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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女主對劇情重拳出擊》第一百五十二章 輕吻
  第一百五十二章 輕吻
  滿室靜默。

  薑杳仍然拽著垂幔, 語速慢吞吞到讓人懷疑她到底睡沒睡醒。

  “……你什麽時候出征。”

  “後日啟程。”

  “怎麽這麽快?”

  “因為現在人命等不及了。”

  “有把握嗎?”

  “能打贏,就算是妖術也不可能決定全部,咱們兵力和他們比還是碾壓, 而且雅隆部說到底信仰和頭領的作用堅不可摧, 白蘭嘉良不足為懼,蘇毗蘭妲才是主心骨。”

  薑杳問的每一個問題都沒頭沒尾。

  聞檀每一個都回答了。

  但薑杳似乎突然就讀不通順了。

  聞檀只是看著那堆衣物和人/皮面具笑。

  “他穠豔的眼裡面都是笑,不是瘋癲, 也不是古怪偏執的陰冷。”

  “我都沒殺燕伏呢,你們怎麽光想讓我逃?”

  聞檀真正的身世陰差陽錯暴露在眾人面前, 燕伏顧忌世人眼光耳目,因而忍氣吞聲,將人黥面刻字, 永不允許他回京。

  “而是燕伏和薑杳十多年前似乎曾經都見過的意氣風發。”

  你所求的,你所見的,到底是什麽呢?

  也是《謀她》裡面, 聞檀被燕伏抓住,發配邊疆, 永遠不得回京的那段。

  在某種情況下他們是完全相同的人。

  是這人遊刃有余和瘋癲恣肆之外罕見的少年氣。

  年輕人說到這裡,還冷哼了聲。

  因為她似乎又將眼前的聞檀和夢裡面的聞檀重疊。

  《謀她》裡面是這樣寫的。

  薑杳不知道。

  薑杳大概確實沒睡醒。

  風刀霜劍挨過,剖骨割肉①至今, 早就是面目全非兩個人……也能窺見千山萬水、顛倒輪回之前的一點舊日行蹤麽?

  薑杳不知道《謀她》這個作者對他到底好還是不好。

  “你呢?”

  為什麽要伸手呢?
  為什麽要叫白鳥呢?

  這樣的人拚盡全力卻得不到想要的,被囚禁在邊境的十幾年裡面,都在想什麽呢?

  “更何況前世今生兩輩子,她那些蟲子,我在邊境摸得也差不多了。”

  憋不住的得意,憋不住的想和心上人炫耀耍寶。

  “做什麽?我沒想著逃。”

  ——有把握嗎?
  軍隊上有把握了。

  “縱然沒有虞姬拜別,此人亦是真霸王。”

  因為此人明明知道聞檀寧死不逃不降, 卻仍然讓他的身份在此時暴露,讓他以另外一種方式必須活著,卻又永遠不得回京。

  聞檀見她許久未回答,以為她是累了,正欲開口告別,卻被薑杳打斷。

  然後他一個都沒要。

  “他只是望著宮殿之上,像是透過這重重宮闈,望到了更高遠的天際。”

  但她一字一句重新讀,胸口隻感覺得到澀脹。

  “聞檀仰面躺了下去。”

  遇到他的“薑杳”緘口不言, 仍然跟隨他的死士已經準備好了替身, 剩下的兵也準備好了為他搏殺到最後一刻的打算,但他沒走。

  但聞檀本來可以逃出生天的。

  每一個字都看得懂。

  生來不信命,更不信命數不能被改變,也確實有實力改變命數。

  “他伸手去抓,卻什麽都沒抓到。”

  薑杳至今記得那段《謀她》裡面的描寫。

  而霸王不渡江。

  薑杳恍惚的時候想起了另一段劇情。

  藏著一點隱晦的得意洋洋。

  跟條大狗似的甩尾巴, 架子都端不住。

  ——那你呢?

  你自己呢?

  夜裡面其實已經很冷了,薑杳因為坐起來說話都又披上了衣服。

  聞檀衣角都是霜雪,又因為山漏月熊熊燃燒的地龍而一點一點化開。

  化成了水。

  然後一顆一顆砸落在地面。

  今晚確實安靜。

  風雪停息,內外無聲。

  因此什麽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明明是水滴落砸碎在地面之上,卻仿佛春雷驟響。

  聞檀被那一滴水驚到似的抬了下眼。

  他的視線沒有落在帷幔裡面的人影上,視線仍然偏開,語氣卻一點不是波瀾不驚。

  年輕人那把華麗的嗓根本無法正常發聲。

  他聲線都在顫。

  那語氣幾乎是在咄咄追問了。

  “我?”

  “縣主,恕我愚鈍……我什麽?”

  薑杳的指尖輕輕蜷縮了一下,正好抓住了帷幔裡面的一層紗,然後她下意識地拈了一下。

  澀卻柔軟的觸感,在指腹上輕柔滾動。

  但她的回復沒有一瞬的遲鈍。

  甚至是直白的。

  “我問郡王,將領在外珍重自身,自己安危可曾記掛與否。”

  外面應該是起風了。

  樹影搖動,簌簌作響,連帶著封了的窗戶都搖晃。

  風聲灌了滿耳。

  但此時只聽得見剛才的話。

  聞檀不是不會說好聽話,更不是不會順著杆往上爬。

  但他唇邊的笑掛了幾次都掛不上去,最終只是收回了表情。

  “無人在意過”“將軍在外哪有顧憐己身的道理,還望垂憐”“你放心”等詞句在唇邊周匝琢磨,唇齒卻生了鏽似的澀頓。

  帷幔裡面的人沒有出來,只是隔著帷幔慢聲補充。

  “我望郡王顧惜己身。”

  ——有把握嗎?
  ——什麽有把握?

  不是軍隊,不是戰局。

  是你。

  你自己。

  ——我望郡王顧惜己身。

  聞檀耳畔嗡鳴,竟然有一瞬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頭腦正混沌,他卻突然想到了薑杳那個問話。

  “你買新花瓶了嗎?”

  聞檀自己都記不清當時這件事,當時確實詫異了一瞬她怎麽會連這種細節都知道,但到底還是沒問。

  薑杳身上的謎團太多了,不差這一個。

  但他現在又想起來了這個問話。

  不用買了。

  他想。

  那個被人砸碎了很多年的舊花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一個好心姑娘撿起來了。

  她不是為他撿來的。

  她只是自己高興,也有時間,也願意去撿來修補而已。

  但陰差陽錯間,拚拚湊湊、縫縫補補,竟然造出了一隻新花瓶。
    而他大概確實是喜歡那花瓶的。

  因此時隔兩世,不知道過了多少年……

  他仍然一眼就看到了那花瓶。

  並且再次喜歡上了那個花瓶。

  聞檀少年時候開口討要花瓶沒有成功。

  就像他被抓住發配永不回京的時候,他被燕伏的兵將亂箭射穿在大殿上面的時候一樣,他跨過重重的、金碧輝煌的宮闈,想要抓住一隻天上自由飛翔的鳥,卻一次都沒有成功。

  聞檀這個人,似乎總是這樣不成功的。

  雖然他任性妄為、狂妄恣肆,一輩子都在掙脫牢籠,一輩子都在打破枷鎖。

  但他還是被困在一個地方,還是被世道所禁錮。

  他是被砸碎的貴重花瓶。

  他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凶徒惡鬼。

  他是被困在原地的、供奉起來卻不需要的金絲雀。

  會有人在乎這樣漂亮而凶險,實際一點用處都沒有的東西嗎?

  問都不用問就知道是不會的。

  所以即使薑杳和系統看聞檀每次遊刃有余的時候,那是以為他根本沒抱希望。

  因為沒抱希望,所以可以借著拿捏人心一樣,在類似混帳紈絝似的話裡面摻雜自己那點子本就不多的真心。

  但他偏生不是個能憋住的脾氣。

  聞檀想要什麽沒有永遠在旁邊觀望守候的道理。

  所以他說,所以他又一次一次試探。

  就像聞檀頭一次試探著將心意剖開給薑杳看的時候那樣。

  “那聞某要做什麽,鄉君才能看得見呢?”

  太正常了,他沒想過薑杳會答應。

  他只是想要那隻永遠自由的白鳥看見他而已。

  ——看見這個漂亮卻扎手的花瓶而已。

  但她說……

  “我望郡王顧惜己身。”

  聞檀站在原地,心裡面驚濤駭浪,不知冷熱過了幾回,卻隻覺得整個人都晝夢顛倒,一條玲瓏舌被凍住,喉頭滾動卻難道隻言片語。

  然後他很小聲地“嗯”了一聲。

  但那已經是他拚盡全力,能做出的最真摯的反應了。

  薑杳聽到了。

  她也輕輕地牽了牽唇。

  外面風聲越來越大。

  兩個人都是好耳力,不可能聽不出裡面混雜的細密沙沙聲響。

  “又下雪了。”

  “……雪下起來了。”

  話同時響起又同時落下。

  地龍仍然在燒,呼吸聲和風雪聲交錯。

  即使一個人都沒說話也覺得嘈雜。

  聞檀站著的地方已經有不少水漬。

  都是他大氅上面的霜雪。

  年輕人神情罕見地有點局促,但薑杳只是抬了抬手。

  “那邊有火,小郡王放在那邊烤一下應該可以。”

  聞檀道了聲謝,將大氅脫下,正欲過去,門被輕輕地敲了下。

  “姑娘?我聽見有人說話……您睡醒了嗎?”

  薑杳不要人值夜,這聲音是煙柳的。

  大概是還沒睡,又聽到了動靜,所以過來問一句。

  聞檀脊背微微僵直。

  他漂亮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進退兩難的神色。

  不是不能躲。

  但只是剛剛……現在多少有點丟人。

  “沒有,打算接著睡。”

  薑杳的聲音仍然是鎮定淡然的。

  她似乎只是起夜了片刻,溫和地囑咐煙柳趕快去睡覺。

  “快去休息吧,夜安。”

  外面道了聲是,腳步聲又漸漸地遠了。

  聞檀仍然站在原地。

  穠華面容的年輕人今日已經很不像自己,如今哽了半天,也只是問她,你是不是也該休息了。

  笨口拙舌的。

  薑杳失笑。

  然後她惡劣地點頭。

  “若我說是,小郡王的大氅還在我這裡烤著,外面風雪大作,就這麽走嗎?”

  她確實沒其他意思。

  薑杳就是想逗他。

  但聞檀居然真的輕而鄭重地搖了下頭。

  “你睡便是,我在外面守一會,睡著了我就走。”

  “你放心……絕不逾矩。”

  薑杳心想確實不逾矩。

  沒有哪個傻子眼梢都不往這邊看,邊角都濕透的衣裳也不脫,就在這裡站著,一個一個問題回答她。

  但她估計也瘋了。

  薑杳說好。

  系統看這兩人都像有病。

  從頭到尾沒說幾句話,一個一個的都癡癡愣愣,沒頭沒尾對答像真傻子對話,竟然也真一句一句對上了。

  現在更是,聞檀隨便找了個小凳坐下,長腿無處安放,隻得支著。

  而薑杳只是跟他道了句夜安,便真的睡下了!
  啊?
  不是,你們兩個是不是真的有病到一塊了?

  系統不明白。

  系統也不理解。

  如果下午它還在滿腔感慨,現在隻覺得是兩個傻子。

  但薑杳竟然真在片刻之內呼吸清淺。

  睡著了?
  聞檀也信守承諾,只是守著。

  許久之後。

  久到系統都快休眠,垂幔微微動了一下。

  是聞檀。

  他不知道哪裡整到了一個布條,將自己的眼睛蒙了起來,然後憑著剛才的直覺,輕輕地抬起來薑杳垂落在床邊的手,重新塞回了被中。

  系統心想,操。

  這是哪裡來的新時代男德標兵。

  但聞檀另一隻手仍然輕輕拽著垂幔。

  然後他俯身。

  薑杳其實沒睡著。

  調整呼吸是每一個習武之人都會做的。

  她聽得到一切動靜,也感受得到外界。

  比如現在。

  微涼的觸感落在額頭之上,後面是一點額角和布料輕蹭。

  像小動物輕輕依偎了一下。

  也像夜雪終於落了下來。

  一個清涼的、柔軟的……

  落在額頭的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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