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軟飯軟吃
  車廂裡逼仄的副駕駛位曖昧氣溫寸寸攀升。

  面對男人帶笑的眉眼， 喬汐身體緊繃，雙手死死攥緊安全帶，“我， 我並沒有緊張。”

  “沒緊張？”賀知許反問。

  臉稍側開些，視線從她唇瓣偏移到她側臉，不由抬手點在她通紅的耳垂上，“臉怎麽突然紅成這樣？”

  喬汐：“……”

  一時窘迫， 連慍紅的耳垂都帶上燙人溫度。

  在車廂內部燈光映襯下，她眸間染上絲絲水汽， 閃著微潤的光。

  落在他眼裡， 就像隻受盡委屈神色慌張的小鹿。

  賀知許愣了瞬， 眼底閃過一絲訝然。

  下秒便撤開手指，伸手去副駕駛車門儲物格裡拿出駕駛證後，端正坐回駕駛位。

  九年時間，祖國發展日新月異，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連商場外巨幅廣告牌上明星都換了一批。

  喬汐默默拾起不久前滑落到地上的手機， 點開某APP看了眼後，認命回：“……大概點錯了， 取消失敗。”

  看著遠處濃濃夜色，喬汐沒由來得陣陣發冷。

  “你不打車，在平台取消訂單也可以！我是良好市民絕不罵你！”

  “……”

  “喬汐小姐，你別躲在裡面不出聲， 我知道你在家！”

  賀知許輕點了下刹車：“……你沒取消訂單？”

  他點了下車窗按鈕，副駕駛車窗緩緩落下，昏暗夜色中男人疑惑的臉便出現在喬汐眼前。

  “好說好說。”男人立即變了語氣。

  看他將駕駛證放進車門儲物格， 喬汐稍松口氣， 淡聲回：“嗯。”

  即使後來知道他的出現一開始就帶著不純粹的目的。

  一分鍾後， 汽車駛出別墅。

  那段青蔥歲月裡，他留下很重一筆痕跡，無法磨滅，無法取代。

  那幾年，或是愧疚憐憫作怪，他拉她上岸，照顧她情緒讓她有勇氣面對這個世界。

  不可否認，他的出現很大程度改變了她的人生。

  “怕路上查酒駕，提前準備好證件。”他解釋了句， 發動車子。

  遠處幾個保安正小跑著往這邊趕。

  伸手接過錢後，還不忘語重心長地勸說喬汐：“小姑娘瞧你男朋友對你多好，這種男人不多了，好好珍惜。”

  寂靜夜晚，身後男人的破鑼嗓子響徹整片別墅區。

  兩人都沒在意不遠處停在路旁的某輛車，更沒在意車旁站著的男人。

  她在變，賀知許也在變，沒有誰會永遠站在原地停滯不前。

  他喋喋不休地說著，下秒就看幾張紅票子從喬汐肩膀處伸出，眼睛登時亮了。

  今晚坐在車裡的無論是誰，他都能這般面不改色地說出“女朋友”嗎？

  喬汐眼神閃過一絲掙扎，隨後頹唐坐回位置。

  對他來說，男女朋友的關系就像路邊隨處可見的石子野草，可以隨意安排來解釋誤會？

  “不好意思，我剛剛操作錯誤，取消訂單失敗，現在應該可以了。”喬汐側過身子，不好意思地道歉。

  她抱住雙臂，解釋說：“你誤會了，我和他……”

  原來是拿駕駛證。

  兩人沒再說話，車裡陷入膠著沉默。

  車內傳出沉著穩重的聲音：“這些錢就當做補償。”

  喬汐尷尬笑笑，忙不迭在APP上點擊取消訂單。

  良久，車子駛出別墅群范圍，馬路上昏黃燈光混著月光投射進車窗裡。

  將到達路口紅綠燈時，賀知許輕點了刹車，車子均勻減速後緩緩停下。

  “沒關系”幾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面前副駕駛車窗便又緩慢升起。

  直到賀知許開車經過，看他猛灌口水後，倏然衝身後別墅區扯著嗓子大喊：“喬汐小姐，你喊的快車到了！”

  更無法忘懷。

  “師傅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剛剛和我鬧別扭，不肯坐我的專車才臨時起意打了車。”

  此刻，喬汐怔怔看窗外，滿心想的都是賀知許剛剛所說“女朋友”三個字。

  喬汐靠著椅背，側頭看窗外。

  大概看她客氣好說話，男人不由抱怨道：“要取消訂單就早點嘛，害我白等這麽久，連嗓子都喊啞了……”

  賀知許沒說話，將車往後倒了些距離，恰好停在男人跟前。

  他單手搭著方向盤，語氣平淡有些意味不明：“就這麽不想和我扯上關系？”

  喬汐仍在看窗外，似是沒聽見，直到綠燈亮起，車子重新啟動都沒回答這個問題。

  綠燈光芒在眼前跳躍而過，她本能閉上眼睛，賀知許剛才的問句兀自跳上腦海。

  關系？

  在她曾想有過一段關系的年紀，她向前朝他走了九十九步，他卻選擇後退徹底劃清界限。

  再後來，他的阿姨變成了她的親媽。

  僅存的朋友關系變成了笑話。

  如今在社會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她和他，曾缺席彼此世界這麽多年的她和他。

  學會拒絕的她，和左右逢源的他，像走在徹底平行的兩條線。

  那年那碗炸醬面已經腐爛變酸。

  昭示著他倆關系可以是校友，可以是她永遠不想承認的兄妹，唯獨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思緒漸漸回攏，喬汐眸光暗了瞬才想起自己還沒有說地址。

  便低聲說道：“就將我放在前面路口吧……”

  車猛地一停。

  喬汐疑惑回頭，便看賀知許目光灼灼盯向她。

  她略蹙眉，“怎麽了？”

  他繃著臉沒回答，隨後在她沒防備時突然俯身過來，嚇得她心臟狂跳，忙滿臉警惕地緊貼向椅背。

  “又要拿什麽東西嗎？”

  喬汐大腦快速思考，先一步伸手將副駕駛車門儲物格裡的東西全部拿出，遞到賀知許面前，阻擋他再進一步的可能。

  賀知許略帶深意地看了她眼。

  接過後，在幾張白紙中間精準挑出行駛證，又拿上剛剛的駕駛證，按下車窗按鈕。

  窗外，一位身穿製服的男人朝裡看了眼，遞來一隻酒駕測試儀。

  喬汐一怔，抬眸才發現前面路口在檢查酒駕。

  還好剛剛她反應及時，沒有出糗。

  她微松口氣，身旁賀知許測過酒檢查完證件後被放行。

  隨著車窗升起，車子再次啟動。

  賀知許食指輕點了下方向盤，忽然半開玩笑地說：“就這麽怕我？”

  他聲音藏著幾分笑意，但眸光漸沉。

  “是車裡溫度太高，現在是，出發時也是。”喬汐低聲開口，答非所問。

  賀知許抬眸定定看向後視鏡，精準捕捉到她臉上正逐漸褪去的薄紅。

  “大概是暖冬緣故，暖風明明和往年一樣溫度，卻覺得熱了。”

  他淡聲回復，隨手按下按鍵，將暖風溫度下調了幾度，“其實，你有什麽想法，或是有哪裡覺得不舒服都可以明確告訴我。”

  “嗯。”喬汐頓了幾秒，抿唇說：“那賀先生把我放在下個路口吧，這裡離我住的地方很近，我可以走回家。”

  “畢竟女性詳細地址總歸不太方便告訴太多人。”

  “哦？不方便告訴太多人，還是隻不方便告訴我這個校友？”

  賀知許語氣未明，聽起來像不太高興。

  沒想過他會直截了當地挑明，喬汐下意識轉過身觀察他表情，並解釋道：“賀先生誤會了……”

  “但作為一個男人，我有義務將你安全送到家。”賀知許神色未變，沒給她解釋機會，只看著前方嚴肅道：“何況你住的地方太偏，不安全。”

  正思索再怎樣解釋的喬汐瞬間怔住。

  她盯著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怎麽會知道她住哪裡？！
  他調查她？還是她朋友透露的？
  喬汐想不出所以然，便想乾脆問他。

  沒成想，話一出口便變了味道：“那賀先生呢？”

  “話裡有義務安全送到家，是所有和賀先生有業務往來的人，還是單指我這個校友？”

  方向盤上的手指微動，賀知許遊刃有余的神色明顯收斂幾分。

  完了，怎麽一緊張就問出這種問題？
  問完後，喬汐懊惱地想原地挖個洞直接跳進去，她攥著安全帶撇開目光不敢再直視賀知許。

  良久，車裡響起熟悉聲音。

  “自然是……所有人。”賀知許回答。

  後一句語氣微沉，帶著絲許試探：“難道喬小姐不是？”

  “自然也是。”喬汐禮貌笑笑。

  她回身坐正，完全將剛剛想問的問題拋之腦後。

  看樣子，他應該送過很多人回家，這個位置也有很多人都坐過。

  車子在馬路上平穩行駛，到達小區時，已將近晚上十點。

  賀知許停好車，率先打開車門下車。

  喬汐隨即快速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完全沒有再給他幫她開車門的機會。

  “這小區沒有保安和物業，不安全。”賀知許自然說道：“我送你上樓。”

  “這個借口賀先生剛剛已經在小區門口用過了。”

  喬汐後撤一步，默默與他拉開距離，毫不客氣地回絕：“再送真得就不禮貌了。”

  現在的她脫離副駕駛逼仄的空間，在皎白月光映襯下，多添了幾分清冷疏離。

  看起來，連帶著膽子也大許多。

  賀知許不知想到什麽，抿唇一笑說：“那我站在這裡看你上樓，有事便喊我。”

  喬汐不想再和他拉扯，忙點頭上樓。

  可剛走到單元門口，就聽身後又響起他聲音。

  “明天我要出國，大概三天后回來。”

  “三天，足夠喬小姐考慮我的提議嗎？”

  喬汐站在原地，面對黑黝黝的樓道沒回頭。

  經過今天晚上接觸，她確定自己完全沒把握在接下來的相處中不再動心。

  也害怕自己越接觸他，越了解他這九年來的經歷，越會想起曾經。

  本就是沒有希望的事情，不如直接拒絕。

  她微抿唇，拒絕提議的說辭將出口時，忽地鬼迷心竅，帶了一分轉圜余地。

  “好。”

  “三天后，我會再聯系賀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