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蘇嵐位於第九區，是這個星球的邊緣地區，總的來說還算平穩安寧，畢竟……窮。也就是拿刀子互捅罷了。

  聽說別的區在搶垃圾時甚至會動用激光武器，死傷不計其數。撿垃圾這個行業也這麽優勝劣汰適者生存實在是很過分欸。

  她如往常一般出了門，輕巧的跳上高聳的垃圾山尋求著著力點。越過鏽跡斑斑的不知名機器、跨過一團軟綿綿的東西，繞過一隻烏鴉的屍體……於垃圾堆裡撿到了一隻盒飯。

  雖然有營養劑，但……她並不會放過任何食物。等陪護的工作結束了，她就不會有免費的營養劑了，父母什麽的就算了吧，貧瘠的垃圾星連生存都欠奉，如何孕育出高貴的愛呢。

  她拆開盒飯，挑了一口米，星際時代的米與藍星似乎也沒什麽兩樣。配菜倒是奇怪了很多。

  突然，她聽到身後傳來的刀刃劃破空氣的聲響。

  她一驚，側身閃避，余光撇到一雙金色的瞳孔。那是，當初見到的那個男孩！
  刀刃閃爍著銀光，飛舞若翩飛的蝶，蘇嵐退後兩步，卻仍是避讓不得，用來阻擋的手臂被劃開一道口子。初時不覺得痛，慢慢卻有一種火辣辣的感覺彌漫出來。

  所以說，這個垃圾星真的很離譜。從穿越到這裡，她的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狀態。曾經看網絡小說，出身殺手的女主總是保持著極高的警戒，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當時她笑這是神經衰弱，真正輪到自己……神經衰弱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更重要的是，我——的——盒——飯——啊！

  男孩停了手，細碎的黑發覆蓋住他漂亮的眉眼，不見前幾天隱忍的憤怒，也不見前幾天捅人的漠然。他只是平靜收了刀，金色的瞳孔宛若某種大型貓科動物，聲音也是冷冷淡淡的，帶著一種無機質的味道。

  擋開少年的匕首，下一擊卻是迅疾而至，她掃過刀刃側面雕刻的月桂花，驚覺少年手中的匕首與自己一模一樣。

  蘇嵐看著這個少年，深刻的覺得少年是有些神經病在身上的。

  “……山貓。”少年有些新奇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來自月桂花黃昏自衛隊哦。”

  多麽敏銳的感知，多麽精準的動作，不愧是老板投以目光的人啊。速度不錯，敏捷不錯，但是毫無章法。

  她旋身躲避，瞬息之間，蘇嵐的刀已出鞘，架住他的匕首，刀刀相撞間竟迸濺出刺目的火花。她感到一種震顫順著手臂傳達到手腕，幾乎握不緊刀。

  “你不會是老板派來的吧，不至於吧。”

  她反手握刀，迅速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突然來攻擊自己，是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麽嗎？是食物？從這麽小的女孩子身上奪取營養劑，少年，你也太遜了吧。明明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還唯唯諾諾說要給妹妹帶去食物的啊。

  “……？”蘇嵐同樣收刀入鞘，精神卻還在極度緊繃狀態，預防著少年可能會有的突然暴起。也許是高壓環境的緣故吧，她覺得這裡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上的疾病。

  “嗯，我不恨你。”蘇嵐隨身拿出一卷止血繃帶，撥開被少年劃傷的手臂附近的布料，一道窄而薄的傷痕攀附於手臂，飛快的往外滲著血。她用牙齒咬著繃帶的一頭，一頭飛快的纏了三圈，並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弱小的人，談什麽仇恨別人。不過是徒勞的自取其辱。

  “我傷了你，你都不恨我嗎？”少年有些好奇的湊近她，自言自語起來，“老板總說我不懂人的情感，但人的情感都很奇怪，你也很奇怪。我傷了你，你不該這麽冷靜。”

  蘇嵐在觀察少年，少年也在觀察她。

  男孩眨了眨眼睛，湊近了蘇嵐。

  “你叫什麽？我是蘇嵐。”意外平和的語氣。

  “啊，想試探一下你。”男孩收刀入鞘，難得解釋了一句，“對你很好奇，對情感很好奇，所以對你出手了。”

  少年的刀迅疾的宛若流星，然而——

  “如果有一天，我能打的過你。我一定會把今日的傷口……加倍奉還。”

  蘇嵐並沒有用手捂住傷口，事實上大多數時候這種行為不過是一種無聊的心理慰藉，不能減輕傷痛，反而更容易給別人可乘之機。少年應該不會因她這類似挑釁的言論對她出手，這是她的直覺。

  不管怎麽說，無緣無故被別人傷害……果然還是有點在意的。
    “欸？”少年一愣，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這樣的想法不錯，我等著你。我是山貓，今年十二歲，沒有妹妹，那個只是劇本哦。我是黃昏自衛隊的食物鏈最底層，來這裡是為了完成雇傭任務，任務地點在第六區的黑市。如果有興趣我可以帶你一起去。”

  “帶我去？我太弱小了，會死在那裡的。”她的生身母親也在第六區呢，不知道牽扯到了什麽樣的妖魔詭計，還是謹慎為好。

  “嗯，我可以保護你的。我已經開發了精神力呢，保護你是很足夠的。”少年金色的瞳孔裡仿佛流淌著太陽，認真看一個人時很容易給人一種自己很被他重視的錯覺。

  可惜，蘇嵐已經在垃圾星撿了三個月的垃圾，她的心已經比風化凍乾的老鼠條還要硬了。

  注：老鼠條是垃圾星特有美食，以堅硬見長，具有消磨時間、磨牙、欺騙胃部的作用。深受垃圾星人民歡迎。

  “所以，精神力是什麽。”蘇嵐詢問道。

  山貓似乎是有些驚訝，想了想，倒也認真同她解釋了起來，“精神力是一種意念，一種不可見的力量，但它又確確實實存在於人的身體裡。修煉精神力，可以強化身體，強化的身體又能反哺精神力。操縱機甲進行意念鏈接要用精神力，釋放領域要用精神力……嗯？開發精神力最適合的年齡是八歲哦，帝國那邊都提倡平穩安寧的誘發精神力，還要用特質藥劑進行輔助。但是，我覺得這種東西應該由自身進行發掘不能倚靠外力。嗯，雖然死亡率比較高就是了。但是啊，最開始連精神力都無法自主開發的話，豈不是像個廢物……廢物，是沒有生存的資格的啊。”

  山貓說話的尾音微微有些上挑，帶著些俏皮的輕快，話語中信奉的，卻是絕對的暴力。“廢物，還是有生存的資格的。垃圾星上的人，不都在努力的生存。”蘇嵐一邊說著話，一邊觀察著山貓的神色。

  山貓聽見她的話，瞬間鼓起了臉，眼中還帶著未被認可的傷心神色。

  “但是，”蘇嵐，“人不僅僅是為了生存而生存的，至少，我還有許許多多想要的東西。”

  她側身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垃圾。卻有太陽沉浸在地平線，為垃圾渡上一層燦爛的金邊，看上去有一種燃燒的錯覺。

  *
  第六區。雖然是平民區，但也有著不為人知的趣味。比如，黑市。

  第六區雖然是平民區外沿，等級不高，卻有著垃圾星最完備的黑市，集拍賣會、鬥獸場、賭.博.廳、武器交易室為一體。秉承金錢至上的觀念，黑市的原則是來者不拒，萬象包羅。

  武器、機甲、基因激發藥劑、人的某部分身體組織抑或是一條人命，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如果是常客，或許還能得到打八折的會員專屬VIP黑卡。

  山貓倚靠在角鬥場的後門，無所事事的刷著星網。

  視頻中，主持人正在一板一眼的播報著新聞，她的旁邊是全息投影出的景象還原，燃起的火焰像是最深切的嗤笑，毀損的建築宣告著犯罪者的肆意妄為。

  “月桂花黃昏自衛隊恐怖組織襲擊晨星拍賣會，盜走價值二十一億的……懸賞價格已增至每人五億星幣……”

  山貓無聊的劃過這條新聞，跳轉到售賣界面。

  “光耀晨星工作室開業大酬賓，機甲定製服務包君滿意，塗料精選自B457號星球天然礦石，僅要398，398萬星幣，絕世機甲帶回家。”

  “【挽歌】機甲火熱放送中，限量四十九台，售價僅要998，為敵人奏一曲挽歌吧。”

  “【激光劍】打折大甩賣，近戰，才是機甲戰士的浪漫。”

  “【B級改良版基因激發藥劑】給予您獨特體驗，更溫和，不刺激，兼有多種口味。仙女果口味已下架。”

  想了想，他還是翻開了自己收藏的書籍，身為自衛隊成員的他，為什麽要訓練演技，就因為潛入晨星拍賣會時他演技差勁露了陷麽。隊長真討厭，演技派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啊。隊長演技那麽好，為什麽不去當侍應生而是偽裝成了貴族呢。

  “每一位偉大的演員不僅應該感受，而且能夠真實感受到他所塑造的角……”

  山貓無聊的翻了兩頁，同伴卻突然發來了傳訊。

  【維特在做蘋果派，很香哦，你們什麽時候回來。——阿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