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歸鄉已是客

  這條大魚出水驚呆了眾人，不過這也是短暫一瞬間的事情，大魚在出水片刻之後，又“噗通”一聲落入了水中。

  還是易軒第一個反應了過來，立刻衝上了橋，同時還大喊著。

  “你們愣著幹嘛，快幫老太爺一把啊！”

  而對岸的易勇安則也在大喊。

  “快去拿抄網，去拿抄網啊！我快沒力氣了.”

  老人身邊的兩個家仆立刻就上前幫忙。

  易書元笑了。

  “是啊，我信，我來的時候經過娥水，也看到一條大魚，說不定還是江豬兒呢。”

  人們驚歎和誇讚的不只是能釣起這麽一條大魚，更是誇讚易老太爺寶刀未老。

  易府的新宅易書元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一切也是那麽陌生，他到的時候，易軒又出來寒暄一陣，招待倒也十分周全。

  廚房“滋啦啦啦”油鍋響，煙塵也是一陣陣，兩人就又到餐廳一邊等飯一邊聊，就像孩子在飯桌前等飯一樣。

  易書元在上頭笑著搖了搖頭，這家丁也是勇啊，大魚力氣還沒卸光，這麽去抓魚線，剛剛那一下就得把手割破。

  “唉這我知道，我是說那姓錢的什麽來頭啊。”

  “這就是凡人麽.”

  橋那邊，大魚被下人拎過去，附近居民的驚歎聲和誇讚聲不絕於耳，不少人剛才可是看到了易勇安提起大魚的那一幕。

  “唉，和老太爺在裡頭聊天的人是誰啊，老太爺好像和他很談得來啊！”

  “唉，你不上去麽，吃飯了呢！”

  易軒是拱手問禮，易書元放下手中的竿子，拱手回了一禮。

  “老太爺，這條魚可真大，我都差點提不動，您真厲害，居然把它拎出了水啊！”

  “是啊，好久沒見老太爺這麽高興了！”

  “爺爺，您又吹您當年的功績呢？”

  大魚被甩在了田邊的道上，在地上“啪嗒啪嗒”的顛著，兩個下人和易勇安都喘著粗氣。

  水下感歎的時候，易勇安又驚呼起來，原來是易書元魚竿的浮漂動了，易書元一提竿，卻讓魚兒跑了，自然是有數落有嬉笑。

  易勇安高興的大叫起來，那岸上的家仆放下魚竿，伸手拉了下方的同伴一把，隨後將對方連人帶魚一起拉上了岸。

  而在易軒的記憶中，伯太爺一直都是個很老很老的老人，直到易書元離去也是這麽個印象，認不出易書元現在的模樣也是情理之中。

  易軒其實也很健談，餐間也聊了很多事，既然來客是儒生，便多說父親的事，談門楣之興。

  在一邊休息的易勇安開始嚷嚷起來，更是指著大魚道。

  但有一點幾名家丁都明白，老太爺今天是真的高興，他這樣，這群在易家待了少則七八年多則十幾二十年的夥計也高興，畢竟老太爺人是很好的。

  “這我就不清楚了”

  到時近中午，易書元一直沒上魚，易勇安盛情邀請易書元去家中做客，一邊的阿德也是跟著一起相邀，今天的老太爺是真高興啊。

  “是個姓錢的儒生，上午和老太爺在河邊釣魚的。”

  “我信！”

  走在這略顯陌生的石板路和瓦房巷道中，易書元左顧右盼，想要看出幾分當年的景象，卻也瞧不出多少，曾經西河村的老一輩人呃都已經故去。

  江豬兒抬頭，透過水面看向岸上，晃動的水流讓那個老人的樣貌也微微晃蕩著。

  “沒有！”

  一邊的阿德只是笑著，雖然聽老太爺吹這個牛已經很多次了，但這一兩年來很少聽到了，今天又聽他吹噓，倒還是挺高興的。

  易軒點了點頭，又吩咐阿德留下照看，這才走向大橋，一同離開的還有提著魚的下人，既然老人沒事，易軒也要回去忙自己的事。

  “鄙人姓乾，單名一個坤字。”

  “這位先生，在下易軒有禮了！還未請教先生尊姓大名？”

  易勇安剛剛釣上來的那條大魚耗盡了他的力氣，這會是已經釣不了了，但一直坐在易書元邊上，看著，既是聊天也是指點。

  當然，早點會派人送來的。

  很快早點送過來了，易家下人還搬過來一張小桌板，順便也把兩個釣魚人當凳子的石頭換成了真的小木凳。

  “你信？”

  易軒說著搖了搖頭，老人家一大把年紀了還逞強，不過再看看地上還在時不時蹦躂一下的魚，眼中也不由露出驚歎之色。

  走到橋上，看著那邊又和自己爺爺有說有笑的儒生，易軒也不由露出幾分疑惑，今天的爺爺怎麽和一個生人如此投機呢？

  “好好好，就聽爺爺的！”

  “是是是，我不懂”

  到易書元拱手離去，老人想要再走去過，卻還是被孫兒勸下了。

  “就知道你不信，我跟你說啊，我大伯是”
    話到這裡，易勇安忽然愣了一下。

  “剛剛是被家裡的小兔崽子打岔了，我和伱說啊，當年我和大伯還遇上一條大魚，大魚可厲害了，都拖著船跑啊，大伯還不願意松手，可惜是沒能釣上來啊”

  易勇安到老有幾分小孩性子，硬是要看著自己新釣的大魚下鍋，易書元也陪著一起瞧。

  五四.二五零.一五八.二零零

  “唉，你個小娃娃不懂，不懂！”

  午飯沒什麽波瀾，易軒夫婦到場，還有家裡的兩個孩童，也從鎮上的私塾接回來用餐。

  也是這時候，遠處的易書元手中變出一個雞腿，灰勉則是從外面竄到了他肩頭，開心地捧住了這個先生為自己留的大雞腿。

  隨後那下人另一隻手的手指直接勾入魚鰓，將大魚提了起來。

  只不過呢，易書元當年歸來是回家，如今卻已經是來做客了。

  易軒思索一下，隨後露出笑容。

  易勇安對於這些聲音似乎十分受用，這會他正在興頭上，不停和易書元聊著天。

  “還有這魚，也帶回去，不不不，抗著到村裡轉轉，有人問了就如實相告啊！”

  易書元並沒有拒絕，提著魚竿同易勇安和阿德一起回去。

  “易勇安都記不得近日的事了，甚至認不得先生的模樣了，可當年的點點滴滴卻記得這麽清楚，說得都沒有什麽差錯.”

  “你可別不信啊，娥水裡面的大魚可多得是呢，我大伯也不是一般人！”

  易勇安又一次提及的當年之勇，也是這時候橋上的易軒也終於跑了過來。

  水下的江珠兒見了就看向肩頭的灰勉，笑了笑道。

  “哦，真難得！”

  一個幫忙穩住魚竿，另一個也沒有回去拿東西，而是一隻腳踩入水中，趁著魚被溜過來，竟然眼疾手快地直接伸手抓住了魚線，想要把魚拉過來。

  “原來是錢先生，多謝先生借爺爺魚竿，不過老人家年事已高，不適合再行垂釣之事了，還是”

  “我就不上去了.”

  一豚一貂說話間，上頭已經開吃了，灰勉為了保住自己的形象，這次倔強的就在江豬兒身邊沒上去，殊不知它在這方面，本就沒多少形象可言。

  開始說的都是和魚有關的事情，漸漸又多了別的事，越來越多的偏向於家人，偏向於曾經過往的記憶.
  膳堂外，有忙活的幾個家丁路過，就問站在外頭的阿德。

  “我本就在此釣魚，自然不會立刻就走。”

  附近的水面之下，江珠兒和灰勉也在聽著，灰勉這會是少有的沉默，江珠兒也是眼神微微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父親易阿寶在月州書院是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兄長易翰早年就金榜題名，如今在外為官，阿姊易琳更是嫁給達官顯貴，總而言之一句話，易家也算大門大戶家世顯赫！
  易書元對於這些內容，自然是該恭維的恭維，該驚歎的驚歎，不冷淡的同時卻也不過度吹捧，真心讚美切實而歎，臉上始終帶著笑意，如讓人如春風拂面，十分受用。

  灰勉捧著雞腿就啃了一口。

  易勇安笑容更顯開懷，又繼續說著當年的事情。

  老人本就十分喜歡那魚竿，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隻好不斷道謝，親自送易書元到門口。

  “哎哎，你在那說個什麽啊，小孩子家不要管大人的事！剛剛用了好些力氣，現在我可餓了，快快去把早點帶到這來，我要和這年輕人一起吃，快些快些！”

  “還是先生好！”

  易書元笑了，一邊的易軒搖頭歎息但也露出笑容，有的人到老猶如兒童，此刻的易勇安就是如此。

  阿德看了看幾人回答道。

  錢？昆？
  總覺得，有那麽一點面善.
  易軒走到橋那邊時，易書元也看向他的背影，當初他走的時候，易軒這孩子還是個不懂事小屁孩呢，如今也步入中年了。

  “哈哈哈哈哈抓得好，抓得好啊！”

  吃飯聊天，又接著釣魚。

  “錢先生便也在此稍待片刻，不嫌棄的話一起同爺爺吃個早點，難得他如此有興致，也如此高興！”

  孩童對於易書元這個陌生人雖然頗為好奇，但良好的家教讓他們沒有問東問西，而是聽著長輩和客人談天。

  也是這時候，易書元起身來到抓著魚竿晃動不止的易勇安身邊，直接伸手捏住了上端的魚線微微用力，這才使得下邊踩入水中的易府下人能夠成功拉過魚來。

  “我覺得你在笑我！”

  聽了許久，灰勉忽然說了一句。

  易勇安說著揉了揉腰，剛剛發力顯然是讓他感受到了痛楚和疲憊，不過人在興頭上卻不覺得多難受，只是被下人攙扶著坐到了一邊的石頭上。

  到了跟前的易軒看向易書元，這儒生身姿挺拔氣度不凡，兩鬢和後肩頭垂下的長發透著花白，眉宇之間也有幾分滄桑之色，並不是來時想象中的那種年輕書生。

  江珠兒說著沒有，臉上笑容卻止不住，當初灰勉和易先生住在西河村這麽多年，對於這個朋友的性子，她是再了解不過了。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想當年我和大伯在那娥水邊，釣的魚得用大籮筐來裝，讓全村人都吃到了我們釣的魚呢！”

  易勇安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

  易書元已經重新拿起魚竿，指了指那邊的浮漂道。

  說著易軒又看向易書元。

  不得不說，這是一條大鯉魚，個頭還真不小，看著差不多得有十斤呢。

  老眼昏花者對近處事物或許看不太清，但此刻易勇安卻仿佛忽然間看清了走遠的身影，看清了那一隻竄上那人肩頭的小動物。

  貂？
  這一刻，記憶深處好似有一道光被觸動，遠處的那個背影仿佛同久遠之前的那個長輩重合起來。

  易勇安身子嘴唇顫動，身體也微微發抖，手伸向遠方，張嘴想要喊話卻因為太過激動，而隻發出“咿嗚”之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