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醉》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情況不對◎
盡管此前已經有過很多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周最和何聖元的關系也還擺在那裡,周最沒辦法掉頭就走,在醫院看見自己的舅舅, 怎麽說也該上去問候一二。
等到距離縮短, 挨得近了些,周最覺得, 何聖元比他之前看上去又多衰老了幾分。
“我聽我媽說,前不久您在家裡暈倒了,是身體出了什麽狀況嗎?”
周最不卑不吭問道,話語雖平淡,也能聽出一兩分關心來。
何聖元嘴唇微張,他背脊佝僂, 勉強站直了些,道:“老毛病了, 血壓高, 一激動就受不了。”
“你怎麽也來醫院了?”他看周最不像是哪裡不舒服的樣子。
周最道:“我陪薑彌過來做體檢。”
何聖元不愛聽這名字,上次見面,薑彌把他氣得渾身發緊,本就不怎麽待見她,那之後更是恨得牙癢癢。
現在跟周最見了面, 他又免不了抱怨:“你那個太太, 實在是不像話, ”他後面還打算說什麽,周最突然打斷他。
薑彌這身體,周最看著都覺得嚇人,大毛病是沒有,小毛病一堆也夠可怕的了。
“好。”
“我的意思是,喝奶茶對身體不好,糖分太高。”
“我們好像還有很多項目沒做。”
周最比她還意外,想了很久,他把這些歸咎於平時無用社交太多,應酬太多,一次兩次的喝酒,可能,跟他愛喝碳酸飲料也有關系。
周最真有些氣著了,他一挑眉,道:“說了,我不離,我死乞白賴要跟著她,我死了都要進她們家的祖墳,您這願望百分百實現不了了。”
醫院附近吃飯的地方不少,薑彌和周最隨便找了個地方。
“你去哪了?”
何聖元一噎,氣了半天,乾巴巴念道:“你也開始頂嘴了,就是她教的!”
周最回去的時候,看見薑彌站在科室外四處張望,沒瞧見人,她拿著手機準備發消息,周最過去,抬手在她面前晃了下,她抬頭,立馬笑起來。
薑彌看了眼時間,都十一點多了,再過會兒,醫生護士什麽的也該下班了,正好,她覺得有些餓。
“您可以一直不在意的。”
周最不以為然,雖然都是當了多年社畜,他好歹比薑彌養生一點,作息規律一點,平時也沒覺得身體哪有問題,這能查出什麽來。
周最說了一句氣話,想激一激薑彌,說罷心裡又想,最好什麽都別檢查出來。
薑彌今天胃口格外的好,吃了不少東西,什麽都想嘗一下,飯後甚至還買了杯奶茶。
想清楚之後,周最矛頭調轉到薑彌身上,“你說我之前,能不能先看看你自己?”
周最丟下句我先走了,不管何聖元怎麽叫怎麽鬧,就是不多說。
薑彌:“上午不是抽過血了嗎,下午的檢查,好像對飲食沒什麽要求吧。”
他想,有些錯誤觀念在何聖元那裡已經根深蒂固了,他不是聖人,做不到把他腦子掰開,抖抖裡面的壞東西,眼不見心不煩最好。
“你就等著檢查結果出來,看你有多少毛病吧。”
“接了個電話,工作上的事情。”
得虧沒在,否則何聖元能氣得立馬進急救室。
薑彌看著周最的報告單,差點笑彎了腰,這不是什麽好事,但是,周最嘴硬過後,這個結果顯得格外諷刺。
她繼續心安理得。
他這身體,是越來越差了。
“我叫她跟你離婚,她跟你說沒有?”
何聖元反倒還有理,“一不尊敬長輩二作風混亂,她到底哪好了,當初你結婚,我沒太在意,哪想到你娶了這個人。”
“沒事,今天一天都空的。”
周最感受到了薑彌身上強烈的割裂感。
周最當時就問:“你都來做體檢了,還喝奶茶?”
薑彌恍然大悟,朝著周最點點頭,道:“那我都已經開口喝了,總不能丟掉吧,那多浪費。”
“要不我們先去吃飯?”
“竇性心律不齊,輕度脂肪肝,血糖好像也有點高,周律師,這就是你養生的結果?”
周最聽他這語氣,頗有些老人家抱怨兒媳沒把孩子教好的意味。
“心律不齊、頸椎病、內分泌失調,還有胃炎的跡象,再看看血壓,薑彌,你是個鐵人?上班把自己上成這樣?”
要是薑彌在旁邊聽著,指不定還要跟何聖元炫耀下,你看,這是你外甥扒著我的,可不是我不叫他走。
“舅舅,薑彌很好, 我跟她現在的日子過得很不錯, 請你不要多加干涉或者指責我們, 好嗎?”周最顯得十分無奈,他就不懂了,怎麽何聖元對薑彌敵意這麽大。
薑彌也沒生氣,她早習慣周最這樣,現在她也不刻意壓製自己的脾氣,懟了句回去:“你也別指望比我好多少。”
“我還得去做檢查,我先走了。”
何聖元捂著心臟,喘了好半天的氣,眼底逐漸湧現幾分落寞。
拿到報告的時候,周最傻眼了。
見周最沉了臉,薑彌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她暖聲示好:“這些問題以前都有的,也不是特別嚴重,調理一段時間就好了。”
薑彌做完檢查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這些毛病以前都出現過,宋瑗拉她去做體檢,念叨了一大堆,薑彌有在注意這些方面的問題,加班熬夜應酬這些避免不了,好在這幾年都控制著,沒加重,對她來說,已經算是好消息了。
“那你看我們兩個都不是特別的健康,誰也別說誰了,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不就好了,爭取下一次做體檢,身體健健康康的,是吧。”
“讓你早上起來跑步,你行嗎?”
“呃,我都睡得那麽晚了,早起,不合適吧。”
周最就知道,這話沒法聊。
回家的路上,周最就跟薑彌打了預防針,她這個身體狀況,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知道了,肯定不能再胡來,他跟宋瑗打了聲招呼,有宋瑗耳提面命,薑彌才會收斂。
薑彌當時氣得不行,“都多大了還跟家長告狀?”
周最:“誰叫你也不聽我的話。”
他是懂找靠山的。
周最是個行動派,知曉身體狀況後,當晚做飯大魚大肉全都免了,一水兒的清粥小菜,撿著養胃益脾的做,口味清淡太過,薑彌吃飯都不香了。
“病沒好,先把自己給餓死了。”薑彌戳著碗,抱怨了句,一抬頭,發現周最盯著她看,目光不善。
“我就是說說而已,人餓了,什麽都會吃的,我餓不死的,你放心就好。”
薑彌本想著,熬過這段飯就好了,上班後的日子,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飯後,周最跟她來了句:“以後中午,我去接你吃飯。”
薑彌眉頭狠狠一皺,她努力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麽抗拒,試圖和周最講道理。
“這也太麻煩了,你中午那個時間,吃完飯完全可以休息一下的。”
“沒關系,我願意。”
我不願意。
好一陣薑彌都沒跟周最說話,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看樣子是要再分房睡的節奏。
“薑彌,生氣次數多了,乳腺容易出問題。”周最好心提醒她。
“你別咒我。”
周最剛洗完碗,把手上的水擦了擦,走過來,拿過薑彌的衣服,又放到自己的房間去。
薑彌就由著他這麽做。
他背對著她,說:“薑彌,你昨晚說了的,我們都要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可能是跟他說話的聲音太低有關,其中摻雜了點莫名悲傷的情緒,薑彌聽出來,咬了咬下唇,悶聲說:“知道了。”
看到體檢結果的時候,周最可以跟薑彌鬥嘴,可以看上去沒什麽大事的樣子,其實他心裡清楚,他又懼怕又安心。
安心是因為薑彌沒有查出什麽重大疾病來,懼怕的是,那一堆小毛病,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變成她的催命符。
這種概率,周最猜不到,也不想賭,他能做的就是,盡量讓那些不確定因素都消失。
讓薑彌放棄工作這是不可能的,把她圈在身邊,太過於壓製她,依薑彌的性子,離婚會成為必然,這方面連她最親近的人都商量不了的。
所以周最只能從其他方面改善。
哪怕讓她有些不開心,也要做下去。
可薑彌比他想象中要更通達一點。
在他說了那句話以後,她沒再做聲,等他從房間出去,她遞了個橘子給他。
“橘子,可以吃吧。”她又變成了笑容滿面的樣子。
周最低沉的情緒像被春水化開一樣,他沒忍住,把薑彌拉過來,按在懷裡的動作有些急促,可親吻落在她額頭,又是格外的柔軟。
“幹什麽?”薑彌被弄得有些懵,橘子依然在手裡,沒有交出去。
“薑彌,你怎麽一天到晚都在笑?”
薑彌覺得這問題很奇怪,“我不笑難道要哭嗎?”
她長到這麽大,遇見的糟心事不比別人少的,平時抱怨歸抱怨,薑彌不太願意讓那些事影響到自己的心情,苦著個臉怨天尤人,對於她來說實在太負面消極,薑彌一直都愛笑,她就想叫自己活得開心點兒,給自己心理暗示也好,做些讓人愉悅的事情也行,這麽多年下來,她已經習慣了為自己養成正面積極的情緒。
這樣才不會讓自己過得太辛苦。
薑彌身邊的人都說她性格好,她自己也承認,再難過再傷心煩躁,都不要維持太長的時間。
她說:“我要是不看開點,今天檢查就不只這點毛病了,指不定抑鬱症躁鬱症什麽的都出來了。”
周最點點頭,讚同道:“說的也是。”
“那我可以吃橘子嗎?”
薑彌又控制不住的眉眼柔和,嘴唇微勾,因為被周最捧著臉,她表情的有點艱難。
“吃吧。”
“吃完了,休息一會兒,下樓跑步。”
薑彌的嘴角突然就放下來了。
周最說到做到,為了監督薑彌的飲食,每天中午都會跑到展思樓下等她。
一來二去的,展思的人都跟他混成了熟臉,同級或者上司還經常打趣薑彌,薑彌只能打哈哈過去,她並沒有在公司大肆宣揚自己婚姻狀況的想法。
連著清淡飲食了好長一段日子,薑彌嘴裡淡得都要嘗不出味兒來了。
她小口抿著粥,跟周最商量:“你監督了這麽長時間,可以了吧,我現在已經能控制自己的飲食了。”
周最喝了口水,問:“你確定嗎?”
“確定。”
雖然兩人的工作單位離得比較近,但這樣來回跑也不是個事,薑彌再三跟周最打包票之後,他終於放過她,還給她午飯自由。
周最依舊交代了一大堆,跟薑彌說哪些不能多吃,哪些盡量不碰,念叨了好長一段,薑彌聽得還蠻認真的,就是最後說了一句話,讓周最有點鬱悶。
“你好像我媽媽。”
又是這句話,周最現在真覺得自己已經成了個老媽子。
“你但凡規矩一點,我也不至於這樣。”
“我很規矩啊,你不叫我吃重油重鹽,含糖的也要少碰,我不都照做了嗎?”
“把你包裡的糖拿出來。”
薑彌囂張不下去了。
說來也怪,以前減肥的時候,沒人督促,她也狠得下心,要麽少吃要麽不吃,控制的好好的,跟周最結婚以後,他管這管那的,還把她賊心給管大了。
非叫人一個勁兒地說才行。
拗不過周最,薑彌把包裡那一盒薄荷糖拿出來,最後掙扎一次,說:“我這是提神用的。”
周最面無表情:“你可以用風油精,效果更好。”
這也太接地氣了點。
薑彌:“你要別人一進我辦公室就聞到一股風油精的味兒嗎?”
“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想辦法。”
薑彌簡直想一碗粥扣他腦袋上。
周最這人就這樣,氣急了又給哄,所以分開時,薑彌還怪舍不得的。
她的飯搭子沒有了。
自從周最來陪她吃飯以後,梁舒就徹底消失,她總會比薑彌早幾分鍾下樓,一到飯點,跑得比誰都快。
薑彌有次跟她一起走,問她怎麽回事,梁舒堆出一臉笑容,大大方方的說:“我要跟我男朋友一起去吃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沒必要再隱藏什麽,薑彌就很直白問道:“陳執嗎?”
梁舒的杏眼一下子睜圓,“您怎麽知道的?”
薑彌道:“情人節那天,有看到你們一起吃飯。”
“我跟他認識很多年了。”薑彌看一眼梁舒的表情,她似是很驚訝,完全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層關系在。
“他人很好。”
“嗯,我知道。”
薑彌又問:“在一起多久了?”
梁舒:“最近的事。”
薑彌把原本的話吞了下去,在一起時間不長的話,有些事情,沒必要說那麽清楚了,陳執會有分寸的。
她莞爾道:“祝你們相處愉快。”
“謝謝總監。”
出了電梯,分別以後,薑彌想了下,她和陳執,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系過了。
在過去的日子裡,他們充當彼此的樹洞,什麽不開心,什麽煩惱都會說給對方聽,傾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些壓力光靠自己承受是不行的。
有些事情,薑彌甚至沒有跟葉子說過,但是陳執知道,他們兩個遇見的時機決定了他們的相處模式。
哪怕之前陳執一直在國外,他們之間都經常發消息,自從薑彌結婚以後,他們聊天的內容越來越短,聊天次數也越來越少。
薑彌對於原因,沒有那麽看重。
也許是因為關系不一樣了,要保持距離,做到分寸之內,也許是因為他們都有了新的傾訴對象,在傾訴中建立的感情,隨著傾訴的減少而變淡。
不管是哪一種,薑彌只是在心裡過了一遍就忘掉,她和陳執的關系,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所以怎麽樣都好。
周最回協方時,在大廈裡遇見自己的上司。
那是他才進協方時帶他的律師,關系一直都不錯。
上司見周最匆匆忙忙趕進來,笑問:“周律師又去陪太太吃飯了?”
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周最這幾天跑得勤,大家都看見了。
他點了點頭說是。
上司和身邊人打趣了幾句,“這年輕人啊,就是有活力,周律師和太太感情這麽好,工作這麽忙,也是難得有時間相處。”
“還好。”
“這可不是還好,這樣很容易影響夫妻感情的,金融組的陳律師,就因為夫妻相處時間太少,感情不順,今年年初的時候離婚了。”
他說這個,純粹是當八卦來講,也是真心的想給周最點建議。
畢竟是看著成長的後輩,說兩句貼心話很正常。
“我聽說你太太工作也挺忙的,你們年紀都不小了吧,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
怎麽人人都問這個問題。
“我們不打算要孩子。”
上司並不感到意外,反而覺得,這想法不錯。
“丁克啊,你們這種情況,那也蠻好的,多過過二人世界,也很有意思。”
上司顯得十分開明,和周最往協方走的路上,又談了下工作上的事情。
協方這幾年上升得快,律師團隊不斷壯大,壓在他們上面的律所這幾年稍微差了點,不少客戶資源流向協方,今年表現得最明顯,各個律師手裡的案子都不小。
上司跟周最念叨了幾句協方如今的狀況,出電梯往律所走,一個沒注意差點跟人撞上。
對方踉蹌了幾步,看清人以後,連忙道歉:“不好意思王律。”
王律師擺手道:“沒事,徐律這是要去哪啊?”
徐年解釋道:“我有個朋友來給我送東西,下樓一趟。”
“好,那你快去的。”
徐年目光在周最身上停留一瞬,很快就挪開。
王律注意到以後,面目舒展些,心裡想法不少,可什麽都沒說。
徐年過去喜歡周最這事,在協方也不算什麽秘密。
人多的地方就是這樣,一個人知道了消息,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會知道。
周最記性很好,但對於一些不必要也不重要的事,選擇性遺忘是他的強項,他完全忘掉蔣思哲跟他說過什麽,隻把徐年當作普通女同事對待。
等周最回到工作崗位上,看到律所的官網,發現徐年已經升了合夥人。
有些意外的是,蔣思哲沒升。
在此之前,大家都以為蔣思哲升職是必然的事情。
別人都在替他惋惜,或者感到不解,本人卻無所謂,手上的工作處理好,立馬又來找周最聊天。
他是個八卦精,立馬把聽來的消息告訴周最。
“你知道嗎,徐年是華森的千金啊。”
周最對著電腦看資料,問:“哪個華森?”
“華森藥業啊,就之前王律經手的跨境並購案,華森的。”
周最想起來,淡淡的嗯了聲。
“你一點都不驚訝嗎?”
周最瞥他一眼:“有什麽好驚訝的,跟我又沒有關系。”
要是蔣思哲沒皮沒臉,嘴賤一點,他連華森千金原來喜歡你這話都要往外說,可周最結婚了,並且夫妻感情很好,蔣思哲不至於這麽沒品。
他就是一個勁的說:“咱們協方原來這麽牛,行業大佬的女兒都在這兒工作,藏得挺深啊。”
這時的蔣思哲還不知道他面前坐著的人是恆達的外甥。
任他說得天花亂墜,周最就是沒那個八卦的欲望。
“我要去達明那邊,你要去嗎?”
那邊出了點小問題,需要相關的谘詢,周最覺得線上說不太清楚,乾脆直接走一遭。
“問題嚴重嗎?”
“不嚴重。”
“那我就不去了,下班我有約會。”
看吧,他換女伴的速度就是這麽快。
周最懶得做評價了。
協方跟達明合作很久了,周最常往那邊走,達明不少人都認識他。
這邊要開一個會,周最被領著去會議室,發現陳執也在。
這場合也不適合表現得太熟稔,所以他們互相點頭示好。
達明手上的某個項目需要做進一步的調整,之前擬定的合同方案也要修改,周最過來,作為顧問提供意見。
會議的時間並不算短,期間休息時,周最被領到外面去喝了杯咖啡。
這種時候,是最適合用來聽八卦的。
“你看剛才盧總對陳執那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下屬呢。”
“害,人家陳執都要成董事長的女婿了,董事長就一個女兒,以後的達明,十有八九就是陳執做主,有點眼力見兒的當然知道巴結他。”
“你說陳執也是夠厲害的啊,空降總監就算了,回來幾個月就勾搭上了大小姐,誒,認真做事也不如人家會鑽營取巧啊。”
“誰說不是呢。”
再難聽的話也有,周最一杯咖啡喝完,離開時,多看了那幾人一眼。
大概是顧及他這個外人在,他們到底沒再說下去。
議人長短,也沒有多光彩。
周最回到會議室內,發現陳執還在看資料。
這會兒會議室就他們兩個人,也能說幾句話。
“好久沒看你跟薑彌來往了,她在家還提過你幾次。”
陳執無論任何時候,都一副和煦如春風的模樣,他道:“最近實在太忙了,和她聯系也不多,你們最近怎麽樣?”
“都挺好的。”
簡單的聊了幾句後,會議室又是一片寂靜。
說到底,他們沒有特別熟。
周最聽到的那些話,也不會告訴陳執,這種事情,人力很難干涉,也難平息,說出來,解決不了還會叫陳執臉上難堪。
該他知道的,也不會只在周最的幾句提醒裡。
還不如維持體面。
周最也是在剛才才發現,陳執和薑彌身上有太多的共同點。
不論家庭的話,他們就像是鏡子的兩面,人生的許多軌跡,都能在對方身上找到映照。
換了之前,周最可能會感覺到有一點不舒服,可現在,他很平靜的看待這件事。
有點愛屋及烏的意思在吧,因為看過薑彌受這樣的罪,所以陳執有同樣的遭遇,周最第一時間的感受是,沉悶。
不是看熱鬧,也不是十足的好奇。
再往後的會議,周最完成自己的工作,結束時,他當著眾人的面又跟陳執聊了兩句。
陳執起初不解,等到出了門,周最才和他說了句話。
“你是薑彌的朋友,我就替她說一句吧,有些時候,外界的聲音沒那麽重要。”
他看陳執愣住的那一瞬,就知道他什麽都明白。
和陳執相處多了,真的很難不去對他抱有善意。
“我知道了,謝謝。”
周最這一天的工作結束,正準備回家,電話突然響了。
竟然是何聖元打過來的。
周最接通後,何聖元問:“你工作都結束了吧。”
“對。”
“和我一起吃個飯吧。”
“我要回家陪我太太吃飯。”
何聖元勉強沉了一口氣,這個周最現在三句話離不了他太太,他聽得來氣。
“周最,我以舅舅的身份,請你來一趟,行嗎?”
一直以來,何聖元面對周家都是高高在上的,他頭一次有這樣放低身段的時候,用著請求的語氣,甚至搬出舅甥關系到台面上。
周最微蹙著眉,忍了半步,“你有什麽事嗎?”
“我要當面跟你講。”
周最掛了電話,心情很煩躁。
本來今天他和薑彌都不加班,可以好好吃頓飯的。
他正準備跟薑彌說,她那邊消息就發來。
薑彌:【葉子約我晚上出去吃飯,今晚不能陪你了】
薑彌:【對不起~】
後面連續跟了好幾個表情包。
也是巧了。
周最回復完之後,開車前往何聖元約的地方。
他到那裡,發現是個很大的包廂,何聖元一個人坐在那兒,老態龍鍾,比上次見面時的狀態還要差。
“來了,坐吧。”
“您找我來有什麽事?”
何聖元本就不怎麽樣的心情更加鬱悶,這夫妻倆怎麽一個性格。
“你先坐。”
周最走到他正對面去,剛拉開椅子,何聖元說:“坐到我身邊來。”
怎麽這麽麻煩。
他這樣子落在何聖元眼底,就是氣得要命,他也得忍著。
有求於人,姿態就得往低了放。
“現在可以說了嗎?”
何聖元突然覺得有些悲哀,“我是你舅舅,你就真的,對我這麽不耐煩嗎?”
周最已經盡量保持平和了,他也不知道,何聖元對自己是個什麽認知。
“我們以前也沒有特別親近,前幾年您也可以說是對我不聞不問,自打我結婚以後,您的事越來越多了,甚至開始干涉我的婚姻,指點我的妻子,您要我用什麽樣的態度對您呢?”
周最自認為,他直到現在都沒有當著何聖元的面真正發過火,已經是在極力忍耐了。
何聖元喝了口茶,良久,他才說:“你會明白我的。”
“不大可能。”
“我對跟您一起吃飯沒有太多的興趣,還是直接說找我來是做什麽比較好。”
“我要你跟薑彌離婚。”
周最起身,一言不發就要走。
忍耐不是件好事,他忍夠了。
“你給我站住!”何聖元突然定了下自己的拐杖,死死捏住周最的手腕,“坐下!”
他雙目赤紅,面目猙獰的有些可怕。
“周最,我得了胰腺癌,活不了多久了。”
何聖元再不想承認也沒辦法,他這個身體已經耗不住了。
半年前,他檢查出癌症,用盡各種辦法,都改變不了死亡倒計時的開始,他衰老的越來越快,時時刻刻又擔心公司的狀況。
他才六十出頭,看著已經七八十的樣子,幾十年,他為恆達殫精竭力,把它變成最優秀的企業,要他撒手不管,他做不到。
他和兩個女兒關系都差,他也沒指望女兒能繼承家業,說到底,他就是認為,公司交給了女兒,最後一定會變成外人的。
所以他想到了周最。
這個外甥自小聰明,學什麽都快,公司交到他手上是最合適的。
何聖元把什麽都安排好了,他走以後,那些股東肯定不安分,恆達那麽大的產業,人人都想分一塊走,周最要想製住這些人,必須有人幫,所以他想到聯姻。
一開始,他以為這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周最結婚了也沒關系,閃婚能有什麽感情,他也不信會有誰放棄巨額家產,安於平庸。
結果就是他一次次的打臉。
“我把恆達給你,你離婚,去娶一個更合適的人,周最,你要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我管你意味著什麽。”周最從最開始的震驚到憤怒,憑什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感情他就是個工具人,沒事的時候想不起來他,有事了立馬把他推上來。
“我對恆達沒興趣,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也很好,不勞你操心,您另請高明吧。”
賣慘對他沒用,和他關系好的是何之北這個姐姐,而不是何聖元這個舅舅。
何之北被那麽對待,他只會更討厭何聖元。
“你就當可憐可憐我行嗎?”
何聖元現在只有一個念頭,他可以死,恆達不能倒,所以不管怎麽樣,他都要留住周最。
強硬的把周最按下來,何聖元瞪著眼,依稀能看見淚光。
“我都快死了,你就成全我一場,行嗎?周最,我是你舅舅。”
血緣親情,就是很難斬斷的東西。
周最愣神的那一瞬間,包廂的門被打開。
“何董,這是怎麽了?”
一個中年男人走進來,跟在後面的,是徐年。
周最和徐年對視的瞬間,兩人臉色都變了變。
情況好像有點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