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要舉報誰？”方應看站在史茂前面， 史茂不由得後退兩步。

  陳玉蓉和蘇嫣站在一起，她緊張地拉著蘇嫣的衣袖，看著高大不好招惹的男人， 小聲問：“這人是誰？”

  方應看耳聰目明，回身跟陳玉蓉客氣，甚至討好地笑了笑，等他轉回去， 面對史茂又是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變臉速度一絕。

  蘇嫣用正常語調，務必讓在場的人都聽到：“這不就是你給我介紹的那位對象麽。”

  陳玉蓉的心一下放了下來。

  史茂咽了咽口水， 想起汽車上那位女同志說的話， 於是說：“我想舉報她.但我現在不想舉報了。估計是我看錯了。”

  “她”自然指的是蘇嫣。

  方應看站在他面前， 笑了：“我的人你想舉報就舉報，不想舉報就不舉報？”

  他上前一步，壓迫感極強地說：“老子要是不來你們還想把她綁走？我不會讓事情這麽輕易解決，必須讓你們吃點苦頭， 不然我走了以後， 你們再欺負到她頭上。”

  往村委會走的土路上，讓他走出一步三回頭的效果。

  一看到王倩玲在前面，蘇智罵道：“你怎麽還賊心不死！”

  史茂急的不行了，氣惱地說：“一個破村子有什麽了不起的。十裡八鄉的村子多如牛毛，你這樣的村幹部拿什麽派頭！”

  方應看笑道：“我還以為你沒看見.誒，那邊有石頭，往草上走。”

  他們沿著土路往村委會辦公室去，換做別人應該會很擔憂。只是蘇嫣並沒有這種感覺。

  王榮軍抬抬眼鏡，很有幹部派頭地說：“你鬧這麽大的事，你也不是咱們村子的人，前因後果村集體必須要了解清楚。你也不必怕被人打擊報復，只要在這個村子裡，沒人敢對你下手。”

  方應看耳朵動了動，知道小姑娘這是生氣了。

  方應看不爽地說：“我懷疑那小子打你的主意。”

  方應看瞅了他一眼，然後跟蘇嫣說：“他們要了解情況， 走，咱們就去村委會坐著讓他們慢慢了解。”

  “誒誒， 這位同志怎麽說的呢？”王榮軍過來， 他不知道情況，以為蘇嫣想要違抗村集體的命令，不配合，就說：“我們也不過是想把她帶過去了解了解情況。”

  別人不知道方應看的身份，史茂知道啊。他看到方應看跟蘇嫣倆人往村委會辦公室去，頓時嚇得不行。他萬萬沒料到方應看能從鎮上又跑到村子裡來。他隻想阻止蘇嫣再到石油島去啊。

  “小年輕的脾氣也太暴躁了。”王倩玲走在王榮軍旁邊，他們倆是下鄉的同學，一慣抱團維護：“你這樣是解決問題的態度嗎？會不會好好說話？”

  蘇嫣走在他後面，感覺到他的視線，抬頭問：“你老看我幹什麽？”

  他率先跑到人群的前方，堵著王榮軍的去路說：“我說了我不舉報了，你們別了解了，趕緊把人放了。”

  遠處，蘇智和小碗得了消息，連農具都來不及拿，死命的跑過來。

  陳玉蓉想攔著蘇嫣不讓她去， 胳膊擰不過大腿啊，萬一被批//鬥處分怎麽辦？
  蘇嫣見到方應看老神在在的樣子， 覺得他這個鬼德行還是比較靠譜的，就跟陳玉蓉說：“舉報人已經不舉報了，我不怕村集體了解情況。我就是被誣陷的，這件事不能一了百了，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蘇嫣氣息一滯，羞惱地說：“他神經病啊，這樣害我。.那也比隨隨便便一位女同志往你身上撲的好。”

  “懶得理你。”蘇嫣邁過石頭，回頭看了眼站在家門口的陳玉蓉。

  王倩玲還在教育史茂，冷不防聽到這句話，老臉掛不住。

  她並非是膽大包天的人，能有這樣的心境，免不了是方應看給她的安心感。

  他們在前面吵，方應看耳朵聽著嘴上不做聲。他走了兩步，低頭看看蘇嫣。再走兩步，又看看蘇嫣。

  誰家不知道她家的癡呆兒子呢。就算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但光是聽這句話聯想一下就能明白了。

  佟大姨從後面走出來，拉著蘇智和小碗，衝蘇嫣說：“你快跟他們說說你沒事。”

  蘇嫣跟弟妹二人說：“你們別擔心，我就是過去讓他們了解一下情況。舉報人已經不舉報了，就應該還我清白了。”

  蘇智半信半疑的掃了一圈，眼睛落在方應看身上，頓時心驚。

  他姐不是去了石油島，怎麽會跟這個男人混在一起？他為什麽出現在這裡？

  蘇嫣看出他的眼神，避免他胡思亂想就說：“這位就是石油島的方同志。”

  小碗忍不住說：“真是緣分啊。”

  緣分？

  可不就是緣分麽。

  方應看笑呵呵地說：“這位小妹妹說話我愛聽，回頭哥給你買糖吃。”

  小碗捂著嘴瞪他一眼：“不需要。”

  方應看不跟孩子計較，跟蘇嫣說：“你家孩子一個比一個有個性。”

  他倆繼續往前走，後面蘇智遠遠的跟著，小碗先跑回去陪陳玉蓉。

  到了村委會辦公室，蘇嫣一回頭，了不得，跟著過來看熱鬧的人實在太多了。

  原本在地裡乾活的人，見蘇智和小碗跑走，也沒心思乾活，溜達達的走過來想要看看。

  他們還沒到村委會，已經有不少人守在那邊。

  村書記上鎮上開會去了，蘇嫣和方應看被帶到辦公室裡分別“聊天”。拋開在黑市上的事情不說，就從汽車站認識開始，簡單的說了一遍。

  說完，兩幫人對了下“聊天記錄”，倆人的口供都是一樣的。而且蘇嫣是先回家，對方後過來，沒有串供的可能性。

  王榮軍還記得方應看張口就是“老子”的事，他坐在原本村書記的辦公桌前面，拿著信紙淡淡地說：“那你們走吧，舉報不成立。”

  “不走。”蘇嫣說：“他在我家門口那樣大張旗鼓的誣陷我，我還差點被綁過來，就一個不成立完事了？”

  王榮軍沒好氣的說：“那你還想要怎麽樣？不成立不就是洗清你的清白了嗎？”

  蘇嫣說：“那至少讓他站在鄉親面前跟我道歉吧？”
    王榮軍充耳不聞，拿著鋼筆，很有派頭地跟王倩玲說：“兩位男同志的個人信息還沒登記。”

  王倩玲喊了史茂一聲：“誒，把你的證件拿出來。”

  史茂看了方應看一眼，方應看沒理他。他隻好把工作證掏出來。

  接著，王榮軍用手指點了點信紙，跟方應看說：“你的呢？工作證趕緊給我。”

  方應看坐在他對面的長椅上，靠著牆，語氣輕松地說：“你有什麽資格管老子？”

  蘇嫣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石油島的小幹部都這麽有底氣麽？

  王榮軍在村子裡沒被人這樣說過，他一下站起來說：“你你你，不過就是石油島的工人，至於拿著雞毛當令箭，以為咱們地方管不了你了？”

  史茂要哭了，跟王榮軍說：“你趕緊讓我們領導走吧，他不是工人，你趕緊認錯，讓他老人家走吧。”

  王榮軍“喲呵”一聲笑了：“誒喲，看不出來，還是石油島一霸啊。怪不得這麽硬氣，還是個小領導？”

  蘇嫣有點緊張，她不想害的方應看丟工作。事情既然已經明了，不如想著讓方應看先走，她再慢慢跟他們周旋。

  然而卻聽方應看說：“領導小不小我不知道，反正你們鎮長見了我都客客氣氣的。我不知道你在鎮上算老幾。”

  蘇嫣詫異地看向方應看，方應看直了直腰，衝她深沉的點了點頭。

  蘇嫣：“.”這、這是吹牛皮還是當真說的啊.
  這話方應看說的很收斂，光憑他自己的身份地位，別說鎮長見他客氣，就是市長、鄉長也沒道理在他面前擺架子。

  若是把家裡一位在中組部工作的父親，和省委工作的母親搬出來，不知道王榮軍會用什麽樣的姿態與他對話。不過面對村子裡的小乾事，他沒必要這樣抬舉對方。

  “你你你別信口開河。”王榮軍的鋼筆一下掉在地上，王倩玲幫他撿起來，他反倒把人攆到一邊去。

  方應看徑直走上前，抓起電話撥打過去。王榮軍想要搶電話，被門口站著的蘇智衝進來攔著。

  “你幹什麽？！不許使用集體電話！”

  “不用電話讓你在這裡執法枉法？”

  沒人知道方應看給誰打的電話，除了王榮軍。他剛給鎮上開會的村書記通了電話，交代這件事情，電話號碼前幾位數一模一樣。

  後面兩位數不同，那是因為接線站分配的辦公室號碼不一樣。

  方應看說的很簡單：“我是方應看，現在在張家村村委會被人扣押。”

  蘇嫣一下迷惑了，石油島的小領導能有這麽大的底氣直接跟鎮政府打電話？難不成方應看剛才真不是吹牛皮？他的官職比她想的要大？

  蘇嫣回想了一下她在石油島的見聞，方應看一直以來似乎都是很引人關注。她開始以為是他的長相和優越的身材造成的，現在想想也許還因為他的身份不一般。

  還有招待所裡服務員小紅讓她抓住機會，方應看走在哪裡都有許多姑娘喜歡。

  光是外表無法產生如此大的效果，說不定還真是有很大一部分年輕有為又單身的緣故。

  還有走在路上不少人都跟他打招呼，現在想想裡面不少都有敬重的眼神。

  辦公室因為方應看撥打電話而顯得寂靜，大家各有所思。

  史茂見方應看掛了電話，鼓起勇氣走上來說：“方老大，並不是我想這樣乾的，我也是鬼迷心竅，聽了一個叫做侯雨苗的話，我自首——”

  方應看指著辦公室門外三四個乒乓球大小的驢粑粑蛋說：“別人說什麽你就做什麽？我讓你吃驢糞，你吃啊？”

  蘇嫣也來氣：“我沒得罪過你，你做什麽誣陷我？你知不知道名聲有多重要！”

  史茂就是知道名聲有多重要才這樣說，他在汽車上對蘇嫣一見鍾情。侯雨苗給他出主意，就先讓她上不了是石油島，以後他想追求就容易的多。

  他無法跟方應看比高低，跟對方比，他就是塵埃般的存在，他只有這個辦法。而侯雨苗說過，到時候她跟方應看在一起後，會替蘇嫣洗清清白，讓蘇嫣好生生的嫁給史茂。

  史茂說：“我、我想著我好歹是個石油工人，我跟你說話你都沒理我.”

  蘇嫣真不記得史茂有跟她說過話，她疑惑地看向方應看。受困的四天裡她一直跟方應看在一起。

  方應看嚴肅地說：“我記得你是實習工還沒轉正吧？統一是國慶節轉正，你也別等國慶節了，這件事解決完，你給我從石油島滾出去。”

  被石油島開除，會在工作履歷上蓋開除章，以後他找工作可就難了，實習工被開除，會在檔案上記上一筆，走到哪裡檔案會跟他一輩子。

  史茂嘴唇顫唞地說：“方老大，我沒有壞心思我，我真的只是想要追求她，我比不過你，我沒想害她方老大——”

  “你別惡心人。”方應看說：“你以後別叫我方老大，我手底下沒你這樣的人。”

  史茂走到門口，突然站住腳。他閉了閉眼，低聲嘀咕說：“你這是以權謀私。”

  方應看叫住他說：“等等，我讓你走了麽？”

  蘇嫣小臉氣的都黑了，她搞不清楚這樣的人腦回路是怎麽長的！簡直就是往她身上潑髒水。

  史茂說：“你都把我開除了，我憑什麽聽你的！”

  方應看似笑非笑地說：“我開除你，是因為我的隊伍裡不會留有搬弄是非、造謠生事的人。除這一點以外，你造謠蘇嫣同志的事，我還沒跟你算。”

  史茂有些怕了，這位方老大雖然年輕，就因為雷霆手段才能鎮得住石油島上的牛鬼蛇神們，他忽然有點站不住了。他的身份信息都被方應看捏在手裡，這個世道他能跑到哪去？
  方應看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就留下來，等著公安同志帶你去蹲兩個月吧。”

  “勞、勞改我？”史茂崩潰地說：“你有什麽權利讓公安勞改我！”

  方應看說：“我當然沒有執法權，但我可以作為當事人的未來家屬給於建議。”

  見到史茂對方應看的態度，明眼人都看出方應看應該在石油島上身份不一般，大家相互看了看，沒人敢貿然開口。

  方應看早就料到這樣的場面，環視著一圈裡裡外外看熱鬧的人，還有傻眼的王榮軍、王倩玲等村委會成員。

  他笑了笑說：“你們別怕，我為人最和氣不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