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海島小油嫂》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蘇嫣打個噴嚏。
外面有點起風,她上炕爬到窗戶邊,把窗戶關上。
她在家左等右等,相親的照片還沒收到。
她還挺想看看對方的照片。
有的老人懂看相,光是從五官就能看出是什麽性格的人。
她打算拿到照片遞給前院的石婆婆瞅瞅,哪想著遲遲沒收到。
她心裡有事,在田地裡乾完活,蔫了吧唧的回到家。現在關上窗戶就在炕上癱著。
不知為什麽,心口老是亂跳,總覺得事情不對勁。
與她蔫蔫的情況對比,地窖裡種植的芝麻和黃豆倒是欣欣向榮。
冬天不知道能不能種出作物來,她乾脆把供銷社芝麻、黃豆、豆角、小白菜、青蘿卜的種子都買了點。
蘇嫣想安慰陳玉蓉:“大不了這段時間我不去鎮上了。”
“行。”陳玉蓉見蘇嫣松口,心裡輕快了不少:“你就瞧好吧。”
“封島?這可不行,哪個王八蛋出的餿主意!”
除了在院子裡裝模作樣的種了兩塊地,剩下的全讓她種在這邊。
“是是是,小祖宗。”陳玉蓉的聲音從口罩裡傳出來悶悶的,但是心情似乎很好。
問張懷井得罪了誰,張懷井怎麽也不能說自己尾隨看似蘇嫣的一個背影被揍,只能啞巴吃黃連,死咬著是幫不認識的流氓。
陳玉蓉不明所以。
陳玉蓉拉著蘇嫣的手,不舍地說:“我今天到前院串門,聽佟嫂子說,張懷井前些日子在街上被人打了。”
蘇嫣義正言辭地說:“那我也不怕他。我一個有相親對象的人,他還來騷擾我,公安同志會把他抓起來。”
蘇嫣嬌嬌弱弱的體貌,說話也是輕聲細語。陳玉蓉萬萬想不到她有了個“小嗷嗷”的外號。
她看到蘇嫣姣好的臉龐,欲言又止。
蘇嫣罵罵咧咧地說:“咱媽還說每年這時候島上的人會過來收菜,我還想著偷摸賣點菜出去呢。那這些種子不都砸手裡頭了。”
前面的佟大姨說,張懷井的腿差點被打折。
飯都喂到嘴邊了,去就去!
蘇嫣記下地址,還不忘給她媽打預防針:“我要是相親不成功,你可不能生我的氣啊。”
陳玉蓉說:“傻閨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知道咱們家,免不了會在暗處騷擾。再說這次挨了打,他若是打擊報復你怎麽辦?”
蘇嫣反對道:“好歹我也是女方,怎麽能上趕子往那邊去。”
陳玉蓉和蘇嫣一起到了鎮郵政局借電話。
歐伯伯當即表示男方早就跟他說,想要邀請蘇嫣上島上玩一玩。不知道蘇嫣賞不賞臉。
陳玉蓉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這些日子蘇嫣也往街上去,陳玉蓉想知道這事跟蘇嫣有沒有關系。
陳玉蓉把對方的名字和聯系方式記在紙條上,一式兩份,遞給蘇嫣一份,自己留了一份:“你只要不耍心眼,相親不成功我肯定不怪你。”
說到有相親對象,陳玉蓉一拍大腿說:“對了,你歐伯伯還說讓人家過來看望你,跟你相親呢。就是跟你相親的那位方同志,是石油島上的幹部,最近招工忙,說是要等著結束再來。”
蘇嫣聽著陳玉蓉跟歐伯伯說話,對方很快就體會到陳玉蓉的“語言藝術”。
陳玉蓉坐正身子,認真地說:“那更好,要不然你就去石油島一趟,跟人家見見面。”
男方這麽不主動?
蘇嫣冷冷地哼哼兩聲說:“等他忙完得明年咯。”
蘇嫣跟陳玉蓉手挽手從郵政局出來,蘇嫣感覺空氣裡彌漫著沙塵的味道,她把口罩戴上嘀咕道:“我是真不想嫁人。先說好,就算相親成功,我也不會馬上就結婚。”
蘇嫣看出陳玉蓉的擔心,老實巴交地說:“不是我讓人打的,他尾隨我,被個見義勇為的好青年發現,揍了他一頓。”
陳玉蓉抓緊蘇嫣的手,急道:“居然還敢打你的主意?.這次有好人幫你,下次怎麽辦啊。”
蘇智撇撇嘴,也氣惱地說:“那麽大的島,一句話說封就封,八成是個大人物說的。咱們小老百姓,胳膊擰不過大腿。”
蘇智知道她們有女人間的話聊,揉揉鼻子走了。
他們在炕屋裡說著話,陳玉蓉進來了。
村子裡人多口雜,她們不想在村委會打電話。
蘇智從上面下來,問癱平的蘇嫣:“咱們稻米該賣了吧?我聽說今年石油島要提前封島,恐怕村子裡的高粱會滯銷。咱們也得趕緊把稻米賣出去。”
陳玉蓉笑道:“媽有本事讓他邀請你去。你是被邀請,自然就不是上趕子。再說,你一來一回也得好幾日,正好讓張懷井冷靜冷靜。”
第二天。
北沙鎮同周邊十多個鄉鎮一樣,都是靠著石油島吃飯。也有不少親屬在石油島當工人,自然消息是準確的。
蘇嫣見了,讓蘇智先去上面澆水。
蘇嫣解釋說:“小智說,今年石油島會提前封島。”
農業街上的人都看到他腦袋瓜腫的跟豬頭一般大。嘴裡“誒喲誒喲”的叫喚,回到家起不來床,一直躺著呢。
也不知對方是怎麽下的手,打的都是疼地方,去醫院也查不出什麽毛病。想要找那幫人,早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是他親戚家的人發現他鼻青臉腫地躺在一條小巷子裡,七手八腳地把他抬回去。
蘇嫣斟酌了一下,歎口氣說:“行吧,反正我就一個條件,我不當上趕子的人。”
蘇嫣看到郵政局對面有一家糧種店,就拉著陳玉蓉往裡面進。
這邊的水土不好,糧種店的人也都耷拉著腦袋在櫃台前面打瞌睡。見到有顧客進來,也是無精打采地站著。
蘇嫣看到這邊除了她在供銷社買到的那些以外,還有小米、茄子、花生、芝麻、南瓜等種子,價格也十分的便宜。
陳玉蓉知道蘇嫣能種出來,壓根不會管她。
銷售員覺得蘇嫣種不出來,壓根不會管她。
蘇嫣樂的自在,她買了一大包各式種子,只花了一元七角錢。
臨走前,看到門後面還堆著一堆卷著葉子的樹苗,她問:“同志,這是些什麽樹?”
“梭梭樹啊,這都不認識啊。”銷售員大姐說:“耐寒耐旱,沙漠裡全都種這個。”
蘇嫣又指著被樹堆壓在最下面的乾枯樹苗說:“那這個呢?”
“那是胡楊樹。”陳玉蓉替銷售員大姐回答說:“很美麗的一種樹。若是種成一片,夏天是綠葉的海洋,秋季是燦爛的金海。”
銷售員大姐潑冷水道:“咱們這破地方,也就只能做做夢了。人的水都不夠用,哪裡還能種什麽海。你要不要?這棵樹要死了送給你。”
銷售員大姐把胡楊樹苗抽出來,蘇嫣一看,失笑著說:“我還以為是柴火。”
胡楊樹苗的葉子在抽取之下紛紛飄落,就剩下一根光禿禿的樹杈。
“哪來防身倒是不錯。”蘇嫣拿到手裡,比她手腕還細的小樹苗在她眼裡發出微弱的綠光,似乎渴求著她的救助。
蘇嫣一怔,隨即放在身側,與銷售員大姐甜甜地說:“謝謝你。我正想要棵小樹苗種種看,你這裡的種子比外面的都好,托你的福說不準我就種出大樹出來了。”
陳玉蓉垂下頭輕笑。
銷售員大姐見她小嘴甜,就教導了幾句種植的經驗,又說:“現在不是種植的好時候,最好明年清明後有點雨水你再種別的吧,今年怕是來不及了。”
“好。”蘇嫣謝過她,然後跟陳玉蓉離開糧種店。
當晚。
蘇智乾完活回到家,回來準備吃小灶。
聽到蘇嫣要獨自去往石油島,頓時不樂意了。把筷子一撂,大米飯都不香了。
小碗也生氣的說:“那邊三百多裡地,你自己去誰放心?”
蘇嫣不得不說:“問過王乾事,這樣的事只能相親本人去。不然介紹信怎麽開啊?一人相親全家出動啊?”
要是舉家都走,情況就變得複雜,誰知道下放分子們會不會一起流竄?
蘇智跟小碗都不是小孩,就是擔心蘇嫣。
知道事情已經定下來,隻好在心裡祈禱蘇嫣一路順利。
*
又是一早上,屋簷上的灰麻雀嘰嘰喳喳的叫喚。
板栗樹的葉子隨著風沙沙作響。
蘇嫣從家裡出來,梳著規規矩矩的倆個麻花辮,穿著粉格子襯衫和灰褲子,腳上是一雙小花布鞋。
身上挎著解放包,兜裡揣著自己做的布錢包,褲腰裡面還被陳玉蓉縫了個秘密口袋,裡頭有五元錢和村委會的電話號碼。
小碗站在院子裡,想了想塞給蘇嫣一根“棍子”:“刀具不讓帶上車,你就拿著棍子防身吧。”
蘇嫣看到一臂長的胡楊樹的乾巴樹苗,又看到小碗擔憂的神情就接受了她的好意。反正有她的能力溫養著,在不在土壤裡小胡楊都一樣恢復。
陳玉蓉給蘇嫣提了兩瓶隔壁出的高粱酒,準備當禮品。離開前又交代了好多話。主要意思就是男方要是不懂事,馬上就回來,別委屈了自己。
蘇智今天不去幹活,親自送蘇嫣去鎮上汽車站。
蘇嫣買了汽車票一路上過去需要將近十三個小時。路上經過三個小鎮,和十多個小村莊。
大交通汽車頂上固定著一圈矮欄杆,行李箱、雞籠、包裹、麻袋裝的紅薯等,全都摞在上面。
司機站在車頭前面指揮著徒弟把貨物捆緊,路上風沙大,免得掉落。
汽車站上,住在石油島的人大包小卷往車頂上扔東西。
他們衣著打扮比其他乘客氣派的多,一眼就能認出來。最次的身上衣服也不帶補丁。
蘇嫣解放包裡面有一身換洗的長袖長褲。她打算過去待兩日就回來。實打實的走過場。
她從窗戶裡衝蘇智擺擺手,按照票上面的座位,一排排的往後走。她要到倒數第二排的位置去。
好巧不巧。
方應看坐在中間座位上眯著。
他等了那位神秘的小姑娘兩天,都沒見她,島上還有許多事情處理,於是就往回趕。吉普車都讓接工的開走了,他乾脆坐汽車回去,省的自己開車了。
他閉著眼打算一路睡回去,陡然嗅到朝思暮想的氣味,心肝一顫,睜開眼。
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居然在他身邊坐下了。
這是什麽宇宙奇跡?
人來人往的走道,彌漫的味道似乎全都變成了香甜氣息。
方應看真想放聲大笑幾聲,硬是壓著唇角忍住了。
他開始還以為跟相親的姑娘沒緣分,這不就緣分來了?!
他正想開口打招呼,一個“木棍”杵到他鼻子前面。
顯然小嗷嗷也看到了他。
蘇嫣冷淡且無情地說:“閉嘴。”
無端被封印,方應看不依了。
“.你的賢良淑德呢?”
蘇嫣早就看到方應看在這邊,奈何售票員同志三令五申要按照座位號坐,不允許調換座位。
“賢良淑德的不是你麽?”蘇嫣坐在靠走道這邊,用胡楊木棍戳戳方應看的大長腿:“過去點。”
方應看樂了,這姑娘真夠可以,不愧是小嗷嗷。不過她這是要上哪兒去?這趟汽車直達石油島。
誒?!
石油島!
方應看提起精神,往小姑娘身上掃一圈。
沒成想,凶巴巴的小木棍又杵到他鼻子,還厲害的晃了晃:“不許往這邊看,再轉過來腦袋瓜子給你掰掉了。”
方應看:“.”
鄧燦燦啊鄧燦燦,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這就是你一口一個賢惠媳婦?
你兒子都比她賢惠啊。
方應看把頭轉到窗戶這邊,他用余光可以看到蘇嫣右顴骨上有一顆淺淺的丁點小痣。
他準備撩撥撩撥小姑娘,賤次次地說:“喲,你臉蛋上有顆痣,我右腳丫子上也有一顆痣,你說是不是緣分?”
蘇嫣把好看的唇抿的緊緊的,生怕自己罵出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漂亮話”。
大交通汽車上,車頂雞和鴨嘰嘰喳喳的不停。
緩慢地駛出汽車站,一車人還處於興奮狀態,相互間說著話,傳遞著物品。
蘇嫣把帶過來的毛巾搭在靠背上,這樣頭髮接觸的地方就是乾淨的。不是她嫌棄,這年頭長虱子的人太多。聽說還要用敵敵畏殺虱子,她可不想嘗試。
耳朵邊方應看還在呱噪,蘇嫣忍不住說:“你對象不嫌你話多麽?”
方應看抿唇笑了下,意味深長地說:“應該嫌的。”
明明是一張好看的俊臉,就是表情欠呼呼的。
蘇嫣點頭,冷笑著說:“我對象就不這樣,他話少。”
方應看“噢”了聲,側過頭眼睛裡都是笑意地說:“你對象在石油島啊?”
蘇嫣挪了挪身子,方應看光是坐在旁邊,就有十足的壓迫感。
她不大高興的說:“對,又是那個石油島。你該不會也是島上的吧?”
“對。”方應看樂呵呵地說:“我對象要去島上,我過去守株待兔。”
這話說的莫名其妙。
蘇嫣因為張懷井的緣故,對石油島上的人也帶著一絲抗拒。
蘇嫣皺著眉說:“好端端的姑娘怎麽要往石油島上去?該不會是個麻子臉的醜八怪吧?”
方應看臉都要笑抽了,把問題拋給蘇嫣自己:“那你好端端的去石油島做什麽?”
蘇嫣哽了一下說:“要你管。”
方應看心情頗好地說;“哦,那就是相親,你這種情況多了去了。對了,你那位對象也是個大麻子臉醜八怪?”
這個“也”字就用的很深奧。
蘇嫣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隻說:“肯定比你好看。”
方應看勾著手指頭撓撓臉頰,裝作自然地問:“能冒昧的問問叫什麽?說不準我認識呢。”
蘇嫣看他胡子拉碴的樣子,不想告訴他對方的名字:“我憑什麽告訴你。”
方應看樂得很:“我要是告訴你,你就該跳車跑啦。”說著,當真把車窗戶的小縫拉的嚴嚴實實。
蘇嫣心想:小樣,這就跟我攀比上官職了?你官大我就跳車?切!
她冷笑地說:“要跳也是你跳呀,我對象也是幹部,我不怕你。你本事你把工作證掏出來。”
方應看點點頭,從兜裡掏出石油島的工作證。
掌心大的硬殼本,翻開第一頁寫著:成功油田開采場辦公室,XXX。
他耀武揚威地在蘇嫣面前扇了扇工作證,心腸大大地壞:“蘇同志,”他說:“現在可以問問你那位叫什麽,我倆誰官大了吧?”
蘇嫣非常警惕,她板著小臉:“你怎麽知道我姓什麽?你調查我?”
她說完,覺得有一絲絲不對。
晃過去的工作證上面寫的名字怎麽有丁點眼熟。
她趕緊從右兜裡翻出陳玉蓉寫給她的聯絡紙條,一時間僵在那裡。
方應看又不做人了,他看了眼紙條,一手拿起工作證,指著工作證上的字說:“來,這位女同志,你跟我一起念。”
“方。”
蘇嫣顫唞著小手,指著陳玉蓉親筆寫的字,用氣音說:“.方。”
“應。”
蘇嫣指尖都要把字摳下來了,說:“.應。”
方應看抿唇輕笑:“看。”
蘇嫣氣若遊絲地說:“.看。”
方應看肩膀笑的一聳一聳,特別像人類的好朋友。
他特意問:“蘇同志,你現在什麽感覺?”
感覺怎麽樣?
簡直是五雷轟頂,尷尬的無處遁形!
難道說人類的孽緣就此要拉開帷幕?
蘇嫣小眼神不停地往車窗瞅,她“噌”地站起來,被方應看搭著肩膀按下去了。“噌”又起來,又被方應看按下去。
蘇嫣淑女的抻了抻衣擺,端莊的坐好,細聲細氣地側過頭說:“方大哥,咱把窗戶打開透透氣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