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見過面之後陳衍推著張兮若上了電梯，江以晴不知想到了什麽，她從樓梯上了二樓，站在樓梯口偷偷向走廊看去，她看到陳衍推著張兮若從電梯出來，江以晴一遍遍在心中默念，不要帶她去你的房間，然而陳衍還是那麽自然又不猶豫的將她推到了自己的臥室。

  江以晴閉上眼，撲面而來的難受差點讓她站立不穩。

  那間臥室是整個別墅的主臥，一直都是陳衍一個人住，連她都沒有進去過。把陳太太接回家來就要直接睡一起了嗎？雖然他們是夫妻，可是陳衍明明已經接受她了不是嗎？
  臥室裡依然是張兮若熟悉的布局，別墅裝修風格是簡約風，處處透著乾淨利落，不過張兮若覺得這種風格冷颼颼的特意加裝許多溫馨的布置，毛茸茸的台燈罩子，帶蕾絲的窗簾，床單被套是溫柔的粉色系。

  她想起那一次陳衍搞風投狂賺了一筆，她挺高興，摟著他脖子說：“陳衍你挺牛啊，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再牛又怎麽樣，回家還不是得睡老婆的少女粉床單。”

  張兮若看著這張鋪著粉色床單的大床，渾身刺撓得難受，她想到了昨晚陳衍突然爬上她的床落在她臉上的吻，今天一早就帶她回家，她眼底充滿抗拒，“帶我出去。”

  陳衍沒理她，他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張兮若肢體尚不協調，卻還是竭盡所能抗拒，然而在絕對的力量懸殊面前她的抗拒沒有用，陳衍輕而易舉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

  夫妻多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他看出她心中所想，說道：“放心吧，這張床沒有別人睡過，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張兮若也不知道陳衍是怎麽想的，將她和江以晴安排在同一個屋簷下，是想享齊人之福嗎？妻子和女朋友兩手抓？
  “你兒子很喜歡她，我就繼續讓她留在這裡做家庭教師。我讓護工來陪你，我還有點事情要去書房處理一下。”

  “我記得那一次嘉木問你能不能讓我做他的新媽媽，你答應了，後來我問你是不是哄他的，你告訴我你說的是真的。”

  陳衍說完就出去了。

  說起來她也並沒有犯過什麽錯，嘉木能變好也多虧了她，因為有她的存在確實給這個家帶來了諸多歡樂，那種因為張兮若帶來的壓抑和痛苦也是因為她而慢慢驅散的。

  “有事？”陳衍問她。

  這些話江以晴很早就想問了，只是陳衍在醫院，她沒有機會，今天他回來了，還將陳太太也帶了回來，這讓她越發不安。

  “嘉木喜歡你，我已經同意繼續讓你做他的家庭教師，如果你也願意的話。”

  陳衍曾經給嘉木找過心理醫生輔導，也找過許多家庭教師，可是嘉木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是江以晴讓他慢慢變好，嘉木能成像正常孩子，江以晴功不可沒。

  陳衍並沒有近視，戴的是沒有度數的防藍光眼鏡。陳衍長著濃密的眉毛和深邃的眼睛，臉部線條偏冷，這眼鏡架在他臉上倒是讓他臉部線條柔和了些許，透著幾分斯文。

  吃完飯陳衍又去書房忙了，會議結束，陳衍掛斷視頻按鈕，門上傳來敲門的聲音，門外的江以晴手心已經出了一層汗，她鼓足了勇氣才來敲門的。

  膽小，脆弱，總是那麽小心翼翼的。

  沒一會兒陳衍進來，將她抱到輪椅上，要帶她下樓吃飯，張兮若拒絕，這一次陳衍沒有勉強，念著她不方便，他特意吩咐幫傭阿姨將飯菜端上來，他在這裡陪著她吃。

  江以晴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陳衍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他抬眼看了一眼來人，將金絲框眼睛摘下來揉了揉眼角緩解疲憊。

  她傷心極了，眼淚不斷往下滾，一臉委屈可憐。

  “本來這件事我早該跟你說清楚，只是最近一直在忙。”

  圓滾滾飽滿的淚珠啪嗒一下從她眼睛掉下來，“所以……不需要我了，我現在成了多余的，需要離開對嗎？”

  “家庭教師？就只是家庭教師嗎？我真的就這麽微不足道嗎？我連陳太太的一星半點都比不上嗎？”

  張兮若也沒閑著，讓護工陪她做恢復訓練，不管怎麽樣，得快些恢復才是，只有恢復了才有力氣反抗。

  陳衍目光落在面前女孩身上，她臉色蒼白，神情緊張，他還沒回答她的眼睛就已經紅透了，好似在提前開始委屈。

  她顯得越發緊張了，目光卻不敢往他身上看，陳衍對她也有內疚的，他盡量緩和語氣說道：“我確實答應過你讓你做嘉木的媽媽，可是我太太醒了，嘉木的媽媽回來了，她不再需要別的媽媽了。”

  她總覺得事情不會像她想的那麽好，或許她在這父子兩人心目中的位置還沒有高到可以替代陳太太的地步，所以她想要問清楚。

  “進來。”

  “很抱歉，如果你覺得不夠我可以給你金錢上的補償。”

  他能說的也只有這句了。

  江以晴不想這麽卑微，可就是忍不住心中難過，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也不想讓他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在一發不可收拾之前她轉身出門，匆匆回了房間，關上門，她才靠在門上嚎啕大哭起來。

  陳衍進來的時候張兮若正靠坐在床上，面前支起一張小桌，上面放著發聲練習本。

  “還沒睡？”

  陳衍一邊脫衣服一邊向衣櫃走，在衣櫃中拿出睡袍穿上，看上去他今晚是要在這裡過夜的。

  所以在陳衍換好衣服往床邊走的時候，張兮若很不客氣又乾淨利落說出兩個字：“出去。”

  陳衍立在床邊，浴袍帶子隻輕輕系在腰上，真絲材質，很有垂感，衣襟微微敞開露出他胸口飽滿的肌肉線條。

  “趕我走？你忘了我們什麽關系了？”
    “我說了會跟你離婚，你出去。”

  他微微躬身目光與她相對，“怎麽總把離婚掛在嘴邊？我不喜歡聽這兩個字。”

  “我們……”

  陳衍抬手扣上她的後腦杓，他輕輕一拉，兩人的距離又靠近了一點，陳衍打斷她的話，“我說了，我不喜歡聽到離婚兩個字，你要再提，我不介意立刻就跟你生二胎。”

  “……”

  他輕聲細語，壓低的聲音帶著磁性，可是字字句句都是對她的警告。

  她現在這副模樣，他怎麽能……

  張兮若拽緊了床單，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畜生。”

  陳衍一點都沒生氣，說道：“我是畜生，那你生的是什麽？小畜生？”

  張兮若忍無可忍，抬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奈何她現在肢體還沒有恢復完全，這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不痛不癢的，倒像是在撒嬌。

  陳衍將她的手握在掌心中，張兮若掙脫不開，她努力協調臉上的肌肉，用自認為最狠的表情盯著他。

  陳衍對著她這目光，故意放慢速度，拿起她的手重重印在他的唇上。而後挑了挑眉頭，十足的挑釁。

  “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了。”不過他倒是軟了語氣，“來日方長，我又不急於一時，往後我慢慢跟你解釋清楚。”

  張兮若望著他離開的身影，對著那合上的房門又罵了一句“畜生”。

  她想起她記憶中那個少年，初見他時，他還是個孩子，就差不多是陳嘉木這個年紀，他被他媽媽帶到她所住的小區門口，她媽媽叉著腰，用最粗俗的話大罵□□。

  □□是陳衍他爸，陳衍的媽是他的前女友，而現在□□已經結婚生子，陳衍的媽帶著陳衍上門，明著是討要說法，質問□□為什麽始亂終棄，實際上就是為了丟掉陳衍這個包袱再問陳家要錢。

  □□一家正好和張兮若家在一個小區，這件事鬧得小區人盡皆知，後來沒辦法，□□迫於壓力，只能將陳衍帶回家中養了，又拿了一大筆錢給陳衍的媽媽將她打發走。

  從那時起小區的孩子團中就多了一個陳衍。

  幼年時期的陳衍沉默孤僻，因為家庭原因經常被周圍的孩子欺負，他不被陳家待見，也不被陳家周圍的人待見。

  後來張兮若幫了他，那時候的陳衍長得實在是好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皮膚又白又嫩，張兮若認識的人沒有他那麽好看的。

  就是這張欺騙人的臉讓她鬼迷心竅了，那時候的陳衍漂亮又脆弱，是那麽需要她保護，她在那一帶孩子群中很有威信，她在陳衍被欺負時幫了他幾次，後來就沒有人敢欺負他了。

  “你放心，往後有我罩著你，沒人再敢找你的麻煩了。”

  她一手插著腰，一手放在他肩膀上，一副大姐大的派頭，他靠在牆角，像一頭小獸，帶著獸類冰冷的目光淡淡看了她一眼。

  然而那時候的張兮若隻覺得，要死了，他怎麽這麽好看。

  張兮若絲毫沒覺得他身上的危險，甚至非常犯賤說了一句：“不過我也不是白罩著你的，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童養夫了，知道童養夫是什麽意思嗎？長大之後是要跟我結婚的。”

  張兮若收回思緒，一直以為撿到的是一隻漂亮的小白兔，後來才慢慢發現，自己撿到的是一頭危險的野獸。

  雖然前任和現任呆在同一個屋簷下，可張兮若和江以晴竟然奇跡的非常和諧，兩人甚至都碰不上什麽面。

  江以晴每天接送陳嘉木上下學，再負責給他補習功課，送陳嘉木上學之後她一般不會回來，家裡就只剩了張兮若和護工保姆，回來之後張兮若也不跟他們一起吃飯，所以雖然在同一個屋簷下，和江以晴見面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

  那父子兩人倒是每天一回來就會來看她，陳嘉木會給她看他得優的卷子，他新畫的畫，也會告訴她他在學校中發生的事情。

  陳衍每日會陪她吃飯，晚上會自覺回別的房間，讓張兮若擔心的事情並沒有出現，陳衍並沒有碰她。

  她回到家之後她的父母卻是一次都沒來過，張兮若也不知道當初陳衍怎麽跟他們商量的，為什麽他們都不來看她。

  這一日陽光不錯，張兮若由護工陪著在後院練習走路，而這一天江以晴送完陳嘉木之後並沒有在外面逗留，而是直接回了家。

  她走到後院中，正好撞上張兮若，兩人算是第一次單獨打照面。

  張兮若現在已經不用那種大型的走路輔助儀器了，不過旁邊還是得有人扶著。

  “你去休息一會兒，我來幫陳太太吧。”

  護工讓開，江以晴上前接過張兮若的手，張兮若側頭看了她一眼，倒是也沒拒絕，張兮若很清楚，江以晴是有話跟她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