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禮拜日。

  蘇嫣在沙發上抱著熱水袋， 聽到門外有動靜，噠噠噠跑過去。

  方應看站在門口，展開手臂， 蘇嫣撞到他懷裡，墊著腳往他下巴上親了一口：“怎麽樣？北京那邊還要研究麽？”

  “你石婆婆是位狠人，把汪家勝唬的一愣一愣，帶著她寫的書寶貝似得走了。”方應看解開大衣的扣子， 說：“這次檢查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真是萬幸啊。”蘇嫣抱著大衣，低頭看他解鞋帶， 擔憂地說：“那會不會再有專家團過來？”

  方應看說：“汪家勝回去就會報告石蘭同志在咱們這裡當顧問的事。她似乎在農學方面很有造詣， 北農知道有這麽一號前輩。”

  方應看笑著說：“她跟汪家勝說她在進行保密項目， 汪家勝屁都不敢問。哪怕有北京其他專家注意到這邊，石蘭同志也會配合我想辦法擋回去。”

  蘇嫣抱著方應看的大衣往屋裡走，接近年關，屋子裡的火爐燒的熱火朝天。

  方應看把棉帽上面的雪抖掉， 跟著進到屋裡：“北京那邊的院校這幾年鬧的厲害， 真心做學術的人不少被打成臭老九。也沒多少閑工夫把注意力放到咱們身上。等到以後再豐收了， 咱們就別大張旗鼓的就行， 悶聲發大財是個道理。”

  蘇嫣放心下來，細聲細氣地歎口氣：“哎，這世道還讓人怎麽乾實事，全是渾水摸魚的。”

  客廳裡彌漫著飯菜的香氣，蘇嫣見到方行遠，小跑著過去說：“姐，你怎麽不多待幾天，明天就要走。”

  方應看說：“對了，我姐待會過來跟咱們一起吃飯，二狗子也來。”

  她到櫥櫃裡翻出一個餅乾盒，裡面裝著曬乾的海帶，她打算做個海帶排骨湯。

  方應看笑著摸摸她的小肚子。

  蘇嫣轉身往客廳裡走說：“等咱們生了孩子，給她多玩玩。”

  “你也就當我面前說說。”方應看往客廳裡的小爐子裡加了兩根柴火，看到爐子上面坐著一鍋熬製的東西：“蘋果醬？”

  蘇嫣說：“幫我給我媽送果醬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那我今天得多做點飯。”蘇嫣說：“二狗子胃口大，能吃三碗飯。”

  蘇嫣說：“今天怎麽突然過來，不是說還要到處轉轉麽？海洋公園去了麽？”

  方應看拍拍蘇嫣的肩膀說：“看來我姐是真的喜歡小孩。”

  蘇嫣走到廚房門口，回過頭說：“我就想要冬天趕緊過去，我都要被凍死了。”

  話音剛落，方應看的身影就在院子裡出現。

  方行遠和苟逢春一起過來，他倆手裡都提著東西，看樣子是方行遠從蘇聯帶回來的書籍和小禮品。

  蘇嫣捂著他的嘴說：“別說這些土味情話了好麽。幫我繼續攪果醬，我現在要去做烤魚。要是再不做，掛在外面都要成風乾魚了。”

  這樣就不用從隔壁市再轉車了。

  方行遠走在前面，苟逢春走在後面，給她擺手。方行遠笑著說：“謝謝你，弟妹，明年有機會希望過來的時候能看到家裡多一名家庭成員。”

  方應看一邊攪著蘋果醬一邊說：“馬上就要過年了，你有什麽想要的麽？”

  麵包肯定不能當主食吃了，方行遠在國外吃了四年的麵包，肯定不想再見到麵包，不如就做點大米飯。

  廚房當中彌漫著熱滾滾的白汽，印在窗戶上，霧蒙蒙的一片。

  “哎呀！”蘇嫣捂著肚子，明白大姑姐臨走前居然催她要孩子了！

  苟逢春問：“方老大呢？”

  蘇嫣手裡還拿著鍋鏟，說：“你們快坐下，飯菜馬上就好了。”

  方應看攬著她的肩膀往廚房帶：“好香，咱們是不是可以開飯了？”

  “昂？”蘇嫣不覺得有什麽不確定的。

  方應看說：“上次你做的油燜小龍蝦他們那邊吃了都說好吃，還分給小賣店的兩口子吃，全是讚不絕口。我小姨子和小舅子強烈要求盡快安排一次，他們想暢快的吃一頓。”

  蘇嫣不知道方行遠要來，本來想著倆人吃點麵包配著烤魚湊合一頓。既然大姑姐要來，作為臨行前的最後一頓飯，她怎麽也要好好表現一下。

  方行遠很喜歡面前聰慧又甜美的弟妹，她唇角帶著笑意說：“以後我有機會還會再來。這次小苟正好要出差，我可以跟他的車回北京。”

  方應看笑道：“下個禮拜日？你確定？”

  方應看對方行遠說：“瞧瞧你弟妹，就是個小糊塗蛋。”

  “烤魚、海帶排骨湯對，加上大蘿卜。”蘇嫣撿起一根大蔥，去掉上面枯葉說：“還有錢大姐給的葫蘆絲炒肉，加上油汪汪的炒雞蛋。 ”

  方應看笑了下說：“臘月天就是這樣。”

  過年？

  蘇嫣問：“你拿盆回來做什麽？”

  方應看說：“她明天就要走，別的地方二狗陪她轉過了。想著再跟咱們一起吃頓飯，明天早上離開。”

  方行遠抿唇笑著說：“證明生活過的不錯，哪像咱們小時候，眼巴巴盼著過年呢。”

  “說對啦！”蘇嫣攪了攪蘋果醬， 用小手指蘸上一點遞到方應看的唇邊說：“你嘗嘗看，還需要加糖麽？”

  “行啊。等下個禮拜日，你整點小龍蝦回來，我把他們叫過來一起吃。”蘇嫣想也不想的說：“這次多弄點，這玩意看著多，吃起來其實不多。”

  蘇嫣一下激靈了：“好快，下個禮拜就要過年了，不說我還不覺得。”

  方應看舔了一口， 砸吧砸吧嘴說：“很好，非常香甜， 就跟你的人一樣。”

  他手裡拿著一個空盆，見他們來了，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這頓飯吃的賓主盡歡，等到外面快天黑，蘇嫣才戀戀不舍地送到門外。

  *
  新年的鍾聲在每家每戶敲響。

  聯排的平房裡，熱鬧非凡。

  整座場區進去到春節模式，路上遇到人，第一句話都會說“恭喜恭喜啊”。

  蘇嫣脖子上系著紅圍巾，穿著掐腰紅色棉襖，由方應看載著往平房來。

  這裡儼然就是蘇嫣的娘家。

  三輪車裡堆滿了年貨，耳朵邊還有吵鬧的鞭炮聲。

  蘇智從屋裡縮著脖子跑出來，幫著他們把東西往屋子裡送。

  小碗從小賣店那邊跑回來，手裡抱著一大掛鞭炮，還抓著一把二踢腳：“姐，過來放鞭炮啊！”

  陳玉蓉在屋子裡喊道：“吃餃子再放！快來包餃子！”

  小碗跟蘇嫣他們前後腳進屋，家中客廳裡放著飯桌，陳玉蓉正在擀餃子皮兒：“咱們小賣店弄了幾顆酸菜，咱家買了半個，咱們包半顆酸菜餡的餃子，再包一盆大蔥豬肉的餃子。”

  小碗洗完手，往毛巾上擦手說：“我都沒吃過大蔥豬肉的餃子，聽說咬上一口滿嘴都是肉香。”

  蘇智說：“你沒吃過的東西可多了去了，汽水要不要？你可不能再喝啤酒了，誰家大丫頭喝啤酒。”

  小碗拿起餃子皮開始包餃子，她鼻子哼哼地說：“喝點啤酒怎麽了？啤酒上面貼著只有男同志才能喝麽？越活越封建了。你看大香姐，不光喝啤酒，她還抽煙呢。”

  蘇嫣也洗完手，站在她旁邊用湯匙舀著酸菜餡的餃子往面皮裡填，忍不住說：
  “抽煙太傷身體，千萬別抽煙。抽多了牙齒會爛，肺會變黑，到時候氣管也不好，年紀大了上不來氣可遭罪了。你要比，別跟人家比這個，你跟你哥比比學習唄。”

  方應看站在蘇嫣後面剝大蒜，聞言他問：“對了，你過完年就要上學了吧？複習的怎麽樣？”

  “我錯了行不行，大過年的咱們不提這個了。”小碗撅著嘴，悶頭包了兩個餃子，而後抬起頭說：“對啦，沒往裡面塞鋼鏰兒，咱們看看新的一年誰是運氣最好的那一個啊。”

  陳玉蓉沒讓她去找鋼鏰兒，把桌面上，跟面碗放在一起的紅棗指了指說：“鋼鏰兒太髒，誰都用手摸。不如用紅棗更喜慶。”

  蘇嫣也覺得紅棗比鋼鏰兒乾淨多了，先抓了一顆紅棗塞到餡裡。

  小碗見了也往餃子裡加，陳玉蓉笑著說：“我準備了六顆紅棗，咱們家一共五口人，誰要是沒吃到紅棗不許嘰歪啊。”

  方應看在後面戳戳蘇嫣，蘇嫣回頭小聲說：“我吃到的都給你。”

  方應看笑著說：“那我的給你。”

  大鐵鍋已經倒上水，陳玉蓉把餃子一個個放在蓋簾上，然後蓋上蓋子：“咱們家今年吃蒸餃，你們都幫我看著點啊，冒白汽以後十五分鍾餃子就熟了。”

  很快，餃子鍋裡的煙氣在屋子裡打轉，蘇嫣透過朦朦朧朧的窗戶可以看到對面幾家的煙筒也在冒煙。

  十五分鍾以後，陳玉蓉把餃子撿了出來，然後又蒸上一鍋大蔥豬肉餡的餃子。

  一家人坐在飯桌旁，等著蘇智跑到院子裡，把小碗買的掛鞭點響，劈裡啪啦熱鬧非凡。

  小碗在門口捂著耳朵，高興地說：“哥，回頭你別著急掃地，我撿撿啞炮！”

  蘇智說：“成，吃完飯就撿，當心時候久受潮了。”

  蘇嫣站起來給大家的杯子裡倒上汽水，等蘇智和小碗進到屋子裡，大家齊刷刷的舉起杯子，碰了一杯。

  祝福的話語不需要太多，一切盡在不言中。

  陳玉蓉看著兒女和女婿，她知道她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
  “冰天雪地的天，有啥好開會的！”蘇嫣倔倔地往前走，積雪沒過她的小腿，讓她走起來格外艱難。

  朱谷粒跟在後面，機靈地踩著蘇嫣的鞋印亦步亦趨：“每年這個時候就要把種植工作定下來，不光是總場下達任務，咱們四廠自己也有任務。”

  蘇嫣呼哧呼哧喘著汽，身上穿的臃腫，在雪地裡走路費勁的要命。

  二月的天，風還是刺骨的涼，她目前隻想坐到辦公室，捧著水缸喝上兩口熱水，不管種什麽都行。

  蘇嫣和朱谷粒頂風走了二十來分鍾，來到辦公室外頭。

  肖紅軍提著稻草，用手頂著辦公室的門說：“快進去！”

  蘇嫣站在門口跺跺腳，掀開厚重的門簾進到辦公室裡。朱谷粒也跺跺腳，又往地上蹭了兩下。她在路上踩到淤泥，差點摔倒。

  寒冷的天氣，氣溫降到零下二十度。她還能一腳踩到沒結冰的淤泥上，簡直就是奇跡。

  蘇嫣沒把棉大衣脫掉，站在火爐前面摘下手套，好好的烤了烤手。她的手指頭和腳指頭已經跟冰棍一樣的溫度了。

  棉大衣兜裡還揣著一瓶藥水瓶，蘇嫣把瓶子裡的水倒掉，往裡面重新加上熱水。

  加完熱水，又給自己倒了杯熱茶，這才慢吞吞地脫掉棉大衣。

  後面又有人進來，是小孫和石婆婆，還有方大爺。

  趙楚江坐在辦公桌那頭翻看著場裡新年下達的種植計劃，其實也就是種植需求。今年第一季度需要多少噸的稻谷、需要多少噸的家禽肉類、需要多少噸的水果蔬菜等等。

  他得開個小會，按照需求指定一個個部門的計劃。再把各部門的需求上報，由總務部門開春以後統一分發下來。

  每年都是這樣，大家見怪不怪。通常前一年吃的蔬菜水果在第二年不會太受歡迎，大家吃了一年都吃夠了，就得換點新鮮玩意。

  總務那邊登記了一些意見，聽聽職工和家屬們的聲音，再拿到農場，看看能不能種出來。

  選擇了一些作物以後，趙楚江記在筆記本上，還要上交給上面做審批。審批以後會撥款、進貨等等。

  “從今年開始石蘭同志正式進入咱們農場工作。”

  趙楚江往石婆婆那邊看了一眼說：“不愧是咱們的老專家，年前北京的專家來了，都得叫聲大師姐。你們各位同事都要懂得珍惜，有不懂的地方要舍得開口問。多麽得天獨厚的好機會，不能錯過了。”

  朱谷粒傻乎乎地說：“石蘭？誰是石蘭？”

  蘇嫣抬抬下巴，跟她說：“你吃了石蘭同志家多少好吃的，居然連石婆婆的名號都記不得。石婆婆，以後你別給她好吃的了，這就是個白眼狼。”

  “啊，原來是石婆婆你呀。”

  朱谷粒忙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地抓住石婆婆的手說：“你別聽嗷嗷亂說，我哪裡是白眼狼。我是太尊重你老人家了，走到哪裡都是婆婆的叫，所以才不知道你的名字。”

  方大爺坐在石婆婆邊上，笑著說：“她不是小氣的人，哈哈。”

  石婆婆慈愛地說：“是啊，小滿也是在逗你玩呢。”

  朱谷粒重新坐在座位上，蘇嫣往她腰上掐了一把。

  “小蘇同志。”趙楚江忽然點名蘇嫣，說：“你還有個新任務。”

  蘇嫣疑惑地往著趙楚江，並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

  趙楚江點了點她，又往石婆婆那客氣的看了眼說：“從今天開始你就作為石婆婆的助手，幫忙一起研究果園和稻田的種植方面。”

  趙楚江見蘇嫣傻乎乎的樣子，特意說：“石婆、石蘭同志，是咱們北農的高材生，這麽些年，專業知識沒有落下不說，還曾經在國外學了不少先進的種植技術回來。只是生不逢時不過，現在到了咱們這邊，石蘭同志跟咱們強強聯手，一定會把一幫多的活動進行的非常順利。”

  咦？這裡面的信息量也太大了啊。

  最後還是石婆婆站起來客客氣氣地笑著說：“是我聽咱們總場的領導說，四農場去年收成不錯，希望能幫助其他幾個農場提高產量。然後要我做主要研究和指導工作，其實還是顧問。大家也知道，我年紀大了，身邊需要一位助手，我就申請讓蘇嫣同志擔當。”

  蘇嫣睜大眼睛，發覺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她豈不是能夠光明正大的出入其他農場啦！上面還有石婆婆頂著，她做什麽都不帶怕的！

  “我願意。”蘇嫣脆生生地說：“石婆婆你選我可就選對人了，我絕對能做好你頭號狗腿子！”

  石婆婆笑著說：“我當然知道你可以，就是目前你在果園上的工作可能要移交一下了。”
    朱谷粒說：“這可怎麽整，咱們農場本來人手就不夠。”

  趙楚江說：“不算個事。開春春季招工就開始了，到時候我往上面申報幾個名額。不光是果園、稻田都要多加派人手。另外還有方大爺那邊的養牛場也要準備引進幾頭耕牛和奶牛。”

  老孫提醒道：“是不是還要多收幾頭豬崽子？養豬場要是辦起來，也得要人啊。”

  趙楚江說：“不礙事，回頭你們什麽地方需要人手，就單獨說給我聽。我往上申報，看上面怎麽批吧。”

  偌大的農場光靠他們幾個的確不好運營，要是能有足夠的人手，在病蟲害和施肥上面都能勤奮些，說不準還真能再把產量往上提一提。

  會開完，趙楚江拍拍屁股，夾著筆記本出門了。

  蘇嫣望著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轉頭跟石婆婆和方大爺說：“你們二位等雪停下來再走吧，我看出門都看不清楚路了。”

  朱谷粒從辦公桌下面拽出一個背簍，裡頭還剩幾個地瓜，她一股腦都扔到火爐裡烤著。

  蘇嫣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衝石婆婆冒著傻笑。

  石婆婆雖然不知道蘇嫣的能力，但也能猜到七八分。她身為資深專家，遠不似汪家勝似得是個水貨。她心中一估量，就知道農場的收成不對勁。像是有一隻天外來的手，幫著掌控這一切。

  結合著蘇嫣當時緊張的情緒，石婆婆雖然不敢確定蘇嫣是用什麽形式，必定對大家夥是無害的，也就出頭幫忙擋了下來。

  再說蘇嫣對石婆婆和方大爺有恩，不管任何方面，石婆婆都願意伸出援手。

  這次她在家裡思考了許久，正好集體需要她，那她何不順水推舟呢。

  顯然這個結果蘇嫣是高興的，從她興衝衝的小臉蛋就能看出來。

  石婆婆懸著的一顆心放了回去，滿含笑意的看著蘇嫣。要不是她是個唯物主義者，她八成認為蘇嫣是天上的神女，特意下凡間來幫助大家的。

  至少對於她和方大爺來說，蘇嫣就是老天爺派下來讓他們來相會的。

  蘇嫣開完會，一路往平房那邊去。

  平房是柴火跟煤炭一起混合燒的。平時做飯多用柴火。也怪她沒經驗，準備的柴火不夠。

  正好小賣部要進一批柴火賣，這時候家家戶戶都挺緊巴，大香他們兩口子能賺上一筆。

  小碗要準備春季上學的事，每天頭懸梁錐刺股的學，蘇智就在邊上替她輔導下學期的進度，自己也要進行複習。

  陳玉蓉身體不好，自然不能跟著大香去工人村門口拿柴火，最後這件事蘇嫣攬了下來。

  蘇嫣來到平房，打算借個小板車拖著去拉柴火，結果走到院子裡發現，已經堆滿了乾燥的木材。

  “媽，柴火哪來的啊？”蘇嫣進到屋子，蘇智和小碗頭並頭的學習呢，陳玉蓉這兩天又有點鬧咳嗽，就在床上躺著。

  陳玉蓉說：“今天一大早，大香幫咱們家拖回來的。她那口子跟著一起弄的。”

  蘇嫣說：“哎呀，我還想著等我過來弄呢。”

  別說蘇智，小碗抬起頭，掃了眼蘇嫣的小身板說：“姐，你就別開玩笑了。”

  蘇嫣說：“那我過去謝謝人家，大冷的天，這麽些柴火也不容易啊。”

  小碗把筆一放說：“姐，我跟你一起去。”

  陳玉蓉叫住蘇嫣說：“你別空手去，把山麻楂的包子帶過去給她。”

  蘇嫣說：“什麽包子？”

  小碗說：“姐，這你都不知道啊，山麻楂菜可好吃了，咱媽過年前買了一些焯了鹽水凍到現在，專門留著這時候吃呢。”

  蘇嫣還真沒吃過山麻楂的包子，頓感好奇。

  小碗抱著一盤七八個包子過來說：“咱家還有，待會給你熱著吃。”

  蘇嫣跟小碗到了大香的小賣店送山麻楂包子，大香知道山麻楂，拿著包子高興壞了說：“春天那陣采了些山麻楂沒保存好，過年想吃來著，全壞了。還是我嬸子會過家，現在還能包成包子。”

  小碗說：“我媽不光做山麻楂好，做梅菜也好。光是一炒就很好吃，沒肉也下飯。”

  大香一拍大腿說：“我聽說梅菜炒肉特別香，回頭你媽做梅菜的時候，讓她幫我也整點唄，我就跟她學學。”

  蘇嫣對此一片空白，在她的記憶裡真沒有這兩項東西。蘇嫣站在一邊陷入了知識的盲區，茫然的聽著她們對話。

  從大香的小賣部出來，蘇嫣來到陳玉蓉的床邊，捧著山麻楂的包子吃。

  山麻楂餡的包子似乎有一種魔力，越吃越香。味道微微的苦，先苦後甘，還帶著山珍的清香味。

  “這就是山苜蓿。”陳玉蓉看蘇嫣搖頭，又說：“也可以叫銀柴胡。裡面有維生素、胡蘿卜素，還有蛋白質。神不神奇？”

  蘇嫣又問：“那梅菜是什麽啊？你們背著我吃了多少好吃的呀！我才出嫁多久，怎什麽都不知道。”

  陳玉蓉說：“就是二白菜做的梅乾菜。原先咱家家庭條件還成的時候，經常用這個蒸紅燒肉，你那時候小，估計都記不住了。”

  蘇嫣又傻乎乎的問：“有大白菜、小白菜，怎麽又出來個二白菜？”

  小碗靠在門口，蘇嫣過年那天帶來的掛歷，她正在牆邊上一張張翻著欣賞。聞言轉身說：“二白菜就是因為比大白菜小，比小白菜大，排行老二，咱家一直叫二白菜呀。”

  “.”蘇嫣：“媽，咱們家是擁有獨立的一套命名方法麽？”

  陳玉蓉忍住笑說：“你們小時候問東問西太煩人，問完自己還記不住，翻來覆去的問。為了好記，就給它叫二白菜了。”

  蘇嫣說：“那還有什麽東西跟別人家叫法不同？”蘇嫣驚呆了，她一直以為大家都是這樣叫。

  陳玉蓉想想說：“還有剪刀叫做‘戳戳’，汽水叫做‘甜水’，辣椒叫‘小燈籠’，月亮叫‘蛋兒’.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說‘麻，今天蛋兒真圓呐。’”

  小碗笑的把掛歷拍的啪啪響。

  蘇嫣扶額：“媽，你這完全就是我們認知路上的絆腳石啊。”

  陳玉蓉“哈哈”笑了說：“後來大了你們自然而然就知道叫什麽，也不需要我教了。”

  蘇嫣在這邊閑著沒事，又不想磕瓜子，就鼓動小碗說：“咱倆烤點板栗吃呀？”

  “咱家板栗早就吃沒了。”小碗也想吃板栗。家裡零食不多，只有板栗又甜又飽肚子，陳玉蓉不怎麽限制她吃。

  陳玉蓉說：“說到這個，我還想跟你商量一下。回頭天氣好了，你跟他倆一起回去，把板栗樹挪過來怎麽樣？”

  挪樹？

  這事挺有難度的。

  見蘇嫣臉上露出難色，陳玉蓉想了想說：“本來不想勉強你，肯定又得讓應看安排車。可是，我思前想後，板栗樹是你爸留下來給你們的唯一的東西。每次看到板栗樹，我就想起你爸種樹的模樣——”

  “媽！控制一下啊。”蘇嫣趕緊伸手製止：“我挪，你別說了。愁思傷神，我知道你想我爸的時候看看樹心情就能好點。而且搬過來就不怕被破壞了。”

  陳玉蓉笑了一下說：“別的我自己能想辦法托人弄來，就是這個沒辦法，只能麻煩你了。”

  小碗也歎口氣說：“我也擔心誰家冬天沒柴火，把咱們家的樹給砍了。只求李海平和小燕她們家能幫咱們照看過這個冬天。”

  蘇智本來在外頭做題，聽到就說：“開春咱們就挪樹，姐，你記得喊我啊。”

  蘇嫣想了想說：“既然怕被當柴火燒，不如咱們早點去。這個禮拜天小智和小碗跟我一起回去。”

  陳玉蓉說：“現在天寒地凍，挪過來樹還能活麽？”

  蘇嫣小手一擺說：“我現在可是農場的專家助理，區區一棵板栗樹不在話下。”

  陳玉蓉想了想說：“也行，省的我老惦記。”

  到了禮拜天。

  小孫開車載著蘇嫣到平房這邊接蘇智和小碗。

  小碗看到門口的小卡車，衝她姐豎起大拇指。

  蘇嫣說：“快叫孫哥，專門從農場借來拉樹苗的車給咱們用，還幫著咱們一起挪樹呢。”

  “孫哥好。”

  “孫哥好啊。”

  蘇智和小碗一起擠到駕駛座裡坐，小卡車前面正好能坐四個人。就是大家身上穿著棉襖，擠擠攘攘的。

  小孫開車技術不錯，小卡車在路上蹦蹦躂躂的往張家村去。

  小孫邊開車邊說：“石婆婆讓我捎了些東西給一戶姓呂一戶姓趙的人家。”

  小碗抱著一個包裹，也是給趙翠蘭和呂叔家的。

  “他們兩家人都挺好的，從前就很照顧我們。”蘇嫣說：“呂叔腿腳不好，也不知道冬天舊毛病犯沒犯。”

  小碗說：“咱們醫務所的膏藥好，咱媽讓我帶了膏藥給呂叔，他指定能用的上。”

  路面上還有些未能化開的冰塊，小卡車從鄉下土路穿到國道上，小心翼翼地往前面開。

  道路兩旁都是灰突突的，一點風景沒有。

  到了張家村，小碗先下車給呂叔家送東西。蘇嫣和蘇智跟著車往家裡走。

  到了家門口，小卡車停了下來，小孫拉好手刹說：“車後面有鐵鍬，挖的時候小心點樹根。”

  蘇嫣正準備開門下車，忽然聽到一聲嚎叫。接著耳邊傳來謾罵和摔打的聲音！

  蘇智往趙翠蘭家看去，她家院子裡有三個陌生男子出現，抓著趙翠蘭的頭髮要往牆上撞！
  蘇智看的血氣上湧，怒道：“住手！”

  沒等小孫反應過來，他抓起鐵鍬就往院子裡衝！

  蘇嫣跟在後面，小孫一看，老天爺，這玩意手裡居然抓著一把鐮刀！

  小燕見到他們宛如天降神兵，哭得上氣不接上氣地說：“他們要偷你家的東西，我媽不讓，他們就打人！”

  蘇智一腳過去，把拽著趙翠蘭的二流子踹到一邊。對方還要往上面衝，蘇嫣怒火中燒，拿著鐮刀就往他身上招呼！
  二流子差點沒躲過去，被身後的同伴抓了一把，險險避開。

  “三個大男人欺負她倆，你們的良心全都喪光了！”蘇嫣扶著趙翠蘭，看她唇角裂開出了血，臉邊腫了起來，估計是被人扇了嘴巴。

  趙翠蘭見有人來幫她了，第一反應就是把小燕抱在懷裡，不斷的說：“沒事了沒事了。”

  小燕“哇哇”大哭，淚珠子順著臉頰往地上滾，蘇嫣看的心疼壞了。

  那三個二流子還在前面耀武揚威的罵人，嘴巴不乾不淨，一口一個臭寡婦克丈夫的罵。

  帶頭的那個是個歪嘴巴，就是他差點被蘇嫣砍到。

  他罵了趙翠蘭還不夠，看到對方來了三個人，就蘇嫣一個女的，就把矛頭指向蘇嫣罵道：“你們家空著就空著，哥幾個沒地方睡，上你們家睡一宿怎麽了？這都舍不得，信不信你們前腳走，後腳爺就把你的房子給燒了！草，臭娘們。你這麽幫著寡婦，是不是自己也想當寡婦啊？！”

  他說前面的話，蘇嫣就當他沒素質。說到後面完全就是詛咒方應看！
  蘇智和小孫一左一右護著蘇嫣，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蘇嫣已經衝到歪嘴巴面前，抓著胳膊一個過肩摔將人搙到地上，小腿跨在他身上，“啪啪啪”左右開弓開始抽他的大嘴巴子！

  “我讓你詛咒我家毛毛！去死吧你！”

  歪嘴簡直是戳中了蘇嫣心底的底線，小媳婦頓時化身小潑婦，披頭散發的騎在他身上揍。

  瘋歸瘋，膝蓋還頂的死死的，讓歪嘴巴怎麽掙扎都掙扎不起來！

  蘇智看愣了，說好他姐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廢物呢？怎麽揍人這麽厲害？

  小孫喊了聲：“動手！”

  蘇智趕緊跟上去，把拿著鐵鍬往另外兩個同夥身上拍！

  這幫人就是欺軟怕硬的東西，見到真有狠氣的人來了，手裡還有武器，頓時偃旗息鼓，圍著院子裡躲閃。

  小燕指著其中一個人說：“那個光頭打了我媽大嘴巴！”

  正好，那個光頭跑到蘇嫣身邊，想要把她拔起來。

  蘇嫣把腦門上擋眼睛的碎頭髮一扒拉，抓著鐮刀杆往他光頭腦袋上使勁敲過去！
  光頭“哎喲”一聲，抱著頭蹲在地上晃晃悠悠，蘇嫣起身往他□□一踹！
  “啊啊啊——！！”

  小潑婦轉身騎在他身上開始打大嘴巴子！
  “我讓你打女人，我讓你打女人！”

  什麽玩意，欺負人欺負到她頭上了！！當老蘇家沒人了是不是？！

  蘇智和小孫倆人把另外兩個流氓捆了起來，蘇智走到蘇嫣旁邊說：“姐，他都被你揍昏迷了.”

  蘇嫣不聽，扭頭吐掉唇邊的頭髮，還招呼著趙翠蘭說：“你也來抽！”

  蘇智和小孫怕有個好歹，倆人一人一邊拖著蘇嫣起來。

  蘇嫣氣光頭打趙翠蘭，被拖拽著還不忘伸腿蹬他幾腳。

  正好光頭恍惚間嘟囔了一聲“救命”，蘇嫣已經揍上頭了，以為他又罵人，張牙舞爪的撲上去要把他嘴巴子撕開。

  趙翠蘭一手捂著臉一手摟著小燕，呆呆傻傻的看著蘇嫣就連小燕都忘了掉眼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