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抿抿唇，很快地眨了幾下眼睛：“對，是該給顧妄哥哥打個電話。”

  說著，就要伸手拿包。

  “你抱著沈特助不方便，”江慎好笑，“還是我來吧，我有顧二少的電話。”

  電話接通時，顧妄似乎咬著煙，聲音有些含糊：“江慎？”

  “是我。”

  江慎眸色淡淡：“沈特助被人灌酒暈了過去，我和阿嬈現在正送她去醫院，可以請顧二少幫忙聯絡她的家人嗎？”

  手機開的外放，明嬈也聽得到。

  電話那頭的顧妄安靜幾秒：“好。”

  語調帶著一貫的懶散，聽不出情緒。

  “我知道這樣不對，我不該以貌取人……”

  江慎伸手，接過手機。

  要不是明家想盡辦法把人接回去，又是請來國內最權威的兒童青少年心理專家，又是悉心陪伴照顧，江家這位太子爺，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麽出色，更不可能長得這麽好。

  明嬈點頭：“當然，但這不妨礙我喜歡她。”

  作為明老爺子唯一的孫女，明嬈從小就不缺玩伴，之所以跟江慎玩得特別好，除了兩家世交，最主要還是兩人都是兒童醫院的常客。

  除了他之外，顧盼、陸雋、蕭起，也都是從小就長得好看，所以明嬈最喜歡跟他們四個玩。

  沈知霧剛被送去做全身檢查，明嬈包裡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爸，沒有，進急診的不是他……”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明嬈看了眼江慎，將手機貼到他耳邊。

  明嬈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沒一會兒，保鏢拉開後車門，接過沈知霧，打橫抱起，快步進到急診室。

  “明叔，我真的沒事，”江慎解釋，“是阿嬈的朋友突然暈倒。”

  江慎灰藍色的眼眸浮現笑意：“知道了，乖寶。”

  她幼稚地翻出陳年往事：“就像小時候我們會成為好朋友，也是因為你長得好看啊！”

  他總有本事讓人放心。

  確定只是一場烏龍，電話那頭的明宴明顯松了口氣：“行，那待會兒你記得跟阿嬈一起回來，我們一家人好久沒聚在一起了。”

  明嬈剛要說什麽，通話便被人掐斷。

  難道真像沈知霧說的那樣，他們只是單純的上下級關系？

  江慎嗯了聲，推門下車。

  當時包括江老爺子在內的江家人，都覺得這個孩子廢了，不願在他身上多花費心血，根本不怎麽管他。

  又因為陸雋，認識了她這輩子最好的朋友顧盼。

  “好吧，我承認，在我這裡，美人總是有特權的，我會這麽幫沈知霧，的確有一小部份，是因為她長得好看。”

  江慎說：“她是顧二少的特助，這是她的工作。”

  江慎又安撫了幾句，才結束通話。

  但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

  他指腹帶著薄繭，粗糙而溫涼，掠過她手背時，帶起一陣細微的顫栗。

  這裡是江城最好的高端私立醫院，由明氏集團與許氏集團共同投資經營。明嬈剛回國不久，醫院裡幾乎沒人認得她，然而江慎身邊跟著一大群保鏢，想低調都難，還是驚動了明院長。

  江慎是個早產兒，出生那會兒才三斤多一點，從小就是兒童醫院的常客，後來好不容易養得有起色了，沒想到又因為綁架，遭受嚴重精神創傷，需要長期的藥物治療和心理治療。

  明嬈垂下眼睛：“但我知道，這些其實都是沈知霧準備的。”

  江慎安靜地看著她，沒說話。

  黑色邁巴赫在急診大門前停下，明嬈沒有多想，說：“江小慎，你趕緊抱沈特助進去。”

  明嬈跟他對視兩秒，然後有些孩子氣地說：“但我就是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我也沒有因為這樣就去欺負別人。”

  她看著人來人往的急診大廳，突然說：“回國之後，顧妄哥哥每個月都會給我和盼盼送東西，不管是包包、飾品、口紅，還是那些漂亮的小裙子，每一樣都經過細心挑選，很適合我們，也符合我們的喜好。”

  酥酥麻麻的。

  在旁人看來，明嬈一家對江慎似乎點過分緊張，但真不能怪他們大驚小怪。

  然後因為江慎，認識了蕭起和陸雋。

  明嬈指尖輕蜷，心臟莫名快速跳動幾下。

  他笑起來眼睛很亮，像是春日裡的陽光，溫柔靜謐到骨子裡。

  江慎沒有接話，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輕飄飄地問了句：“所以你是因為她長得漂亮，才這麽幫她？”

  身為資深顏控，從小就很容易對帥哥美女產生好感的明嬈：“…………”

  兩人的手有一瞬間的交疊。

  但被這麽揭老底，面子真有些掛不住。

  就跟明嬈初見到他時一模一樣。

  “沈知霧的家屬，沈知霧的家屬在不在？”

  急診大廳響起護士的叫喊聲。

  明嬈猛然回神。

  她無言地吐槽了句“再喊我小名你就死定了！”，隨即起身上前。
-
  周日，明嬈起了個大早。

  今天中午要和顧家吃飯，雖然許清棠再三跟她強調，就是普通的飯局，明嬈依舊莫名緊張。

  甚至在衣帽間浪費了大半天的時間，才在江慎的再三保證下，勉為其難地選出一條，端莊典雅又不失性感的蕾絲旗袍連衣裙。

  改良過的旗袍極為修身，裙襬開叉，纖白勻稱的雙腿若隱若現，娉娉嫋嫋，步步生蓮。

  明嬈對著鏡子左看右看，黛眉依舊緊蹙：“江小慎，你真的覺得這件很好看？”

  江慎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穿著黑色襯衫長褲，修長手指正在翻閱一份文件，兩條長腿交疊著。

  聽見她的話，他懶懶掀起眼皮。

  女孩正對著穿衣鏡，回眸望向他時，腰肢被旗袍掐得極細，裙子緊貼飽滿的臀。

  像一顆初熟的水蜜桃。

  比例完美，婀娜誘人。

  江慎指尖微僵，只看了一秒就移開目光，沒什麽情緒地嗯了一聲：“很美。”

  明嬈見他繼續翻閱文件，一副性冷淡的模樣，嚴重感覺到自己被敷衍了，並且毫無魅力可言。

  她就知道這件不行，太矜持保守了，全身上下就露了兩條腿。

  合同都比她有吸引力！
  明嬈來到另一排衣櫃前，雙手抱胸，神色凝重：“要不還是這件吧？修身的魚尾設計和大片到腰窩處的露背，簡直美出天際，當初我在時裝周上一眼就看中了它。”

  江慎正要翻頁的指尖一頓。

  明嬈拿起那件絕美的銀色仙女裙，放在身前比試著：“盼盼跟我說，這件是最適合我的約會神器，絕對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抵擋得了我的美背。”

  江慎放下文件，掃了眼牆上的掛鍾，貼心提醒：“再半小時就得出門，你妝容頭髮都還沒弄，確定還要繼續挑下去？”

  明嬈：“？？？我有挑這麽久嗎？”

  她狐疑地看了眼時間，發現自己居然在衣帽間浪費了整整三個小時，連忙將手裡的高定禮服掛回去。

  然後在“江小慎我不是跟你說要提早一個小時嗎！你居然只顧著看合同現在才提醒我！！我在你眼中就這麽沒有魅力嗎！！！”的崩潰哀嚎聲中，急匆匆回到臥室。

  一樓。

  聽到動靜的明宴與許清棠，彼此對看一眼。

  許清棠一臉失望：“看來崽崽那孩子是真對乖寶沒意思。”

  明宴笑容無奈：“卿卿，你就別再亂點鴛鴦譜了，阿慎是個有主見的孩子，他要真對嬈嬈有意思，不會什麽都不做，還幫著她出主意追人，況且嬈嬈那幾個哥哥們，哪個不是這麽寵著她的？”

  許清棠陷入沉思。
    半個小時後。

  黑色的勞斯萊斯與邁巴赫，一前一後駛離明家大宅，幾輛保鏢車緊隨其後。

  許清棠在國外出差將近一個月，明宴以“需要跟許久未見的寶貝老婆獨處”的理由，將明嬈趕到了江慎車上。

  “許女士不在的時候，我就是他的親親小寶貝；許女士一回來，他就冷酷無情地把我踢開。”

  明嬈陰陽怪氣地“呵”了一聲：“天下的男人果然都是一個樣，就算明院長是我親爹也不例外。”

  江慎被她逗笑：“你待會要見的‘顧妄哥哥’，也包含在內嗎？”

  “……”

  明嬈跟他對視片刻，有些沒底氣地撩了下長發：“顧妄哥哥肯定跟那些臭男人不一樣。”

  江慎頷首：“那我呢？”

  明嬈想也不想：“你也跟他們不一樣。”

  江慎無聲地扯了下唇。

  明嬈挑眉：“有什麽好笑的，難道我說的不對？”

  江慎輕輕摩挲了下左小指的尾戒：“當然，我沒你想象中那麽好。”

  明嬈奇怪瞅他一眼，接著伸手，拍拍他的肩，像小時候一樣鼓勵他：“江小慎，你真的挺好的，跟那些臭男人完全不一樣，千萬不要妄自菲薄。”

  江慎：“。”

  二十分鍾後，車子抵達目的地華悅酒店。

  這幾天降溫得厲害，這會兒外頭下著雪，又更冷了。

  明嬈為了保證自己能美美地出現在人前，就隻披了件旗袍專用，極顯氣質的鬥篷式披肩。

  保暖效果近於零。

  明嬈正想讓何叔往地下停車場開，帶著淡淡冷調香和體溫的大衣，忽然落在她肩上。

  明嬈一怔：“你幹嘛？”

  江慎說：“顧家的車在後邊等著，現在下車，你就能和顧二少一起進去。”

  明嬈一回頭，果然看到顧妄那台純白惹眼的勞斯萊斯。

  “可是……”她還想說什麽，酒店門童已經上前，拉開後車門。

  江慎邁出長腿，彎腰下車。

  明嬈見他停在大門前，漫不經心地扣著西裝，明顯是在等她，不得不披上大衣下車，快步來到他身邊。

  江慎今天戴了一副銀絲邊眼鏡，灰藍色眼眸隱在鏡片下，顯得愈發冷淡，說不出的斯文禁欲，只是靜靜站在那兒，就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就連已經進到酒店大廳的許清棠，也忍不住回頭多看一眼。

  明嬈卻誤會了。

  她頭皮一陣發麻，也顧不得等顧妄了，連忙拉過江慎的手往裡走：“都你，許女士已經在瞪我了！”

  江慎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明嬈脫下大衣：“拿去，把大衣給我，你著涼發燒怎麽辦？”

  江慎沉默了幾秒：“……我沒那麽脆弱。”

  快步進到大廳，明嬈漂亮的狐狸眼微眯，語帶警告：“反正我身體肯定比你好，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

  “……”

  江慎有些頭疼地揉了下眉心，正想說什麽，一道散漫隨意的嗓音便從背後傳來──
  “那可不一定。”

  江慎動作一頓，轉身衝來人頷首微笑：“顧二少。”

  明嬈跟著他回頭。

  顧妄跟江慎差不多高，她的視線正好落在對方被胸肌撐得鼓鼓的襯衫上。

  濃烈的荷爾蒙撲面而來，明嬈心跳突突的開始加速，猛地抱緊手中的大衣。

  玫瑰與雪松交織的冷欲香調溫柔內斂，透過大衣，悄然無息地縈繞鼻端。

  明嬈聞著這些天已經逐漸熟悉的淡香，緊繃的背脊逐漸放松下來。

  耳根脖頸卻微微泛紅。

  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態，居然一緊張，就嗅江慎的大衣，嗅完還覺得安心。

  這麽一想，明嬈又覺得自己更變態了。

  不止臉熱得厲害，耳根都在發燙。

  江慎沒什麽表情地垂著眼，拿回被她抱在懷裡的大衣。

  雙手驟然一空，明嬈莫名有些無所適從，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江慎說：“你們慢聊，我先去包廂陪媽和明叔。”

  這不是江慎第一次幫她創造獨處的機會。

  但不知為何，這一次看到江慎轉身，她心裡有種奇怪的、說不上來的感覺。

  明嬈下意識目送著他離開，再回頭，顧沉已經來到她跟顧妄面前。

  顧沉身為顧氏集團掌權人，氣場十足，還足足大明嬈九歲，哪怕他一身西裝革履，儒雅俊美，眉眼與顧妄有幾分相似，明嬈也打從心底裡怵他。

  她老老實實地叫人：“顧沉哥哥好。”

  顧沉微微頷首，淡淡掃了兩人一眼：“怎麽不進去？”

  顧妄隨口說：“沒什麽，就是看到明嬈這丫頭今天穿得特別漂亮，特別美，忍不住想誇她幾句。”

  明嬈整個人都僵住了。

  顧沉沒想到這麽重要的飯局，顧妄也跟玩兒似的，面色一沉，越過兩人：“爺爺快到了，有什麽話進包廂再聊。”

  顧妄無所謂地聳聳肩，含笑看她：“小朋友，咱們該進去了，否則你顧沉哥哥待會不知道怎麽修理我。”

  “……好。”明嬈眨眨眼，跟上兩人。

  江小慎沒有騙她！
  他早上說的那句“很美”，真的不是在敷衍她！

  明嬈嘴角無法抑製地翹起，心臟砰砰、砰砰跳著，一心隻想快點跟江慎分享這個好消息。

  她踩著細高跟鞋，噠噠噠地進到包廂時，江慎恰好起身，笑容斯文地跟顧沉握手問好。

  包廂裡擺著一張實木大圓桌，以往這種飯局，江慎都是跟她坐在一起的，而她另一邊則坐著許女士。

  但不知為何，江慎今天坐在了明院長身旁。

  難道是在陪明院長聊天？

  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否定。

  明嬈見他跟顧沉握完手，依舊沒有換位置的意思，很明顯是不想跟她坐一塊。

  她唇邊那點笑一下收回去，連帶著心裡那股雀躍也衝淡不少。

  江慎這是怎麽了？
  明嬈皺起眉，剛想走過去問個清楚，就看到已經脫下西服外套，坐到位置上看手機的顧沉，又重新站了起來。

  顧沉大步上前，拉開包廂門，坐在輪椅上的顧老爺子，被人推了進來。

  這下其他人也紛紛起身。

  明宴微笑著跟顧老爺子問好。

  許清棠則微微眯眼，朝明嬈甩了個眼刀，用口型無聲說道：“發什麽呆？還不過來！”

  明嬈猶豫了下，飛快來到許清棠身旁。

  趁著顧老爺子還沒坐到主座上，她低聲問：“媽，江小慎為什麽跟爸坐一塊？”

  許清棠覺得莫名其妙：“不是你特地要崽崽把位置讓出來，好讓你跟顧妄坐一起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