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顧之章是第一次被女人拒絕邀請，這不僅沒令他感到挫敗，反而很新鮮，激發了他的挑戰欲。

  第一眼見她，雨夜中的脆弱不堪。第二眼，球場上的香汗淋漓。第三眼，酒吧裡的冷靜自持。

  很有意思。

  他笑了笑，在這嘈雜的環境裡用最溫柔的語氣問道：“我只是覺得很有緣，想請溫小姐一起喝杯酒罷了。”

  溫平寒神色幾變，終於將腦袋湊過來了一點，就在顧之章以為她要答應的時候，卻聽到她很真誠地問：“你說什麽？大點聲。”

  “.”

  在二樓看好戲的三人神色各異，厲鋒有些意外，這是他頭一次看自己的老同學主動向一個女人示好。

  趙筱靜則偏頭去看自己的好姐妹，謝知斐的神色隱藏在五彩斑斕的燈光裡，晦暗不明，不由想起方才在廁所裡的對話，她深深吸了口煙，總覺得好姐妹是不可能對顧之章說放手就放手了。

  “不去阻攔他們？”趙筱靜問道。

  “跟我來吧。”溫平寒回到位子上，跟同事們說了幾句，就拎著自己的包，帶著她去洗手間了。

  “好的，姐姐再見。”謝知斐松開她的手，又衝她笑了一下，“很期待我們的下次再見呢。”

  “也是。”顧之章現在很猶豫，既要帶她離開，又想繼續跟溫平寒多接觸一下，他遲疑地看向溫平寒，“溫小姐，不知道你能不能給——”

  “回家。”溫平寒給她借衣服，也是想趁這機會趕緊離開這裡，不然又要應付陌生的顧之章，和看戲的同事們。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謝謝姐姐。”謝知斐立馬衝她甜甜一笑。

  “嗯。”

  “姐姐，你要去哪啊？”謝知斐問道。

  當謝知斐再次回到趙筱靜視線時，趙筱靜指著她衣服上的“中國”二字：“你還真穿這玩意了？”

  “可以。”

  “不好意思。”四周人擠著人，顧之章也不知道是被誰撞的，隻好自己來處理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你有帶換洗的衣服嗎？”

  “我來酒吧，帶換洗衣服做什麽？”謝知斐很無辜地問道。

  溫平寒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心道：最好是不要相見了。

  “是得去阻攔了。”謝知斐看著他們快要湊在一起的腦袋，好像是要開始發展感情的節奏了，而作為苦戀顧之章的綠茶女配，怎麽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下一刻，趙筱靜就見她風風火火地下樓去了，趕緊為好姐妹搖旗呐喊：“乾她丫的！”

  顧之章扭頭一看，看見謝知斐白色上衣沾了酒紅色，好巧不巧，位子就在胸口上。

  顧之章垂眸，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忽明忽暗的燈光落在她白淨的臉頰上，心跳不由快了幾分，正欲開口，胳膊忽然被人一撞，手裡酒杯一晃，緊接著就響起一道頗為委屈的聲音：“啊，顧哥.”

  “不然呢？總比髒了的衣服好吧。”謝知斐不以為意地笑道。

  “不玩了？”謝知斐又問。

  並不想跟這對莫名其妙的男女再扯上任何瓜葛。

  謝知斐看著她從包裡翻出一件眼熟的短袖，忍不住笑道：“姐姐，你怎麽也隨時帶著它呀？”

  “一直放在公司，今天才想起來要帶回去。”溫平寒也沒想到就這麽巧，偏偏就今天碰上了，再次將這件舊短袖借給了她，就轉身準備離開，手腕卻被人拉住了。

  想找她要個聯系方式，沒想到她答應的這麽爽快，顧之章笑了一下，立馬去掏手機，卻聽見對方衝謝知斐說道：“我有備用的衣服，給你穿吧。”

  “沒品味。”趙筱靜嗤之以鼻，“是我寧願裸。著回去。”

  話音剛落，謝知斐就搖晃著酒杯，不懷好意地朝她走近，嚇得她連連後退。

  “草，我開玩笑的，你可別啊，我剛買的衣服，可不便宜呢！”

  *
  溫平寒回到租房，收到人事的消息，通知她再補交一點資料，並告訴她下周就會出結果了。

  升職的結果。

  她打開電腦，將資料整理好，發送過去後，才去洗澡。

  溫水衝刷著她的身體，在水霧中的肌膚呈現出不一樣的白，像是瓷瓶上未被勾勒的余地，如果不是肩胛骨上的一塊疤痕打破了美感，那麽這具身體算得上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她擦著頭髮，查看新來的消息。

  【林志敏】：寒姐，我聽說你在酒吧被一個巨帥的帥哥搭訕了？！[流口水]
  【林志敏】：快說說，什麽情況！是不是桃花來了！我們組花終於要脫單了？！
  消息傳的也太快了，她甚至懷疑聚餐的同事酒都還沒醒，就能準確又迅速地把八卦傳出去。

  【溫平寒】：不認識。

  【林志敏】：帥嗎帥嗎帥嗎？

  帥嗎？

  溫平寒努力回憶了一下，發現這三次偶遇，都沒能完全記住對方的臉，但應該是很帥的，不然那個漂亮的女人為何會暗戀這麽久呢？

  懶得再理八卦的林志敏，她扔下手機，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拋在一邊，入睡前只有一個想法——希望升職順利。

  隔天上班的時候，有好幾個同事都來找她打聽八卦，都被她打發回去了。

  “來，喝奶茶，吳總請的。”林寒一手拿一杯奶茶過來，在她旁邊的空位上坐下，“看來昨天開的這兩單是真讓他爽了。”

  吳總就是昨天跟溫平寒一起聚餐的區域總監，昨天那場聚餐也是他組織的。

  不一會兒，吳總就來到她們辦公室了，四周的人都跟他打招呼，感謝奶茶。吳總笑著回了一遍，隨後走到她們這邊來，道：“溫平寒，做的不錯，我很期待你成為我的一員大將。”

  溫平寒客套了幾句，等他一離開，林志敏就興奮地湊過腦袋來：“他是在暗示吧！等你升職了，就是他的直系下屬了，看來這把穩了啊！”

  溫平寒卻並沒有笑出來，心裡隱隱有些不安，總感覺事情太順利了。

  她就是這樣，從小就不太敢有特別期待的事情或者東西，因為到最後，這些都會落空，成為更大的失望。
    下班後，辦公室裡還有一些在加班的人，溫平寒就在其中，她揉揉眼睛，桌子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還沒走啊？”吳總和藹地笑道，“怎麽這麽拚，不要命啦？”

  溫平寒笑了笑：“吳總找我有事？”

  “沒事，就是路過看到你還在加班，來看看情況，有需要幫忙的嗎？”

  “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溫平寒關電腦。

  “還沒吃飯吧，附近開了家煲仔粥，一起試試？”

  領導都主動邀請了，她還有拒絕的份嗎？萬一真的升職了，這位就是接下來打交道最多的直系上司了。

  *
  “咦，那不是顧之章想追的灰姑娘嗎？”趙筱靜朝某個方向抬抬下巴。

  謝知斐扭頭望過去，就看見溫平寒坐在角落裡，對面還坐了個男人。她下意識以為是顧之章，可再仔細一看，並不是，看起來更像是公司裡的人。

  “她也是你們公司的人？”趙筱靜喝了口粥，“嘖，這家店不怎麽樣嘛。”

  今天是無所事事，正好路過就來瞧瞧突然被趕來上班的好姐妹。她們是從高中就認識的同學，有著同樣混吃等死的目標，興趣愛好也相同，無非就是花錢滿足欲望，臭味相投這麽多年了，早知道對方什麽尿性。在得知謝知斐來家裡的公司上班時，把她樂得夠嗆，正好今天來探探班。

  她看了一眼對面穿的人模狗樣的人，居然穿上了最規矩的襯衫長褲，臉上的妝容也變得清新寡淡不少，真是不得不令人感歎——公司真是個令人毀容的地方。

  “真怕過幾年，你這張臉就要熬黃了。”趙筱靜打趣道。

  “不至於不至於，起碼還能再撐個八年。”謝知斐和原主有著一模一樣的臉，起碼在她再世的那幾年，臉還是沒熬垮，至於後面會不會，那就真不知道了。

  “你好像很在意那個女人。”趙筱靜冷不丁地說。

  “有嗎？”

  “你都偷看她好幾次了。”趙筱靜嘴角一勾，“我懂，先了解潛在敵人，再一腳踢出局嘛，老套路了。”

  謝知斐挑了下眉，低頭吃粥，不再往那邊看去。

  對於這邊的動靜，溫平寒一無所知，除了和上司聊天，她大部分時間都假裝在看手機。

  和男領導單獨出來吃飯，還是有些壓力和尷尬在的，只能假意回復消息。

  一頓飯結束，吳總很紳士地結了帳，和她一道出去。

  溫平寒提出要AA，吳總笑說不用：“大不了下次你請嘛。”

  溫平寒心道AA就是為了下次不請啊，不過想到以後也不可能避免，所以也就點頭答應了。

  在經過一條狹窄的過道，轉彎時，溫平寒突然感覺手背被人貼了一下。

  她愣住，扭頭看向吳總。

  “不好意思，太擠了，我不是故意的。”吳總訕訕一笑，“我走你前面吧。”

  溫平寒見他慌張中透著幾分愧疚之色，應該只是巧合，可一想到方才對方拿開手時，似乎有意無意地順著她的指間劃下去，又不禁微微皺起眉。

  “你怎麽回去？我開車了，送送你？”吳總走出大門問道。

  “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吳總再見。”溫平寒站在他後面一兩米的地方，說完就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晚上的風有一絲涼意，她走了一會，拿出包裡的拖鞋，在路邊的涼椅上換下高跟鞋，才繼續往前走。

  身後響起車子的鳴笛聲，接連響了幾聲，像是在跟她打招呼，她下意識加快腳步，裝作沒聽到。

  誰知那車又跟了上來，車窗放下來，響起一道很好聽的聲音：“姐姐。”

  溫平寒意外地看過去，驚訝的同時又些微松了口氣：“是你？”

  “對啊。”謝知斐緩緩開著車，跟她保持並行的距離，笑道，“上車，我送你。”

  “不用了，謝謝。”

  “嘴這麽硬，你不要命啦？”謝知斐意有所指道。

  溫平寒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後腳跟被磨破的地方還隱隱作痛，但她依舊搖頭：“沒事，馬上就要到家了。”

  “嘴還挺硬。”謝知斐忍不住笑，“姐姐，你不會是怕我對你有所圖吧？”

  溫平寒停下來，扭頭看著她。

  想想也對，她怕什麽，就算是離譜的三角戀，也不關她什麽事，就算這個女人想打聽、想試探，又有什麽關系？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砰地一聲，溫平寒拉上車門：“地址是——”

  “我知道的。”謝知斐從善如流地翻起導航記錄，順口問道，“有想聽的音樂嗎？”

  “沒有，你隨意。”

  “那我就隨意了啊。”

  車裡溫度適宜，有股淡淡的香味，溫平寒放松了一點，隨後就聽見音箱裡響起了振奮人心的歌聲——

  “我們一起闖碼頭啊.等我搬到城裡去，開著大奔來接你，到那個時候，把你摟在懷裡.”

  溫平寒：“.”

  謝知斐察覺到她複雜的視線，笑了笑：“怎麽樣，夠不夠提神醒腦，上班開車多適合。”

  溫平寒：提神是提神，醒不醒腦就不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