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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醉》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樹洞先生◎
  梁舒和陳執分手了。

  薑彌得知這件事, 是因為周最。

  協方和達明的合作還在繼續,周最離開協方後,達明那邊的工作是蔣思哲接手, 他常往那邊跑, 又是八面玲瓏的性子,什麽消息都聽的來。

  蔣思哲也不知道他們這幾個人的關系, 吃飯的時候順嘴跟周最提了下,主要還是達明內部傳得不好聽,蔣思哲跟陳執打交道多了,覺得他人挺好,就有點抱不平的意思在。

  現在那邊一水兒的說贅婿夢破碎。

  周最鮮少和薑彌討論關於陳執的事情,但這次他感覺有些過了, 想著薑彌跟陳執的關系,周最直接告訴了她, 連帶之前去達明, 他親耳聽到的話一起說。

  薑彌當時眉心一鎖,顯然對這種言論討厭到了極點。

  “什麽叫上趕著,話也說得太難聽了,陳執本來就是達明一手培養出來的人,哪有他們想的那樣, 見什麽都髒。”

  薑彌挺生氣的, 她是真的覺得陳執人很好, 他不該遭到這種對待。

  他說:“那是因為,你有了新的樹洞先生啊。”

  在國外那幾年,他們的聯絡都比現在密切的多。

  他們作為彼此的樹洞,已經有十年了,這是一段很漫長的時間,可改變,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快到讓人反應不了。

  從來不遲到的陳執,距離約定時間晚到十分鍾。

  薑彌想到了就去做,和陳執約好周六在玻璃杯店見面。

  薑彌會和他抱怨表裡不一的老板,講述工作上的種種煩惱,前兩年被催婚,被壓著去相親,哪怕很不情願,為了讓家裡人滿意還是會去,好的壞的,高興的悲傷的,無論任何事,薑彌都會跟他分享。

  他們光是簡簡單單的聊天就聊了一個多小時。

  陳執說這話時,嗓音很柔軟,他並沒有覺得,這是件對他不好的事情。

  就是這樣不遺余力地幫助,陳執認識了很多人,繼而被引薦給達明的董事長,這些比較具體的人物關系,薑彌也是最近才從她爺爺那裡聽來的。

  “你跟我這麽客氣?快坐。”

  “有空多去家裡坐坐吧,爺爺跟我說,他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

  爺爺不為難人,了解他家裡情況後沒多說什麽,那以後一些應付場面的飯局,親朋見面之類的,爺爺都會帶著陳執去,他想走什麽路,他就幫幫他。

  她覺得她有必要和陳執見個面。

  這次,這種狀態持續的時間過於長久。

  陳執始終是那副光風霽月的樣子,十幾年來,他好像都沒變過。

  他怎麽會看不出來呢,和薑彌認識這麽多年了,他們對於彼此來說都是很特別的存在。

  他們之間也不會問怎麽今天突然約我這種話,他們早年就達成了共識,在對方需要的時候,一定會出現,這就夠了。

  可事實擺在那裡,至於原因,陳執很清楚。

  他風塵仆仆,還微微喘著氣,抱歉地笑著,說道:“讓你等我,真是不好意思。”

  陳執當年和薑彌認識,繼而走進薑家人的視野, 成為薑彌爺爺的學生, 說句實在話, 這層關系幫了陳執不少 。

  爺爺特別喜歡陳執,覺得陳執畫畫天賦高,哪怕入門很晚,也有想叫他繼承衣缽的想法,但是陳執不願意,這條路對他而言不合適。

  聽到這句話時,薑彌臉上浮現幾分錯愕,那種羞愧,以極快的速度轉化為眼淚,薑彌都沒意識到,滾燙的淚珠傾湧而下,她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特別難受。

  薑彌和他聊了幾句後,話鋒一轉,問道:“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可以說那幾年爺爺是把陳執當親孫子看待的。

  “陳執進達明,還跟我們家多少還有點關系。”薑彌順帶跟周最解釋了下具體情況。

  他眉目舒展,眨了下眼,“是我的疏忽,明天我就過去。”

  人大概都需要一個樹洞,去訴說自己不能講給外人聽的東西。

  “那就好。”

  陳執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爺爺對他好,他也打心裡尊敬爺爺,在國外時不時的問候,回來也經常到家裡去,逢年過節從不落下,這段時間,可能是太忙了。

  哪怕那一分微不足道,不仔細觀察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他終於戳破了那層窗戶紙。

  彼此的生活好像都還不錯的樣子,會遇到一些煩惱,可在能力范圍之內,也不覺得多麽難受。

  她不會無緣無故的問,陳執想,她一定是知道什麽了。

  陳執對她也是這樣。

  “對不起。”

  後面陳執出國深造,費用基本上是達明承擔,他在國外有工作經驗,回國後在公司的表現也很不錯,但是空降這個事對他的影響太大了,加上後面跟梁舒在一起,壞風氣一日重過一日,就有了現在的局面。

  他不想騙她,乾脆直白道:“遇到了一些小問題,不過我可以應付。”

  “那我明天也過去那邊好了,家裡熱鬧點,老人家喜歡。”

  陳執比她更清楚這一點,他們大概都不能否認,今天他們比以往多了一分客套。

  到最後薑彌有些感歎:“我們好像好久都沒有說過這麽多話了。”

  薑彌跟陳執單獨聊天的次數越來越少,可能偶爾刷個朋友圈,看到對方最近的動態,點個讚,聊幾句就停,以前也存在這樣的日子,情緒沒有太大起伏的情況下,他們似乎一下子就疏遠,等到需要對方時,立馬又回去。

  陳執在這種時候,依然維持了該有的風度,他遞紙巾給她,放緩聲音,道:“不要哭啊,薑彌,你沒有做錯什麽,這不是背叛,只是你遇見了更好的人,你身邊出現了一個更合適的樹洞,僅此而已。”

  陳執從來沒有責怪過她,反而因為了解,在知道她結婚的時候,陳執就已經能夠猜到今天了,他們能夠陪伴對方走過十年,已經很難得了,陳執樂於看見她有更好的選擇。

  沒有誰應該待在誰身邊一輩子。

  即便他們再也向對方表露最真實的自己,他們的朋友關系也不會發生改變。

  薑彌經他提醒,才真正意識到,原來他們早就遇見了岔路口,走向了不同的路。

  她真切地希望,兩條路最後都是一片燦爛。

  想明白後,她眼神清明許多,再望向陳執時,剛才持續多出來的一分客套終於消失。

  這樣,也挺好的吧。

  “怎麽每次你都會在最關鍵的時候點醒我呢?”薑彌耷拉著眉眼,想到了十年前,記憶重現,周身氣息都放軟。

  “你也一樣。”

  陳執莞爾道:“薑彌,你知道嗎,我特別感謝你今天和我見面。”

  “為什麽?”

  陳執故弄玄虛了一下,吐出兩個音節來,停滯半晌,才跟薑彌解釋。

  “其實我的工作沒有那麽順利,我也遇到了很多問題,壓力比較大吧,而且,你應該也知道我和梁舒分手的事情。”

  梁舒和他私下提起過,幾個人的關系,陳執早就理清楚了。

  “要不是你來找我,我都不知道要把這些事悶在心裡多久。”他能和誰講呢,和年邁的奶奶還是年幼的弟弟妹妹,講了他們只會乾著急,和梁舒講嗎,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合適,說這些更沒有意義。

  別人不問,陳執不會說,他是內斂的性子,只有在薑彌這裡,他可以傾訴一二。

  薑彌找到了自己的新樹洞,他沒有。

  好在他還可以繼續傾訴。
    “我以前覺得,只要我夠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現在看,好像不是這樣,可能是我還不夠努力吧。”

  “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

  陳執身上表現出來的沮喪,和薑彌初見他時一模一樣。

  她想了會兒,才給他一個回答:“如果真的覺得很辛苦,就讓自己松下來吧,你沒有必要,把什麽都攬在自己身上。”

  陳執最大的壓力來自哪裡,她很清楚。

  離開時,陳執帶了一個玻璃杯走,而薑彌兩手空空。

  她比陳執晚一步離開,看著她的背影,薑彌心中默歎一聲。

  她也不太清楚,要怎麽樣才可以幫到他。

  最重要的那一關,始終要自己去過。

  薑彌下午回公司,把一些事情處理好之後,跟張琳一起去了工地現場。

  這是目前展思手上最大的一個項目,大型酒店的設計,流程走了好長一段時間,現在到了施工階段,薑彌能親自盯,還是要多來的。

  她不想在她離崗之前出什麽意外。

  同工程師那邊了解了下情況,薑彌和張琳又四處走了走,確認了下施工條件。張琳這方面工作做得很充足,到哪都能跟薑彌說清具體細節。

  這邊灰塵大,今天天氣又不怎麽好,風刮得特別厲害,薑彌粉塵耐受力一般,來之前往包裡放了口罩,現在剛好派上用場。

  基本確認沒有問題之後,薑彌這邊接到個電話,工作上的事情,施工的聲音實在太大,薑彌隻好一邊往外走一邊打電話。

  她那個同學又放了點新項目的消息,
  薑彌跟她談了好一陣子,愈發對這個項目有信心。

  其實人際關系都是彈性有用,老同學不假,工作了自己身上的事才是最重要的,那同學能和她說得這麽細,擺明了她公司那邊也是有一定意向,所以聊起來格外順利。

  等到這通電話打完,薑彌心情都好了很多。

  她轉身準備回去,結果發現後面站了個人,薑彌被嚇到,往後退了一大步。

  她再抬眼看,發現竟然是周最。

  “你怎麽在這兒啊?”

  周最嘴邊噙著笑,頭朝旁邊的大廈揚了下,“今天來這邊有事。”

  薑彌:“你在我後面多久了,怎麽不出聲?”

  周最想了想,“挺久的,我看你在打電話,就沒有打擾你。”

  他沒有說,她從工地大門出來的時候,他就看見她了。

  今天恆達有個合作要談,來這附近開會,會上雙方爭執不休,對彼此開出的條件都不太滿意,折騰了半下午也沒個結果,只能先中場休息。

  周最嫌裡面太悶,下樓隨便走走,剛好就碰見了薑彌。

  其實薑彌現在看見他,心裡有些五味雜陳,在經過跟陳執的對話以後,她對於她和周最的關系,又有了新的看法。

  她到底是把他當□□人,繼而將情感寄托在他身上,還是因為寄托了情感,所以才成為愛人。

  對薑彌來說,這兩者很不一樣。

  見薑彌愣神,周最問道:“想什麽呢?”

  薑彌搖搖頭,笑了笑說:“遇見了的話,我請你喝奶茶吧。”

  暫時想不明白的事情,不應該成為當下愉悅心情的阻撓。

  反正有的是時間去思考。

  周最被她環住胳膊,整個人被動推向前。

  “喝什麽奶茶,不是說不喝了嗎,你怎麽又開始了?”

  “我戒的東西已經夠多了,一個月喝一次奶茶,你就讓我耳朵清淨點吧,放心,下一次體檢我身體指標一定合格。”

  “那可說不準。”

  “不許咒我。”

  “沒有,就說一下。”

  “快走。”

  附近的奶茶店生意還不錯,這片地段可以,店裡人多,大多都還挺年輕的,薑彌和周最站在人群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兩人無論是穿搭氣質還是眼神姿態,都過於職場人,恰到好處的精致疲憊加上從容不迫的狀態,又表現出精英風范。

  一句話概括就是,他們出現在這裡很奇怪。

  薑彌點了兩杯奶茶,因為沒位置坐,就跟周最站在外面喝。

  兩人動作簡直一模一樣,一手端著奶茶,一手放在口袋裡,咬著吸管目光渙散,站在玻璃窗外格外顯眼。

  薑彌把吸管咬得扁平,慢慢的,眉頭皺了起來。

  “好像不怎麽好喝。”

  “同意。”周最表情也不怎麽樣。

  他們點的新品踩雷了。

  薑彌甚至在跟周最形容它到底有多難喝。

  聽著那些五花八門的形容,周最頭一次見識到薑彌想象力到底有多豐富,不愧是乾設計的。

  薑彌輸出了一大串,還沒得到周最的反饋,張琳電話打了過來。

  工地的幾個負責人打算開個小會,薑彌得過去聽一聽。

  “我得先回去了。”

  “嗯。”

  薑彌走出去幾步後,周最又叫她。

  “薑彌。”

  “嗯?”

  “我今晚回家。”

  薑彌把口罩拉起來,眯著眼回復:“知道了,樹洞先生。”

  “什麽?”

  “……沒什麽。”

  薑彌覺得她好像對這個詞產生了應激反應。

  一定是這難喝的奶茶迷惑了她的心智。

  丟掉丟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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