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界外之蟲
  洪水的趨勢逐漸減緩， 其中固然有“深海巨獸”、象征水源與海洋的偽神離去的因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

  “它們來了。”

  希望懸浮在虛空神界中，其中一道化身喃喃自語。她作為“神明”的從神， 順利吸收了一部分聖陽、一部分古神碎片，力量比之前提升不少。

  她原來必須借助玩家視野觀察世界，現在卻多了許多方便的“眼睛”。

  在聖陽寂亡的同時，少許吸收不了的扭曲力量升入天空，形成了一層類似大氣層的保護層。這層保護層中的“星星碎片”就是她全新的探查之眼。

  在現實層面，保護層已經凝聚成破碎太陽的模樣， 在天空中生造出一個天體。假如這個世界和藍星一樣發展出航空事業，大概會發現那塊天體並不“存在”，無法登錄。

  這塊天體在神秘側的意義更加重大， 只要沒有新的寂亡、死亡之神誕生， 它就是本世界天然象征滅亡的死星， 最高等級的“死亡太陽”“不存之星”。

  希望眼下並不怎麽在意這顆星星本身， 即使它算是她鏈接的第一個天體。

  因為有件事情更加重要：

  這顆天體釋放出的毀滅系能量居然會被界外之蟲影響，能像某種指示劑一樣標記出蟲的運動軌跡。

  哪有人第一天告白就滿腦子醬醬釀釀的呀，尤其這個人還是一天到晚冷漠臉的菲斯特……刷奇怪視頻刷到腦筋錯亂了嗎！
  在她猶豫著是教訓呢還是用力教訓呢的時候，光屏忽然閃現到臉前，刷刷發出三條訊息。

  界外之蟲並不是某種昆蟲，它的本體不可名狀，是一種僅僅保留且特化吞噬本能的奇詭存在。

  不管它的形成原因是什麽， 托了這種觀測劑的福， 希望可以用微小的神力去優先彌補蟲子即將經過的縫隙， 從而阻止它的入侵——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沒想到這麽快。不，如果從穿越第一天算起，其實已經很慢了吧。

  玩家們滅世的速度不會比洪水慢多少，而她-遊戲系統屏蔽界外之蟲的實力也值得信賴。由一位樂觀溫和充滿想象力的人類之神二次創世，人類還有什麽好抱怨的？

  “好。”菲斯特又一次握住艾莉婭的右手，心跳猛然一頓。

  在命運般的“巧合”下，聖陽與古神消亡時協同創造出的寂亡天體高懸天空，每時每刻都在釋放出這種奇異的能量，勾勒出界外之蟲的準確位置。

  希望十分冷靜。

  恐怕只有根源世界能擁有數個平行宇宙、數不清的星球， 方便裡面的智慧生物盡情研究和暢享。

  少女的眼眸閃閃發光，俏皮地表達著【其他事情以後再說~】的意思。這讓他想起小貓踩動毛毯的絨絨觸覺，禁不住唇角上揚。

  她的時間與精力必須留在更有價值的地方，一定有什麽方法可以拯救世界。最差最差的打算不過是說服艾莉婭使用聖陽遺留下來的救世法。

  希望猛然抬頭，冷峻的表情逐漸裂開。

  時間不多了……她真的會吞噬我嗎？
  一道突兀的疑問響徹腦海【就算我按時獻上生命，以艾莉婭的個性，真的會吞噬我麽？】如果在“告白”之前，菲斯特並不會考慮這個問題。

  細碎的龜裂聲在天穹之上響起。

  她真想握住菲斯特的脖子把他搖成碎碎冰，可腦子又亂亂的，想不好該說什麽。

  偽神與真神的力量差距太大了， 界外之蟲的整體破壞力可能需要數個不同權能的神明齊心協力才能抵抗。

  蟲難以認知、難以形容、變幻莫測、捕食過程充滿未知。

  【希望：菲斯特死了嗎？請務必吞噬它，這樣才能控制並加速滅世大洪水。】

  啪嚓。

  大多數葉脈小世界並沒有太多星星，連人類佔星術士都能背下所有星座的名字。

  她看到一隻蟲子咬破了保護層。

  是死局嗎？恐怕是的。

  艾莉婭漲紅了臉，喘著氣收回拳頭。

  希望根本沒辦法把蟲子圈出來給玩家看，讓他們協助殺怪。

  艾莉婭比誰都想拯救這個世界，在面對唯一解的時候怎麽會浪費時間猶豫？
  何況現在聖陽、古神已死，遊離的能量就像誘人的蘋果皮，一定會把蟲子吸引過來。在界外之蟲的威脅下，艾莉婭自然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有藍星這樣的根源世界做對比，希望能認知到這個葉脈世界實際上非常年輕、窄小。

  她挺了挺肩膀，向還在發呆的菲斯特伸出手。“走吧，我們先去拯救世界。”

  蟲子來了？！
  艾莉婭自動無視了前兩條對不起辦不到的消息，對著第三條瞪大眼睛。

  雖然她不認識其他世界的神明，但面對如此詭異的東西， 想必很多世界要靠“神明拖著世界跑”來達成規避目的。

  “呼啊~”

  【希望：艾莉婭，趁現在來得及，請開放玩家的所有權限吧。】

  【希望：蟲子來了。】

  【她不會。】

  【希望：蟲子來了。】

  這一刻不管是寂亡聖陽還是虛擬盒子都沒能起效，那玩意就像煙霧一樣層層滲透，降落到世界之中。

  艾莉婭稍微咬了下嘴唇，沉思的表情逐漸淡去。

  因為可以回避的空間過於狹小，界外之蟲遲早會繞過她-一位偽神假設的全部防禦設施，成功吃掉這個小小的葉脈世界。

  希望非常清楚，“一隻”蟲子也是界外之蟲的一部分，它會以驚人的速度毀滅物質世界。當這種破壞持續到一定程度，任何手段都不再能屏蔽蟲群的偵測。

  她的臉上浮現出人性化的表情。

  她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彌合剛剛造成的裂隙，試圖用更濃的毀滅氣息遮掩真實世界的存在。

  【完蛋了。】

  【她不能。】

  數個聲音在嘲笑，更多聲音略帶悲憫。

  菲斯特不明白為什麽，他只知道在那個吻結束後，他感受到的愛意足以動搖這種理所當然的理智。

  深海生物尚且如此，更何況多愁善感的人類呢。

  艾莉婭依然保有人類的心靈，她從誕生起就擁有心跳與靈魂。
    “菲斯特~？”

  冷風吹起她的長袍，他們正在氣旋的包裹中快速升空。

  菲斯特後知後覺地想起這麽做的理由，為了拯救世界，是時候彌補“萬年前”造成的天穹損傷了。

  只要歷史足夠堅固，蟲子總會從最容易滲透的“現在”開始啃食。

  【我也是時候彌補過去的錯誤了。】

  世界從何時開始毀滅？無所謂，我相信你可以拯救世界。【我願意壓上一切。】

  在古神主動接觸界外之蟲的那一刻，唯有死亡才能將這份罪責徹底終結。

  他看著少女飛揚的發絲與側臉處融入光霧的輪廓。

  “菲斯特”並非無罪者，我與你最初與最後的相遇都將會是欺騙。

  【我不後悔在最後一天向你告白。】

  也不後悔在你心中留下背叛者的印象。

  赤紅的“某種東西”即將破體而出，銀發的青年微笑著將少女擁入冰冷的懷抱：“沒什麽，我飛得比較快。”

  紊亂的力量投射向天穹的各個角落，連海洋都卷起碎片般的深紫浪花。

  遊戲論壇。

  【拯救大洪水進度貼-古（水層必刪）】

  【拯救大洪水進度貼-今（水層必刪）】

  汐汐：【圖片】、【圖片】、【圖片】

  【汐汐：有誰能救一下白岸城嗎？救救可憐的孩子們叭。】（已刪除）
  樓主私聊：進度貼不能說無關的訊息哦，求救可以另外發帖。

  樓主私聊：還有白岸城的狀況相對來說真的挺好了。近海的幾個城市水元素暴動了十幾分鍾，差點被洪水全部淹掉。

  不算慘，你說白岸城不算慘？！
  汐汐垂死病中驚坐起，她恨不得把光屏丟地上摔成八瓣。要不是匯總貼裡有很多城市陷入洪水的照片，她肯定會追著這個樓主罵到他拉黑。

  白岸城名字裡有個岸，距離大海卻很遠，剛剛那波大雨根本沒下幾秒，水災情況基本為0，就是結冰比較麻煩。

  汐汐之所以求援，是因為一種……很難界定的災難。

  她覺得城裡有鬼。

  滴答，滴答滴答。

  奇異的水滴與秒針聲在耳道內撥動，不管看向那個角落，都覺得桌子、床底、櫃子背後的陰影在扭動。

  【汐汐：我真不是在搗亂。】

  【汐汐：白岸城鬧鬼！】

  樓主私聊：沒有其他人反饋啊，你發的圖片也很正常，看看任務欄？

  【汐汐：沒有彈出任務，我也沒有拍到鬼，但我真的感覺附近有鬼。是感覺，感知上的問題。】

  樓主私聊：那你另開一貼。

  【汐汐：論壇滾動太快了，我另開一貼沒有流量啊。】

  【汐汐：麻煩你讓我在帖子裡求個援行不，我要嚇得掉線了。】（已屏蔽）
  “壞！”

  汐汐用力砸了下地面，她悄咪咪從神像背後探出頭。又躡手躡腳地穿過神廟回廊，弓著脊背輕輕推開門。

  吱呀……

  神廟的石門發出一種類似木頭的摩攃聲，令人心底發毛。現在是午後，白岸城的天空卻看不到一點陽光，籠罩在陰沉沉的氛圍中。

  門外的街道表面上沒什麽變化，卻給人一種破敗肮髒的錯覺，踩上去鞋底發黏。兩邊的房屋黑洞洞的，她莫名覺得如果想看清裡面有沒有人，必須把頭從窗洞裡伸進去。

  路上沒有一位行人，死寂中透漏著極度不正常的暗示。

  “咳咳、你…你們不要出來，姐姐我先出去探探路。”她朝神廟裡喊了聲，強打精神一口氣衝了出去。

  汐汐玩過不少恐怖遊戲，但沒有一個超出百分之70擬真度。

  石門在背後“哢呀呀”合攏，好像還有鎖頭哢嚓鎖住的聲音。

  她竭力控制住往回跑的本能，僵硬地往前走：門關就關了，反正本來就要出來探路。這種情況可不能回去啊。

  咕嘟。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汐汐在緊張中越走越快，在街道上奔跑起來。

  別著急，別害怕，只是遊戲而已，我現在就去孤兒院把孩子們撈出來——啪莎，一扇門打開了。

  她回過頭，正好看到一棟窄小的房屋開了門。

  一位七八歲的女孩半個身體躲在門內，用袖子捂著嘴。

  “哎？小妹妹，你家裡還有其他人嗎？”汐汐停下腳步往裡看，女孩衝著她扭了扭脖子，像是在搖頭。

  “沒有大人可不行啊。這裡很危險的，要不我先帶你回神廟？那裡應該安全點。”

  汐汐朝小女孩走過去，走著走著，光屏上忽然亮起一行字。

  【你突然想起，孩子們都在孤兒院，神廟裡的“孩子”是誰呢？】

  啪嗒。

  一隻腳剛剛跨入門檻，房頂與屋頂就在她抬頭時驟然合攏，“房子”如大嘴咀嚼般上下震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