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徐初陽的到來讓氣氛被拔高了不止一個度。
周圍人都不受控制的屏息, 分明是再平和不過的氛圍,在他們眼中,卻好像暗浪深蓄。
隨時都有可能引起一場滔天海嘯。
除裴藺以外的都是些不知情的, 對他們的感情現狀並不了解。
林琅打出去一串連對, 又單走一個J, 手頭上就只剩下那一對王炸。
一對4開局, 王炸收尾。
裴藺被帶飛,笑著調侃道:“鬥個地主還有新手福利期。”
林琅站起身, 說有點累了,想上樓躺躺。
她連余光都不舍分給徐初陽一點,仿佛壓根就不知道有這麽個人。
他努力去辨認,除了冷漠,便只剩下空洞。
林琅的房間在走廊最裡面。
哪怕他只是出現,就足夠顯眼, 每個人的目光全被他引走。
林琅心平氣和的勸:“徐初陽,我們就到這兒了,祝你和蔣小姐幸福。”
裴藺眼神往二樓去看。
落日余暉如同一層薄衫鋪在他身側, 他眼底也落進一抹暖黃。
他沒看他,冷漠推開, 上了樓。
以前每天都能見到的人,閉上眼睛都是他的眉眼。
徐初陽的目光始終跟隨著林琅的身影。
這季節還是有寒意,全城已經停了暖氣。
可是現在呢。
直到再瞧不見徐初陽的身影, 周圍人才重新開始竊竊私語。
如今卻恍惚出陌生感來。
他們這群人,說白了,婚姻是不由自己做主的。
徐初陽反手將房門關上,走近她:“小琅,我們談談。”
“這兩人是怎麽了。”
談什麽呢。
她其實不困,但就是不想在那裡待著。
她站起身,看著來人。
覺得她這樣的人, 無非就是想攀高枝兒。
“廢話, 這事擱誰身上不會鬧別扭, 我要是林琅, 我得膈應死。”說這話的是個女生, 換位思考她能理解林琅, 但她對林琅實在沒什麽好感。
這句話在大段的空白沉默之後響起。
此刻卻都化為黯淡的灰。
因為無論他何時去看,她都是帶著笑容和愛意。
尤其是越往上的那幾位。
裴藺扔了手裡的牌, 起身過來招待:“初陽哥, 我.”
“還在因為蔣杳那事兒鬧別扭呢?”
最後落了個好下場的卻沒幾個。
企圖勾搭個有錢二代成功嫁入豪門的貧民女孩她見過不少。
那麽淡漠的一雙眼,以前別人總說,林琅有種什麽都不放眼裡的空靈。
可是下一秒門被推開。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不是因為她的眼裡永遠都有笑容和愛意。
林琅臉色平靜:“走錯地方了吧,這是我的房間。”
而是只有看著他的時候,那種情愫才會溢出。
從他進來, 到現在。
那個時候他並不讚同這句話。
他是真的從她的眼裡看不出任何情意來了。
窗戶大開, 屋子裡比外面好不了多少。
“我確實愛過蔣杳。”
他明白林琅在意的問題所在,總得先將這些攤開了去講清楚。
好比徐初陽,還有裴清術。
以前一味的逃避,想著等她先冷靜。
因為知道她的性子,原則性太強。
一旦決定離開,哪怕前方是斷崖峭壁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往裡面跳。
他是真的害怕,害怕坦白了這一切,就再也拉不住了。
他垂下眼,坦白更多:“包括一開始接近你,也是因為她。”
林琅安靜看著,不發一言。
“這些我都不否認。”徐初陽眼底流露幾分疲乏來,抬手按了按眉心,“可是小琅,這些年我對你的愛,你總不會沒有絲毫察覺。”
他混蛋,他自私,但他對林琅的好是沒有半分虛假的。
甚至於不知何時開始,他早就忘了這段感情的開始,是別有目的。
他們就像是一對再普通平凡不過的情侶。
也是在那段時間他下定決心,徹底和那個家斷了聯系。
享受背景便利之余,自然也得付出同等的代價來交換。
就像是一個不明說,但都心知肚明的遊戲規則。
婚姻,就是籌碼。
徐初陽是真的想過要和林琅結婚的。
他還認認真真翻過日歷挑選過適合嫁娶的時間。
“小琅,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他去牽她的手,語氣百轉千回的溫和,像是在和她做保證,“等你有時間了,我帶你回家見我母親,然後我們訂個日子,你一畢業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林琅甩開了他的手。
她是真的不想再和他多說,相同的話說了無數遍:“徐初陽,我們早就結束了。”
他像沒聽到:“除了分手,其他的我都會順著你。”
人類真的是種奇怪的生物,得到的時候不珍惜,失去了才開始愛的死去活來,非你不可。
林琅看著他的眼睛,覺得他這麽道貌岸然的一個人,如今是怎麽放下一切驕傲來死纏爛打。
“徐初陽。”
她還要說些什麽,房門從外面被推開。
是一身妥帖正裝的裴清術,肩上和黑色額發上都帶了淡淡濕意。
林琅下意識去看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因為他的到來,屋子裡的氣溫似乎也稍微升高。
裴清術的眼中並無驚訝,他走到林琅身前,輕聲致歉:“好像打擾到你們了。”
徐初陽下顎微抬,深邃眼底情緒難辨。
相似的身材體型,同樣雅正妥帖的西裝,從頭到腳自然流露的清貴禁欲。
放人群裡也顯眼到好似自帶主角光環。
此刻都不發一言,面上其實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但還是沒由來的讓周邊氣場低沉至壓抑的地步。
林琅在裴清術身後,被擋了個嚴嚴實實,抬眼便只能瞧見他寬闊的肩背。
那股沉香味尤為清晰。
困倦是在此刻慢慢上湧的。
於是她低下頭,抵靠他後背:“困。”
他側了身子去抱她,溫柔語氣:“那就睡一會。”
“嗯。”她點點頭,順著他的擁抱在他胸口蹭蹭。
西裝的面料過於硬[tǐng],不太舒服,她更想讓他把衣服脫了。
但顧慮到有外人在,便沒有開口。
裴清術看向徐初陽:“她困了,有什麽話另外再找時間吧。”
徐初陽視線落在林琅身上。
她毫無戒備的表情代表她無比依賴於這個被她抱著的男人。
以前,這個表情是屬於他的。
隻屬於他。
他眼底一片深邃,呼吸也沉重幾分,腮幫咬勁又松開。
最後還是摔門離開。
裴清術知道外套硌得她難受,將房門鎖上之後便脫了外套過來。
床是單人的,尺寸不大,當初這間房的初衷也是兒童房。
裴清術身材高大,這床隻容得下他一半。
所以他坐躺在床上,讓林琅靠在他懷裡安心入睡。
林琅閉著眼睛,聽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跳:“你剛才,知道我和徐初陽在房間裡?”
他感受了下她手臂的溫度,拉來被子給她蓋上,擔心她著涼。
“嗯。”
裴清術不是那種會隨意進出別人房間的人,失禮到連門都忘了敲。
“你是不放心我和徐初陽在一起,還是怕我被他欺負?”
“是有點怕,但不是怕你被他欺負。”他如實回答,沒想過隱瞞。
以他對徐初陽的了解,再怎樣也不可能去欺負一個小姑娘。
林琅在他懷裡抬眸,下巴枕在他胸口:“你怕我對他舊情複燃?”
能感受到,在她說完最後那四個字的時候,他輕撫她後背的動作停下。
眸光也收斂。
他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會嗎?”
會和他舊情複燃嗎。
會判自己出局,然後一腳踢開嗎。
她同樣,也沒有回答他。
有時候比起言語,行動的證明好像更加直白。
她趴在他身上吻到呼吸都快不順暢了,仍舊找不準地方。
裴清術稍微坐起了身子,留出足夠她發揮的空間。
在她準備離開,專心去研究男人的皮帶到底是個什麽構造的時候。
他抬手按著她的後腦杓,繼續那個讓人窒息的吻。
空出來的手,則開始手把手教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琅的困倦沒有得到釋放,反而是裴清術,釋放了一次又一次。
她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不知輕重也讓他滿足喟歎。
清淺乾淨的眸色開始染上渾濁,笑意滲進來,都像是引誘。
他輕輕喘熄,撥開她額前落發,想要看清她的整張臉。
“喜歡我嗎。”
他的身心被她一手掌握,這種感覺完完整整的填補了林琅所缺失的安全感。
“喜歡,怎麽不喜歡呢。”
她大方表達著對他的愛意。
得到想要的回答,裴清術不再為難她,最後時刻草草了事。
裴藺懶得上樓,直接打電話催促,說晚飯好了。
躺了一會,林琅全身穿戴整齊,只是頭髮有點亂。
她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回頭看裴清術:“現在下去?”
他搖搖頭,讓她先去,他一會就到。
林琅視線往下,心知肚明地點了點頭:“那我先過去。”
人早就到齊了,裴藺做為壽星,正是眾星捧月的存在。
年紀小,哪怕性子比同齡人再早熟些,但還是改不了幼稚做派。
那就是耳根子軟,聽不得幾句別人拍馬溜須的話。
兩下就被哄得不知天高地厚。
裴清術松散語氣,隻一句話便將他從雲端拉下來:“這杯喝完就別喝了。”
他姍姍來遲,又恢復到往日的清貴雅正。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清理的,著裝上看不出一絲褶皺來。
林琅旁邊的位置是空著的,裴藺心裡有數,專門給他哥留的。
裴清術從二樓下來,說完這句話後,便在林琅身側落座。
伸手去摸蓋在她腿上的毛毯,探了探厚度:“冷嗎?”
裴藺心裡不服氣,覺得自己都成年了,怎麽還不能痛快喝一頓。
但又實在不敢反駁他哥的話。
隻得聽話的將高度洋酒換成果汁。
周遭人都一臉詫異。
CPU快燒爆了也沒厘清這錯綜複雜的關系網。
目光在裴清術和徐初陽身上遊移了一圈。
後者同樣沉著一雙眼,看著親昵相處的二人。
林琅搖搖頭,說不冷。
毛毯是裴藺專門拿給她的。
可能是衝擊力實在太大,哪怕此刻當事人也在,仍舊有人忍不住低聲私語起來。
裴清術捕捉到幾個字眼。
“勾引”“撈女”“段位真高”“公交車”
他的臉色早不如剛才那般溫和。
其實生了一張天性薄涼的臉,再清淺的眼不帶情緒看人時,也泛起陣陣寒意。
林琅是在此刻恍惚認清,為什麽裴藺對他這般生懼。
慈不帶兵,義不養財。
這話說的也不無道理。
如果裴清術是真的仁慈心善,也不可能在殺人不見血的名利場上安穩站在頂端。
“我和林琅的關系如你們所見。祝福我會收下,但如果讓我知道有人私下非議。”他笑容和善的說出威脅的話來,“我饒不了在座各位。”
林琅下意識抬眸。
周遭每個人都暗自吞咽一口氣,沒人敢真的和裴清術對著來。
他平日裡好說話,所有年輕小輩偶爾和他開幾句無關痛癢的玩笑,他也不惱。
但這會明顯是真的動了怒。
有人偷偷去看一旁的徐初陽,見他坐姿懶散,夾著煙的那隻手搭放在腿上。
吊梢眉眼,隻安靜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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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頓飯對林琅來說異常煎熬,雖然有了裴清術的警告,沒人再敢以她為話題中心。
聊的也都是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聊女人,聊證券股票,聊聲色犬馬。
林琅哪樣都插不上嘴。
有人朝裴清術求取經驗,他也有耐心的點撥幾句。
林琅對金融方向一竅不通,聽的雲裡霧裡。
下午的困倦沒能得到緩解,這會又開始頭暈腦脹。
“我去睡一會。”
這話是和裴清術說的。
他和旁人交談時,手還放在她腰後,指腹溫柔摩挲幾下她的細腰:“我陪你。”
她搖頭,讓他先吃飯。
他結束項目審查就直接過來了,估計今天一整天都沒怎麽吃飯。
裴清術見她眼睛都睜不太開,便應下了她的話。
還是讓她好好睡一覺。
那一覺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年。
四周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林琅看見窗外的景色,鮮有人煙的郊區,就連燈光也黯淡。
僅剩的還是別墅樓下徹夜不滅的路燈。
林琅想要出去活動一下睡到發麻的身子。
剛從床上坐起身,就看見房間一隅,坐在U形沙發上的裴清術。
西褲之下的修長雙腿,此時交疊蹺著。
手中拿了一本書,翻閱的厚度佔了全書的三分之二。
“我睡了很久嗎?”她問他。
裴清術合上書,起身時放在一旁:“還困嗎?”
她搖搖頭,動作自然的往他懷裡靠。
那時一種表達親近的姿態。
裴清術把被子拉過來,替她重新蓋好。
“昨天幾點睡的?”
剛睡醒,意識還是混沌不清的。
說話的聲音也含糊:“不記得了。”
他輕撫她的脊背,以哄嬰孩的姿勢將她抱在懷中:“看你剛才沒吃多少,我去給你煮碗面。”
“不用,我不餓。”她好奇這會怎麽這麽安靜,這屋子的隔音不算多好,樓下吵鬧喧嘩多少是能聽見一些的。
“怎麽這麽安靜?”
裴清術說:“聽說今天有流星雨,他們都去看了。”
他低下頭,在她額頭處落下一個吻,“要去看嗎,現在應該還來得及。”
林琅搖頭。
她想起外婆的話,城裡人都愛對著流星許願,他們這些窮苦人就沒那麽多講究了。
但凡有人燃放煙花,雙手合十就能討一個來。
“比起流星我更喜歡煙花。”她笑著問他,“這是不是叫山豬吃了細糠?”
他將她攏在懷中:“什麽破比喻。”
空調開了暖風,加濕器也在運作。
林琅被吹了一會兒,就熱到腦子發懵。
她微微朝前塌了腰,恍惚看著面前的白牆,渾身發軟,兩隻手全部撐著才站穩。
裴清術在她身後,帶著心疼的溫柔語氣仿佛一雙手將她周身仔細描繪。
“怎麽瘦了這麽多,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她的作息很亂,靈感可不給她955的時間。
忙的時候一天一頓就對付了。
她早沒了力氣,被裴清術抱著更換各種姿勢。
他讓她面對面看著自己。
沒了雅正端方的穿著遮掩,是肌肉勁韌的上身。
她很早以前就想問了。
他的身上為什麽會紋這些,說不清是佛還是什麽。
分明詭異的一張臉,但又處處透著一種肅穆。
她伸手去撫摸,好奇問他:“為什麽紋這個呢。”
他笑了笑,低下頭枕在她肩上:“因為夠凶,壓得住我。”
“嗯?”她意識迷蒙,半睜著一雙眼,細白手臂去勾他的脖頸,“那我也經常壓你,我是不是也夠凶?”
他笑她:“壓了就不管了,叫你自己動一下都不肯。”
林琅想的是,隔壁房間住的是誰。
隔音這麽差的地方,會被聽到嗎。
下一秒,眼前一片漆黑。
停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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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別說流星雨了,連顆星星都沒看到。
一行人怨聲載道回了家,結果還正好趕上停電。
江栩打著手電筒去檢查電箱,裴藺在旁邊催促問他:“怎麽樣了,是電路燒了還是怎麽?我記得三樓有幾個發電機,要不我去把它們弄來。”
江栩眉頭皺了皺,看著切口整齊的電線。
“誰把保險絲給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