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也不知張成傑是不是因為趙雯雯對張兮若心存愧疚，這周末提出要帶張兮若出去郊遊散散心，趙雯雯賭氣說不去，這一次張成傑沒慣著她，不去就不去拉倒。

  出去玩張兮若想將陳嘉木小朋友也帶上，她打電話跟陳衍說了一下陳衍也同意了，所以周六那一天一早張兮若就和張成傑去盛源江天接小朋友，陳衍剛好不在，那正好不用跟他打照面。

  張家父母，張成傑張兮若，張成傑還叫了陳尋和一個要好的哥們兒，張成傑這個哥們兒張兮若也認識，名叫唐宇。張成傑上高中時張兮若才上小學，他經常帶這個好哥們兒來家裡玩，所以張兮若很早就認識唐宇了。

  在他的記憶中唐宇總穿著一件白襯衣，有一張很乾淨的臉，說話很幽默，常常逗得她發笑。

  唐宇和張成傑同年，已經三十五了，不過好在人到中年兩人都沒有發福，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漸長之後更不想打扮成熟，唐宇沒有再穿她熟悉的白襯衣，而是穿了一套非常有活力的休閑裝，看著倒像是二十幾歲的人。

  “聽你哥哥說你醒來了，一直沒機會來看你，你現在怎麽樣了，還好嗎？”唐宇衝她打招呼。

  “我很好。”

  張成傑帶了燒烤架，唐宇和他一起弄燒烤，陳尋和張父張母將燒烤串成串，張兮若則弄一些蔬菜包飯給陳嘉木吃。

  出來玩小朋友當然是最開心的，一會兒跑去燒烤架看看，一會兒又跑過來吃張兮若做的蔬菜包飯。

  張兮若沒想到張成傑將安楊也叫來了。

  安楊以前留長發，現在卻剪了短發，人也顯得幹練許多，安楊跟張父張母打過招呼，三人差點成為一家人，張父張母看安楊的眼神都帶著幾許遺憾，不過安楊和張成傑倒是自然很多，就像多年的好友那般坦然，還能互相打趣。

  張兮若正要叫張成傑過來幫忙，一轉頭就看到陳尋站在身後，陳尋對她笑了笑，而後低頭衝小嘉木說道：“需要我幫忙嗎小嘉木？”

  安楊未能跟張成傑結婚，雖然看兩人現在的狀態應該都已經釋然了，可張兮若總覺得遺憾。

  “媽媽真的沒有生我的氣嗎？”小家夥終於松了一口氣，雙眼亮晶晶的。

  “沒有，最近這些年都在發展事業，如今的計劃就是要個孩子，雖然身邊還沒有合適的人，不過我挺喜歡小孩的，三十多歲的人我怕再不生就來不及了，所以打算去精Zi庫挑一個滿意的做試管，最近都在做準備。”

  “嗯？我是誰？”

  “當然沒有。”

  打完招呼，安楊向張兮若走過來。張兮若看到她是真的挺開心的，“安楊姐，真的是你？你剪了短發我差點認不出來。”

  張兮若點點頭，她聽張成傑說過安楊的近況，安楊放棄了安穩的工作自己做生意，聽說在賣口罩和一些防疫產品，近兩年疫情也算是給了她一個風口，賺了不少，不過聽她說現在不太好做了，打算轉行。

  “我可不敢當啊大法醫。”

  “那你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遇到合適的人？”

  “媽媽離開我和爸爸，是不是因為我想要江老師做我的媽媽。”

  小嘉木低頭看著自己乾乾淨淨的小手，找不到理由跟媽媽賴皮了，可是他不想離開媽媽身邊。

  嘉木便道：“可不可以幫我拿下來？”

  “恢復到昏迷之前恐怕不太容易，智力和反應都大不如從前，醫生說我恢復得算是不錯了，如今也能正常吃飯走路，倒也還算是個正常人。”

  不過這樹看著不高，真要去拿卻夠不到。

  “安楊姐，我記得我昏迷之前你和我哥哥要結婚了，後來為什麽分了啊，你知道我哥那個人的邏輯不行，什麽話都說不清楚，他說得稀裡糊塗的我也不是很明白。”

  “你看那邊有幾個小朋友在放風箏，你帶了風箏來，去跟他們一起玩啊。”

  張兮若和安楊聊了一會兒天，嘉木拿著幾串烤好的肉分給她們，吃完烤肉，張兮若見小朋友吃得滿臉滿手都是油，她拿了濕紙巾給他擦乾淨。

  安楊在提起這些的時候眼底沒有任何波瀾，就好似在翻一本書，書裡夾了書簽，她拿開書簽將那個部分重新讀出來，隔了這麽多年再去看，再讀來早已不是初識的味道。

  “怎麽了？安楊姐不認識我了？”

  “安總可是大忙人啊，能來這裡真是給我長臉了。”

  張兮若在昏睡前也是這麽照顧小朋友的，不過小朋友並不記得了，張兮若做得很自然，小家夥卻是愣愣的，突然覺得自己是媽媽手中的小玩偶，被她精心照顧著，這種感覺陌生，可是讓他很舒服。小家夥舍不得這種感覺消失，媽媽給他擦完了手囑咐了他一句“去玩吧”他也沒動，他低頭看了一眼小手，然後把其中一隻伸過去，“這裡還有。”

  “為什麽這麽說呢？”

  “二叔。”

  不過最後這句話安楊雖是半開玩笑，但也說得沒錯，張成傑確實內心幼稚，如今找了個跟他一樣幼稚的老婆，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昏迷這麽久還能醒過來，是個大福之人。”

  小家夥讓舅舅幫他把風箏放起來，張成傑帶著他跑了一圈，風箏飛高了就把線給他，嘉木拉著風箏想和媽媽一起放，不想一陣風吹來將風箏吹歪了，直接掛在了樹上。

  當事人已經釋懷，可是張兮若空白了四年，她親眼見證了兩人分分合合的過往，護送二人的情書和禮物，就好似婚禮上牽引著兩人在一起的花童。

  “媽媽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小家夥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問出這句話。

  安楊笑起來，“看到你總覺得恍若隔世，張成傑打電話告訴我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沒想到你真的好好在這裡，你是真的好了嗎？現在已經恢復正常了？”

  怎麽就突然覺得不合適了呢？怎麽就突然厭倦了呢？怎麽就說分開就分開了呢？

  “跟你沒關系。”張兮若戳了戳他的臉蛋安慰，“我和你爸爸離婚是我們大人之間的事情，跟你無關，媽媽也沒有生氣的氣。”

  張兮若急忙走過來安慰道：“沒事沒事，媽媽幫你拿下來。”

  “安總最近哪裡發財啊，有空帶帶小弟。”唐宇也打趣一句。

  媽媽將風箏遞給他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小家夥心情好了有了別的興致，拿著風箏興衝衝噠噠噠跑開了。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啊，我可是為了我妹子來的。”

  “就是突然發現我和他並不合適，之前談戀愛的時候沒想那麽多，可是要結婚就多了一份責任，人也變得謹慎起來，腦子好像也比平時清醒了很多。就像突然變成了一個旁觀者，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我和你哥是真的不合適，也有可能我們在一起太久了，互相厭倦了，總之大家和平分手，不過……”安楊靠在她耳邊小聲衝她道：“其實還有一點，我覺得你哥雖然長得顯老但內心幼稚。”

  “承你吉言了。”

  張兮若拿起他的小手仔細看來，“哪裡啊？”然後在兩個手指頭之間的縫隙裡發現了一塊兒很小很小的小汙漬，張兮若笑了笑，仔細給他擦乾淨。

  安楊在她旁邊坐下，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沒回應。

  陳尋滿意了，他抱著嘉木輕松舉過頭頂，讓他騎在他肩頭，“能夠上嗎？”他問。

  “再往前一點。”

  陳尋往前走了一步，頭頂傳來小家夥歡快的聲音，“拿到了。”

  陳尋將他放下來，小家夥握著風箏很開心，雙眼亮晶晶衝他道：“謝謝你二叔。”
    “不客氣。”

  陳尋伸手刮了刮那和張兮若長得很像的小鼻子。

  陳衍的車子停在不遠處的停車場裡，一開始他只是坐在後座靜靜看著不遠處郊遊的人，直到看到陳尋將陳嘉木放在肩頭，張兮若就站在他身邊，今日陽光明媚，看著站在一起的三人他卻覺得扎眼。

  他推開車門走下去。

  陳衍的存在感那麽強烈，他還沒走近就已經讓人感受到了。

  “你來做什麽？”張成傑不太客氣，直接問道。

  陳尋和張兮若看到他面色也不太好，陳嘉木卻很開心，遠遠的就衝他招呼，“爸爸。”

  陳衍走上前摸了摸小家夥的後腦杓，對著眾人疑惑詢問的目光說道：“我來接張兮若的兒子回家。”

  此時張兮若已經重新坐回到草地上，安楊聽到這話忍不住笑起來，她湊過來小聲說道：“你這前夫還挺幽默的。”

  安楊已經知道她和陳衍要離婚的事情。

  他明明可以直接說來接嘉木回去，還非得強調一句“張兮若的兒子”，也不知道故意說給誰聽，真是幼稚。

  陳嘉木拉著爸爸走過來，示意爸爸在餐布前坐下，別人出來郊遊都是穿的休閑裝，要跑要蹲要坐都很方便，陳衍是直接跟人談完事過來的，身上穿著西褲，貼身，實在不適合席地而坐，不過陳衍還是很給兒子面子，半蹲在他身邊問道：“怎麽了？”

  “媽媽做的菜包飯很好吃，我想讓爸爸嘗嘗。”小家夥說完一臉期待看向張兮若，“媽媽可以給爸爸做一個嗎？”

  對著父子兩看過來的目光，一個滿含深意，一個直白的期待，張兮若不想讓兒子失望，卷了一個菜包飯遞過去。

  小家夥急忙拉了拉爸爸的袖子說道：“媽媽喂給你吃啊，爸爸你快吃。”

  張兮若：“？？？”

  陳衍那滿含深意的眼睛裡多了幾許笑，他看上去心情很不錯，張兮若不想讓她誤會她是要喂他，可是又顧忌兒子的面子，張兮若便沒有否認，陳衍也很沒有自覺，真的就低頭就著她的手將菜包飯吃進去，也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咬住菜包飯的時候牙齒輕輕在她手指頭上蹭了一下。

  “是不是很好吃？”小嘉木問道。

  “是很好吃。”

  他明明表情自然，可他說這話時目光緊緊鎖在她臉上，便讓他覺得他這個好吃另有所指。她想到了剛剛他將牙齒蹭在她手上，再加上他這個眼神，怎麽看都像是在暗戳戳跟她搞曖昧。張兮若迎著周圍各異的目光，偏開頭避開陳衍的視線。

  陳衍倒是挺滿意，他衝嘉木道：“走吧，回去了。”隨即又對張兮若道：“送送我們？”

  小家夥也握著張兮若的手，滿臉期待，“媽媽可以送送我們嗎？”

  不想再跟陳衍有過多糾葛，可是她也不想讓小朋友失望，張兮若答應了。小家夥很滿足，一手牽著爸爸一手牽著媽媽，旁人看著便像是恩愛和諧的一家三口。

  這一幕讓陳衍覺得熟悉又遙遠，他故意放慢了腳步。

  可是速度再慢還是走到了停車場，助理下車幫忙將陳嘉木抱上車，陳衍沒著急上車，他衝司機和嘉木道：“等我一會兒。”隨後又衝張兮若道：“我有話要跟你說。”

  “還有什麽好說的？”

  “不然我就在這裡說？”

  陳衍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車上的嘉木，張兮若擔心陳衍會當著孩子的面說出什麽難堪的話，他又不是做不出來這種事的。

  所以陳衍向一旁走去時，她雖不情願還是跟上了。公園很大，穿過一片小竹林之後到了一處涼亭。

  這涼亭修得偏僻，很少有人來這裡，陳衍對這裡還算滿意，他走到涼亭中停下，張兮若問道：“你要說什麽？”

  陳衍沒著急開口，他摸出煙點燃，今日天氣不錯，偶爾有風，煙霧被風吹到張兮若身上，她下意識用手扇了扇。

  陳衍見狀，將抽了一口的煙捏在手裡，他問張兮若，“你什麽時候回來？”

  一邊說話一邊閑步到亭子外面，那裡有個垃圾桶，他隨手將煙摁滅在垃圾桶上。

  這話他問得隨意，仿若叫她回去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我覺得我已經把話說得夠清楚了。”

  “我也說得很清楚，不離婚。”

  “那也行，我去起訴。”

  不知道怎的陳衍就想起了方才那一幕，陳尋將嘉木扛在肩上，張兮若和他並肩站在一起。

  沉默片刻後他說道：“張兮若，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我不想離婚。”

  “我什麽都不要，你只需好好把離婚協議書簽了就行了。”

  “可是我不想離婚。”

  “你何必強人所難呢？大家好聚好散不好嗎？”

  “不好。”

  “……”

  陳衍走到她跟前，他抬手，修長手指幫將她將臉側的碎發撥弄到耳後，“我不想和你好聚好散，隻想和你恩愛到老。”

  張兮若後退一步和他拉開距離，她道：“陳衍，你現實一點吧，你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可笑？”

  陳衍的手指頓在半空，目光落到她微蹙的眉峰，她抗拒的態度那麽明顯，陳衍像是被刺了一下，他怔了片刻，突然放軟了聲音，半是商議半是懇求般衝她道：“張兮若，我們好好談好嗎？”

  “我一直都在和你好好談。”

  “我知道你誤會了我和江以晴，我會好好跟你解釋清楚，一五一十跟你解釋……”

  “你不用再解釋了陳衍。”張兮若打斷他的話，她面色透著不耐，語氣卻堅定，“不管你說什麽做什麽，我要和你離婚這件事都不會有什麽改變，你也不用再白費力氣，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離婚協議簽了給大家一個體面，我相信你也不想走到起訴離婚那一步。”

  陳衍怔怔看著她的臉，她目光冰冷，神色疏離，對他絲毫情面也不留，甚至都懶得聽他解釋一個字。

  胸腔一陣悶痛感襲來，原來張兮若對他狠起來是這個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