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幸存者

  “光落了， 關門。”

  門樓上響起一個乾癟的聲音，像小老頭擠著嗓子。底下銅鐵鑄成的暗室裡，幾個不辨眉目的壯實青年沉默地推動面前的柱子。

  他們的手掌緊緊攀著胸`前的橫杆， 動作和推著旋轉門的兒童很像，卻因為橫杆的重量十分吃力。

  哢噠，哢噠哢噠。

  機擴聲響起，一層層擴大力量的符文次第點亮。原來這間銅室是其中一間動力房，卻為了節約那麽一兩顆魔石而用人力代替。

  轟隆……遠處有什麽東西卡死了。人們手臂上的青筋總算消退下去，他們繼續沉默地推動杆子， 為其他地方提供動力源。

  力夫們沒有接受過任何教育，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更不知道他們推動的這玩意在失去魔法塔後還能運轉多久。

  他們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繼續轉動， 輪班轉動， 讓齒輪一級級運轉， 把力傳導到其他地方。

  如果沒有意外發生， 這些人中至少有一半活不到5年後：不是因為身體勞損，而是這些機關本身就不該用人力催動，更不該擅自斷開回路。

  華葉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她是幾人裡唯一一位大法師，只是名義上還是塔主學徒。饒是如此也最多引動一些低級魔法，很難對身穿抗魔金屬全身甲的騎士們造成有效殺傷。

  他們每個人都穿著精致的學院風禮服，上面繪滿了奧能之塔特有的魔紋，和機械齒輪上鏤刻的花紋風格一致。

  咚， 咚咚咚。

  “喂，出來啊， 有沒有人啊！”

  運氣足夠好的話，設計之初留下的冗余部分還能成功支撐3年左右，然後在某一天轟然碎裂， 連同支撐柱全部垮塌， 把裡面的人壓成肉醬。

  幫貴族修修魔法回路和魔法管道艱難求生？拜托…沒有魔法塔提供新的魔法石，也沒有對應的機械魔法師用心維護，幾年後一多半魔法器械都得自毀。

  精靈少年一拳垂在金屬們上，握著紅腫的拳頭嘶嘶吐氣。

  說來好笑，他們一直不曾問城主的名諱，直到最近淪為階下囚時才知道城主大名叫做阿爾卡。至於姓氏，所有萊尼斯城的城主都得改姓萊尼斯，和隻小貓小狗沒兩樣，誰知道現在貓狗也能翻身做主人了呢。

  沒想到活才幹了一小半，就看到天上的浮空平台整個崩裂……

  不過， 在這間小房間垂直距離不到10米的地方，就有幾個知道這些事的人。只不過此時他們也不在乎這些， 正在為迫在眉睫的事情生氣呢。

  “別吵了，城主應該已經背叛了。”

  一位精靈耳朵的少年氣得發抖，他旁邊還站著兩位差不多模樣的精靈女孩。封閉的房間裡一共六個人，其中居然有四位是精靈。

  “抱怨是沒用的，你最好祈禱有師兄師姐活著過來救我們。”華葉閉著眼睛，她隨時可以平心靜氣認真冥想，現在還得分點心來穩住同伴的心續。

  “可惡，可惡啊啊啊，要是導師還在我一定剝了他的皮把他的靈魂抽出來點燈！！！”

  作為高貴的法師大人，他們自然能夠以最快的速度疏散，住進城主準備的舒適貴賓房。

  個子最高的精靈少女華葉坐在牆角，這間房間不但沒有窗戶，只在頂上開了兩小排通氣孔，連家具都只有一套沙發。現在沙發上正躺著年紀最小的人類少年，他臉頰上全是汗珠，似乎陷入了病理性昏厥。

  可現在奧能之塔所在的魔法塔群全數墜落，這樣的名頭還能帶來什麽呢。

  這些精靈沒有一個超過30歲，兩個人類也才15歲左右。

  她是這裡最清醒的一個，完全可以推斷出上面變化大了。

  他們是奧能之塔的學徒不假，還是塔主親傳、小小年紀就能掌握機密魔法的天才，前途本是一片光明，地上的人誰見了都得畢恭畢敬。

  他們在幾個月前降下浮空塔，是為了完成導師布置的任務，檢修這座通天塔的內部設施，確定零件與核心運行穩定。

  身邊的幾位同伴均是擅長機械之道的施法者，他們可以用一些零件拚出精巧的魔偶，可讓他們導引魔法陣殘存的魔力進行戰鬥……還是算了吧。

  她苦思冥想，發現最好的計劃居然是找個機會激發金屬機關裡的“暗門”，用劇烈的爆散吸引衛兵注意，然後冒著巨大的風險滿地亂跑，祈禱魔法女神保佑不要被人攆上亂刀砍死。

  哎，還是再等等吧。奧能之塔能人眾多，一定不會死絕的。

  說不定就有哪位大能帶著魔偶潛入萊尼斯城暗殺城主，救他們於水火之中呢。

  少年男女們很快安靜下來，他們都是學院派施法者，過去的生活順風順水，吃個蘋果都有人幫忙削果皮。此時突然面對被城主關禁閉的窘境，真是什麽辦法都想不出來。
    只有沙曼還不願意放棄，這位精靈少年冷哼一聲，從懷裡掏出兩枚鏡片模樣的東西。他用手指靈巧地掰了掰，扣住兩側的寶石緩緩拉伸，最後搗鼓出了一枚攜帶金屬塊的空心導管。

  沙曼把導管攢到自己耳朵裡，讓金屬塊貼到牆上緩緩移動。

  沙沙，沙沙沙…好像蟲子在絲綢上爬。他竭力分辨腦海裡的雜音，慢慢張大嘴，對著其他人做了個口型“隔壁有人”。

  沙沙，沙沙沙。

  “至少五個。”

  啪莎。

  “停下了。”

  華葉踮著腳尖走到他面前，接過另一根導管放進自己的耳朵。

  她的聽力更好，還有一種生動的感知能力，很快就在腦海中模擬出一些細碎的畫面。

  隔壁房間有人，而且不是衛兵…甚至和城主不是一邊的。因為那些人偷偷摸摸，好幾次在奇怪的地方停下，好像還在翻箱倒櫃，不知道隔壁都有些什麽。

  沙沙，沙沙。

  他們要走出去了，可能要開門走掉了。

  華葉很著急，有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畢竟這裡的隔音效果太好了，繼續錘房門？聽到了他們也開不了啊……嘎吱。

  她屏住呼吸，那些人打開了隔壁的門，而且在使用元素魔法！
  奧能之塔熔煉的特殊合金物理性質很好，隔音防震，但對魔法的引導性相當出眾，和秘銀一樣毫無魔抗。

  所以對面房間傳來的魔力波動如此清晰，讓她心生雀躍：太好了，一定是救星！我們都是施法者，對面的大法師和我是天然的同伴。

  他們的人生經驗僅止於此，對奧能之塔的天才們來說，每一位大法師都是和藹可親的前輩。感受到魔力波動時根本無法抑製得救的歡樂心情。

  不用華葉多說，沙曼那邊已經雙手交握，用最直接的動作引導體內的元素力。不需要放出任何一個魔法，只需要把波動傳遞給對方就行啦！

  啪莎。

  啪嗒啪嗒啪嗒。

  對面的人果然輕快地走了過來，把手貼在了牆上。

  哢噠。

  齒輪清脆地轉動，大門噠噠打開。

  一位很是俊美的青年握著一大串鑰匙，就這麽大大咧咧地站在他們面前。他身後還跟著幾位年輕人，每個人手上的武器都奇奇怪怪的，比如左手握魔杖，右手拿把刀。

  華葉悄悄擋住身後的沙曼，朝這位外表年輕的前輩露出微笑：“請問您是哪座魔法塔的導師大人……？”

  把米吃貴看了一下幾個人的面板，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是蒼穹學院的學生，你們怎麽會在這裡？”

  “我們是被困在這裡的奧能之塔塔主學徒，各位是來營救的嗎？”

  “你發個任務就是了。”把米吃貴朝門外指了指：“我們準備找個好地方建傳送陣，你們有什麽建議嗎？”

  什麽叫發個任務…和導師的任務差不多嗎？
  華葉依稀猜測這位大法師想要點報酬，就像她每次完成導師的任務後總能獲得一些指導或者魔法道具。

  不過聽到傳送陣，她連忙擺手：“這位大人，您可能不太清楚，這裡的城主他叛變了！”

  “哦~那你是希望我殺掉他嗎？”把米吃貴擠擠眼睛，其他玩家也用希冀的眼神看著她。少女啊，快點發布隱藏任務吧！

  殺…當然想殺，但是殺得掉嗎？
  華葉還在猶豫，後面的沙曼立刻跳將出來：“好啊好啊，把他殺了！我們可以和塔裡活下來的人說，讓、讓你們推舉一個新領主！”

  不是，塔主多半是死了，你已經不是塔主的好孫子了！

  華葉沒來得及打斷，因為那位大法師已經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和沙曼握手：“好，這個任務我們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