亞交握的手用力，精神力不自覺湧到手中，讓她的力氣大增。

  查西亞手都差點被握斷又不舍得松開，只能悶哼了一聲。

  宋舒卉趕緊松手：“啊，我沒有掌握好力度，沒事吧？”

  查西亞嘴角抽了抽：“沒事，回去後你需要加強訓練了，最好早點掌握好自己的能力，還有體質也要跟上，不然精神力和體質失衡，將來精神力繼續增長，你的身體會承受不住而崩潰。”

  宋舒卉點著腦袋：“我知道啦。”

  她現在走路都有點飄，不是心裡飄，而是真的在飄，查西亞時不時將她往下扯扯才沒讓她飛起來。

  兩人從基地門口離開，沒走多遠，被兩人清出來的通道又再次往下坍塌了一次，這次完全沉到了地底，連一層的廢墟建築也都一起坍塌了下去，整個區域都夷為平地，像是有人不希望它再繼續存在一樣。

  而那塊看得人眼暈的基地招牌也碎裂了開來，上面的字栽進灰塵裡，可能很快就會腐爛一塊，再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

  空氣中濃鬱的精神力似乎消散了許多，冬日下午的陽光落在街道上。

  宋舒卉回頭看了眼，才發現其實這個研究所並不是很大，可就這麽點的地方卻毀了一個人的一生。

  查西亞將她拉上飛行器：“回家吧。”

  “哦，好。”

  飛行器一路向北飛去，兩人全然沒了來時的緊張感，宋舒卉整理著沒用上的一堆東西。

  “這些蟑螂粉末可以給瓦倫丁，他應該挺需要的，你說現在沒了精神力影響，機器什麽時候能恢復正常呢？”

  查西亞搖頭：“不知道。”

  “其實我還是希望能快點消失，那些動物和普通人其實都是無辜被牽連的。”

  這話宋舒卉沒有對著辛冬說，仇恨上頭的時候怨恨全世界才是正常的，沒必要勸人大度諒解。

  “我又招了個仇家，你會不會覺得壓力很大？”

  查西亞揉了下她的腦袋：“你不是說了債多不愁。”

  “那都是自我安慰，還是要愁一下的。”

  查西亞忍不住搖頭，他是真沒看出來小松鼠愁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