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道流星劃過漆黑的天幕，聽說對著流星許願會很靈，少女急忙雙手合十閉眼默念願望，一睜眼對上少年漆黑的瞳仁。

  “你看我幹什麽？你許願了沒有？”

  “若是許願真能實現，那人也沒必要努力了。”

  “你這人真是一點都不浪漫。”少女撇撇嘴，“不過，你都不好奇我許了什麽願望。”

  “什麽？”

  “我許願陳衍能夠長命百歲。”

  “你這願望夠土啊。”

  “陳衍你要不會說話就閉嘴。”

  就好像被關在了一間漆黑的房子裡，周圍是濃鬱的黑暗，什麽都看不到，然而感知還在，能感到痛，能聽到聲音。

  江以晴接過手機為小情侶拍了照片，將手機歸還後，那女孩突然道：“要不要我也幫你們一家三口拍幾張？”

  江以晴覺得陳衍是一個很會隱藏自己情緒的人，他總是一張淡漠的臉，只有面對陳嘉木的時候他才會露出些許慈父的溫柔，就像現在，看到陳嘉木開心，他面上雖沒有明顯的笑意，可是眉心卻舒展開，看得出他心情也挺不錯。

  “嗯。”陳嘉木興奮點頭。

  其實這樣也好，悲痛本該過去，她也希望他們能夠幸福，或者這個時候死掉才是對他們最大的成全，她活著確實顯得多余了。

  照片上，她和陳衍牽著嘉木，看著真的好像一家三口。

  “小姐姐，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們拍個照片？”

  旁邊突然響起的聲音拉回江以晴的思緒，是一個扎著馬尾的小姑娘，正一臉期待看著她，旁邊站著一個男生，應該是她男朋友。

  “當然可以。”

  嘉木站在兩人中間，陳衍手牽著陳嘉木的一隻手，江以晴牽著另外一隻手，陳衍真的好高啊，個子高身材好氣質又出類拔萃，身上極具壓迫感，即便中間隔了一個嘉木，她依然有些不自在。

  張兮若已經忘了她這樣有多久了，孤獨無助，無法訴說無法表達。可是偏偏又能聽到漆黑世界外面的聲音。

  他並沒有跟人解釋他們並不是一家三口，這讓江以晴覺得他是默認了這話，她心中不禁泛起愉悅。

  江以晴從背包中拿出水杯倒了一些在蓋子裡喂陳嘉木喝水，陳衍看了一眼小孩紅撲撲的臉蛋，他用手指在他臉蛋上夾了夾問道：“開心了？”

  所以她知道那個闖進父子兩人生活的女人，知道兒子對她的依賴，也知道陳衍如何對她淪陷。

  面對孩子，這個男人會難得的露出幾分溫柔。

  江以晴頓時便有一種自豪感，她喜歡這種為父子兩人帶來歡樂的感覺。

  陳衍低頭看向陳嘉木，小家夥點點頭，陳衍道：“拍吧。”

  他玩了旋轉木馬，玩了摩天輪，玩了海盜船，等上學的時候他也可以跟同桌分享他在遊樂園的經歷了。

  他方才並沒有否認那句“一家三口”，此時和他靠得這麽近，江以晴內心雀躍，心臟快得像是隨時都能跳出來，緊張得她感覺整個人都要麻痹了。

  **
  陳嘉木小朋友今天很開心，他再也不用羨慕班裡其他的小朋友周末都有爸爸媽媽陪伴到遊樂園遊玩，他現在也來了，和爸爸還有他的新媽媽。

  照片拍完，江以晴接過手機看了一眼，還好她都表情還算自然，並沒有因為緊張而顯得僵硬，拍了好幾張，每一張她都很滿意，這是她和她最在乎的兩個人的合照。

  “一家三口”幾個字聽得她怔了一下，隨即便紅了臉。不過她沒表態，她向陳衍看去，詢問道：“我們……拍嗎？”

  今天出來遊玩陳衍盡職盡責充當司機，而後又帶著小朋友和江以晴去吃了他們一致都想去吃的日料，陳衍對此沒什麽意見，他們想吃什麽，他負責送到付錢就行了。

  日料店在商場，吃完出來路過一家泡泡馬店，陳嘉木小朋友被裡面的玩具吸引，他今天開心，陳衍自然不會掃了小朋友的興致，給他買了幾樣想要的玩具。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的兒子以前孤僻又自閉，就連玩具都吸引不了他的興趣，他現在能和正常孩子一樣想要玩具想要去遊樂場，他就是想要一架真正的飛機陳衍也會給他買下來。

  路過一家珠寶店，櫥窗裡一條項鏈很漂亮，江以晴多瞟了一眼，其實就是被好看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就稍微多去了一下眼神。

  “喜歡？”

  身邊陳衍突然問她，江以晴忙道：“是挺好看的。”

  “那就買下來吧。”

  “……”
    “別……”

  江以晴拒絕的話還沒出口，陳衍已經走進了店中，爽快刷了卡，導購小姐喜氣洋洋將包裝好的項鏈遞給她的時候她還是懵的。

  “我……我沒說我想要。”

  “是我想要送你。”

  “……”

  從店中出來的時候江以晴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以陳衍的財力買一條項鏈就跟普通人買一顆白菜一樣隨意，可是她只是多看了一眼他就能買來送給她，這種被人在意著的感覺讓她感動得想哭。

  這一路上她都表現自然，回到家中她也和往常一樣輔導陳嘉木做作業，照顧他洗漱睡覺，她在陳家有單獨的房間，回到房間看到那放在床上的購物袋子，她終於不爭氣抱著袋子哭了起來。

  哭完之後她走到窗邊吹風，卻看到樓下花園中站著的陳衍，這麽晚了陳衍還沒睡，他又在抽煙，花園中種著大片玫瑰花，聽說那是陳衍太太親手種的。

  陳衍總喜歡在那裡抽煙，不知道是不是在思念他的太太，他從來不提他太太的事情也不許別人提，閣樓上住著那個人雖然這個家裡都知道是誰，可那裡卻又像個真空地帶，讓每個人都不敢提及。

  她轉頭看了一眼床上，那裡躺著陳衍買給她的項鏈，陳衍還答應了她做嘉木的媽媽。陳衍以前也不是沒在那裡抽過煙，可她發現她變得越來越計較了。

  江以晴跑下樓，陳衍很快發現了她，她跑得太快，停下時還在喘氣，她不等陳衍說話一鼓作氣衝他道：“陳衍，我可以抱抱你嗎？”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往常都叫他陳先生。

  陳衍沒說話，他眼神卻是平靜的，沒有疑問也沒有驚訝。

  或許是跑得太快，或許是太過緊張，或許是震驚自己這麽大膽，胸腔內的心臟快得像是隨時都能飛出來。

  不甚明亮的路燈下，她鼓足勇氣，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陳衍許久沒有應，時間好似凝固，每一秒都讓她窒息，她急忙又解釋了一句，“就是……今天很開心，收到了你送的禮物，只是簡單擁抱一下，沒有別的意思。”

  陳衍依舊沉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他輕應了一聲，“嗯。”

  她來不及震驚，來不及欣喜，動作已經快過思維，她幾個大步跑過去一把將他抱住，結實的胸口，溫熱的身體，上面有著屬於陳衍的體溫和味道，她貪戀著上面的每一寸。

  渾身血液都在沸騰，每一個毛孔都雀躍舒張，在這一大片由他太太親手種下的玫瑰花旁邊，她緊緊抱住了他。

  這一天晚上江以晴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裡一直想著那個擁抱，她在身上嗅了嗅，似乎上面還殘留著陳衍的味道，這讓她更睡不著了。

  最後她索性直接下了床來到閣樓，閣樓中躺著陳衍的太太並不是什麽秘密，這也不是她第一次來了。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陳衍這位植物人太太的存在，她站在床邊望著床上一動不動的女人。其實很多時候她都很羨慕她，她是陳衍的妻子，是陳嘉木的媽媽。

  就單單是陳衍妻子這一點就足以讓她羨慕又嫉妒，她曾經擁有過陳衍，她還跟陳衍有過孩子。

  她無法想象陳衍那樣的男人在床上跟女人親密時是什麽模樣，他那樣的冷靜又克制，會不會失控會不會瘋狂。

  她昏迷四年了，陳衍一直沒有放棄她，還專門請了人照顧她，每年單單花費在她身上的醫療費都不是一筆小數目。

  她一直都存在可是活著卻又像死了一樣。

  她覺得陳衍開始接受她了，因為嘉木喜歡她依賴她想要她做媽媽，他才答應嘉木叫她媽媽，他也可以給她金錢獎勵，感謝她把嘉木照顧得這麽好，其他的他都無法給她。這是方才他對她說過的話，那時候兩人簡單擁抱過後他對她說了這些。

  而那時她只是回答：“沒關系，我喜歡嘉木，我也想留在他身邊好好照顧他。”

  她覺得無所謂，她不可能比不過一個植物人，就算陳衍現在還沒有接納她，可是時間一長，他總會接納的，他甚至都說出口，他不介意嘉木叫她媽媽。

  陳衍遲早會是她的，她遲早能擁有完整的他，對未來她還是充滿期待的。

  “你放心，我會好好和他們在一起，我會照顧好嘉木，將他視如己出，我也會照顧好陳衍，我很愛他們。”

  “謝謝你。”

  她說完轉身出了門，房間又陷入寂靜。

  早上，護工將閣樓的窗簾拉開，打開窗戶，清晨的光和溫暖的風湧入房中，光線落在床上，籠罩著那張蒼白的臉。

  在那個漆黑的地方，張兮若已經做好了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準備，一道刺眼的光芒卻突然湧進來，黑暗如潮水一般退卻。

  沒有了黑暗的束縛，她在朦朧的光影中遊離，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驟然睜開了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