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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犬》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澳大利亞清晨的陽光被持續了一周多的惡劣天氣無情驅趕, 雲絮糾纏成團,黑壓壓地罩在頭頂,令人呼吸不過來。

  空曠的停機坪風馳雨驟, 一片冷清, 不似往日上落客般繁忙。

  可還有一架灣流G550候在廊橋邊, 等待它唯一的乘客。

  隔絕一切嘈嚷的貴賓室內, 筆記本電腦屏幕停在一個房源交易網站上,操控者一動未動,直至它自動息屏。

  阿明匆匆進來推門進來,正想報告可以登機了,被沉默不語的男人抬手止住。

  他食指虛虛摁在耳旁的藍牙上, 說:“舅舅, 麻煩您了。”

  虞伯棠支著一把碩大黑傘,停在藜水鎮的某條長巷巷口,目光越過斑駁的水泥牆面與在風中搖曳的破舊紅燈籠, 落在沒有關好,前後隨風錯落蕩開的雙扇木門上。

  剛剛那門口走出來兩個人, 路過時,空氣中的水霧托來一句:“屋主比較著急出掉這套房子, 全程托我們代辦,如果您考慮好了, 明天就能簽合同。”

  “不麻煩。”虞伯棠抬步往巷裡走,“但她不在這裡, 而且……”

  攀在心上帶有倒刺的藤蔓漸漸收緊,扎出血洞。

  他不敢想。

  “舅舅,您和我說這些,我會懷疑自己選錯了的。”

  “我雖然不了解她大學發生了什麽,但星球旅行是她的心血,裡面還有她的員工,我看過朝月發的照片,那間寄存室還放了很多家長寵物的骨灰,她怎麽可能就這麽丟下走了?”

  虞伯棠打量著眼前好似危樓的房子,不推倒重建,它就這樣顫顫巍巍地屹在無人問津的巷子深處,隨便來場更大的台風,就極有可能支撐不住,徹底坍塌。

  “不怪你,你忘了嗎?是我讓你不要去查小程的,你要是想和她在一起,就要一步步接觸她的世界,那些有錢人省時間的手段,少用為好。”

  冗長的透明廊橋,兩側玻璃面被雨水打成天然的視野屏障,唯有在雲層中辟出的刀鋒狀的閃電,照得天空亮如白晝那瞬能提醒眾人,此刻天氣有多惡劣。

  “她說,能上大學的話,以後賣的價錢會更高,一定不會虧本的。”

  那股不詳的預感放大數倍,侵佔孟昭延心中的角角落落。

  “我也是。”

  裡頭四處散落著木椅木桌,殘破不堪,上次葬禮後沒有打掃乾淨的垃圾堆疊在角落,被踩成薄紙狀的中華煙盒,像青黑色的石磚地面上長出的不規則花紋,雨下折出濕漉漉的紅色水光,余光略過,莫名像淌在地上的血。

  他駐步在殘敗的屋前,無聲歎氣, “總之,我很擔心她。”

  “還有,這些年你不知道她在那個吃人吸血的家是怎麽生存的,自從元寶去世,她休學返校後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在家中特別乖巧聽話,挨的打也少了很多。”

  蒙在心頭的陰霾,讓虞伯棠也沒法在此事上繼續深入,“我想說的是,那時她不是真被打服了,而是知道自己無論如何短時間內都逃不出這個家,就做父母想要的能隨意被操控的乖女兒。也正因如此,她才有機會上高中,高三,她爸爸故技重施拖欠學費不讓她繼續上學,鬧到學校,你知道她為了能考大學說了什麽嗎?”

  “我也是後來和那校長聊起才知道的。”虞伯棠不忍再看那咿咿呀呀隨風前後蕩開的雙扇木門。

  阿明聽不清電話裡說了什麽,只看見孟昭延陡然合起手提電腦,起身往貴賓室外走,他以為有什麽別的安排,亦步亦趨跟在身後,誰知人直接邁入廊橋,步調匆促,不比往日從容。

  “我當時如果把她帶走,也不一定保護不了她,她就不用在這種……環境下長大。”

  虞伯棠不敢斷言,只是用了個比較委婉的說法:“她可能比你想的,情況還要再差點。”

  “舅舅,您的意思是……”

  孟昭延無聲歎氣,將又要令他難以維持冷靜的情緒散出去,“抱歉,是我不夠了解她,也沒有照顧好她。”

  “阿延, 小程生病,她瞞你,瞞大家我還可以理解,可為什麽……”虞伯棠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為什麽她要賣房子呢?還有自己一手經營起來的店,她沒留一句話就撇下了,完全不管不顧,任由外面的人胡編亂造。”

  他甚至不想稱之為家庭。

  虞伯棠沒有評價他所言之對錯,把鋪墊這段話的目的點明:“過去的都過去了,小程是個很懂藏,或者說很會騙大家的女孩,她裝聽話,騙自己父母騙了六七年,不想讓你知道的事,騙你騙到現在,要跑,又隨時把朝月和小喬騙得團團轉,她學弟說她會好起來……”

  “你怎麽能保證,小程沒有騙那個學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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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飯吃了嗎?我昨晚走之前給你調好了蘸料在冰箱裡,你自己放點水把餛飩煮開了就能吃了,我想了下,我晚上還是上來吧,雞翅都醃好了,不做可惜了。”

  施安松開語音鍵,把這條三十秒的語音條發出去。

  髮型師兩臂一抻,展開寬大的圍布準備給他攬上,施安連忙發出第二條語音:“去下江市的車票還有船票我都買好了,你別買了,那個島坐船四十分鍾就到,我晚點順便把暈船藥帶上來,免得到時候你暈船。”

  Tony拈著圍布兩角乾站在那,還以為客人好了,動作微動又及時收住。

  那人像是有說不完的話:“明天周日,我給你收行李吧,周一出發,去三天哦,你要不想回來的話我們就接著去別的島玩,好了好了我染頭髮啦,有事給我打電話。”

  施安深吸口氣,把手機揣回兜裡。

  先剪後漂再染,一套繁瑣流程下來,折磨得他昏昏欲睡。

  他其實很討厭長時間不能動的補染過程,這頭髮能堅持染兩年,不外乎那一眼。

  籃球賽上,程曼爾在人群中,視線緊緊跟隨如蛟龍遊走在攻防中的他,不知是因為他本人,還是因為那頭堪稱全場焦點的燦爛金發。
    但施安記住了她眼中只有他的那一眼。

  後來替星球旅行出鏡接受采訪,又有不少網友誇他是天選狗塑之人,不止是因為相貌,連展露在人前的個性,都符合網友心中對狗塑的幻想。

  只不過程曼爾從沒有提過,不知是沒看見,還是不在意。

  再後來,他想讓這頭賺足了回頭度與吸引力的發色,來幫自己變得更加耀眼。

  直到她能看見。

  下午三點半,施安坐得腰酸背痛,髮型師大發慈悲讓他走一下動一動,他見語音條石沉大海,便嘗試撥出電話。

  對方無應答。

  四點鍾,施安又請求等一會,結果同樣,直至五點鍾,他終於徹底坐不住了,催促髮型師稍稍快點,因電話一如既往無應答。

  一股強烈的不安感籠罩了他。

  比三年前得知程曼爾要做遺產公證,或者知曉她病情,哪怕是她營養不良到昏倒在地,都沒有這一次,來得讓他失措與害怕。

  不是……一切都在好起來嗎?
  五點半,施安提著失掉節奏的腳步,在靜寂的長廊裡跌撞著奔跑,鑰匙在手上滑脫了兩次才終於對準鎖孔,擰開房門——

  牆角小桌上,由一張紙盛起來的煙灰,被這股向內的強大氣流吹得四散紛飛,猶如冬季最後一場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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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城國際機場的跑道上,一架灣流G550平穩降落,緩速滑向遠機位,那裡早早候著一台黑色賓利,準備接待那機上唯一的乘客。

  這趟堪稱賭命的驚險旅程,其實稱得上賭的,是在澳大利亞起飛,穿越雷暴雲層那一小段。

  氣流垂直運動讓飛機產生強烈顛簸,這是機上人員體感最危險的時刻,而機身上那小小的腐蝕洞,也是飛機爬升遭遇過雷擊的證明。

  但只有Kearney知道,他們是幸運的,沒有遇到那難以預料的風切變。

  還沒來得及慶祝,剛從機長室出來的Kearney就被老板的面色嚇得倒退半步,撞上了緊隨其後的副機長。

  “有消息嗎?”

  “沒有,大哥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孟昭延眉心深蹙,規整的領帶不知何時被擰得微松。

  “落港城了,半小時後到。”

  沒有直接落寧城,是因為那邊天氣急變,航班延誤,上千架飛機的緊急調度中,空不出跑道和機位給他們降落。

  但還有直升機。

  不知做了什麽安排,空管部門的審批回復與停在港城某座房產的直升機同一時刻到,剛經歷了十二小時長途飛行的Kearney還熱著手,又被迫握上了直升機的操縱杆。

  起飛前檢查完畢,Kearney扭身,膽顫心驚地請示:“落、落哪啊Boss……”

  寧城有好幾個停機坪呢。

  男人沒有回答,深邃瞳仁倒映出夜色漸深下的延綿雨幕。

  這場雨,從南半球下到了北半球。

  那貫穿她二十三年人生的雨,是不是由始至終,都沒有停過。

  他右手略微蜷起,指腹溫度比掌心要低許多,好似落下一片永不融化的雪。

  默然良久,孟昭延拿出手機,點進和她聊天框的動作,在這些天一個個沒有回應的電話下,已經訓練成為肌肉記憶。

  他想試,又在巨大的恐懼下遲疑了。

  這一次,不一樣的。

  若這一回她還是不接,他不敢想,是她不想接,還是……

  已經不能接了。

  他輕輕摁到語音通話四字上,屏氣,松開。

  電話播出機械冷漠的等待音,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即將掛斷。

  掛斷前最後一聲,被硬生生打斷。

  接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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