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籌算
  弓箭手們如墮冰窟。

  她是怎麽做到這麽快就發現他們的人的？
  軟筋散到底是不是真的？

  為什麽……為什麽手真的軟了， 為什麽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
  而他們還在自亂陣腳，薑杳已經開始行動。

  軟筋散不是成品恢復很快，貴妃派人來不可能只有這十個弓箭手。

  她要想斬草除根， 就得速戰速決。

  所以薑杳這回動手比任何一回都要快。

  她從系統那裡剛要回來的刀， 先斷手後抹脖子，手起刀落快得血肉都看不清是什麽時候飛起來的，那邊的人就已經悄無聲息倒下了。

  是單方面的碾壓屠殺。

  “呃啊——”

  試圖反抗的一個被薑杳直接扼斷了脖子。

  現在承認莽撞還有什麽用？

  “我本以為蘇毗蘭妲隨便插一手就是這件事最後的結尾了， 畢竟給一個薑晚確實能讓薑杳出氣，接下來咱們有其他活兒要做你再清楚不過……”

  話滿是雲淡風輕，刀卻抬了又落。

  德貴妃的語速一點一點加快。

  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階。

  女孩子還是那副含情帶笑、氣定神閑的模樣。

  薑杳漫不經心地笑起來。

  “薑陶不可能再出來和我合作，她薑晚便會是薑府動亂的唯一見證者。”

  他到底沒把薑杳放在心上。

  她悠悠歎了口氣，示意彤雲扶她起來。

  “全殺完才是挑釁。”

  “給我去死……”

  殺手想要說話， 但薑杳再次揮刀。

  “怎麽， 覺得我會留下來最後一個，送回去挑釁？”

  “薑晚有大用，她既然投誠就必須拿出誠意。”

  他只是狠狠一扭頭。

  薑杳將沈梁派過去的精銳盡數殺光的消息很快傳回了儲秀宮。

  區區一個被停職查辦的六品驍騎尉，就算算上封號也就是個勞什子鄉君， 薑杳算什麽東西， 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辱罵他？

  沈梁當然不可能說自己被撞得趔趄、還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訓斥得想不起來還嘴的經歷。

  轉眼之間，十個弓箭手就剩下了最後一個。

  “我來告訴你我原本的計劃是什麽。”

  最後一個弓箭手也軟軟倒下。

  “我可以以她為媒，控訴薑杳暴虐無道、專權蠻橫。德不配位，是妖孽降世；包藏禍心，是危及皇權。”

  “我派的是弓箭手！整整十個弓箭手！還有後援……怎的可能後援到的時候人就已經不在那裡了？怎麽可能！”

  “到時候薑謹行和李老夫人的事情再被翻出，再加上牌位的事兒，她薑杳就是被板上釘釘的弄權惡女，到時候別說爵位官職，就是性命也難保！”

  “她做了什麽嗎， 讓你突然就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這個關頭再得罪薑杳，太愚蠢了，弟弟。”

  “我知道以貴妃對我的了解，不至於在清楚我的身手之後還派你們這些人來……是沈家的人？還是蘇毗蘭妲的人？”

  他沈梁可是將北境王頭顱拎回來的大將軍！

  “啪！”

  “沒什麽，姐……娘娘， 是臣莽撞了。”

  說到底， 再怎麽武功蓋世， 就是個力氣大、武藝高強的小姑娘，還能將沈家如何了？

  女人的歎息響徹宮中。

  沈梁當即站了起來。

  而剛才還將別人的命帶走的劊子手們， 轉眼就成了別人的刀下亡魂。

  德貴妃確實也不想搭理他。

  “那恐怕是你先死了。”

  幾乎已經恢復力氣的弓箭手正欲舉起弓箭，薑杳的長箭卻已經穿透了他的喉嚨。

  貴妃就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暴怒的沈梁。

  美豔的女人聲音越來越急促，步履卻一點不快。

  “不會的。”

  “當時蘇毗蘭妲擅自做主，給我傳來的消息就沒送到我這裡，你們一個個一想到這是算計薑杳的機會就激動，直接瞞著我合作……現在如何了？”

  “你們拿著我磨好的刀，在人家胳膊上不輕不重劃了一下，還沒劃破人家的衣裳！”

  沈梁半句不敢多言。

  德貴妃站定在沈梁面前，猛然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聲音響徹宮殿。

  她冷笑一聲。

  “糊塗！蠢貨！”

  “和阿伏一樣的感情用事，枉我這麽費盡心機地將你們兩個從北境和案件裡面救出來……真是兩個感情用事的蠢貨！”

  沈梁的頭一點都不敢抬。

  那邊的沈清評也歎了口氣。

  “傻小子，還是年輕……這是往她手裡送把柄啊！”

  “你最好告訴我，你的弓箭手上面沒有其他咱們家的痕跡。”

  德貴妃語調冰冷。

  沈梁：“沒有……這個沒有！”

  德貴妃的臉色這才好看一點。

  但沈清評神色凝重。

  “但是能有弓箭的人，燕京城有幾家？”

  “薑杳怕是已經盯上咱們了。”

  沈清評一語成讖。

  沈梁確實不了解薑杳，也不明白她到底能在停職查辦期間乾出什麽來。

  比如當日晚間。

  ——停職查辦的薑杳帶著薑晚的屍體，去跪清明台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所有燕京貴胄都驚呆了。

  薑杳是徹底瘋了嗎？

  大家博弈都是明裡暗裡，即使折損了誰也是胳膊藏在袖子裡面不吱聲，而且你薑杳手上就真的乾淨、就真的清白？怎麽敢這麽光明正大出來告狀？
  薑謹行和李老夫人到現在都沒出來，怎的可能沒人懷疑過什麽！
  還有薑晚，上午還連滾帶爬說失蹤，下午就被薑杳帶回來，說是被人射殺……誰信薑晚的死和薑杳一點關系都沒！
  但薑杳就是敢。

  她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她就是永遠在刺激燕京人的神經。

  晉王出事的，所有人都認為她會守節的時候，她主動退了婚。

  在所有人都認為她後面過得不好的時候，她回開鑒門報復了賈裕平，重重打臉了沈鎏，還退出扶梁，竟然又考了擇巢試的橫闕第一！
    然後這人一路如同脫韁野馬，狂奔到了誰也不敢想的路上。

  和貴妃唱反調堅持履行賭約，在宮宴那場鴻門宴全身而退還能反擊沈鎏，被薑家全家認為不可控想要嫁出去，結果將未來夫婿那邊的人一網打盡，還升了官。

  剩下的更是讓人瞋目結舌。

  大相國寺回來只有她安然無恙，薑謹行遭遇刺殺、李老夫人病重、房夫人入獄，如今連薑晚都沒了命……甚至燕伏都被她扯進了真假晉王一事中。

  風浪波折若此，只有薑杳安然無恙。

  她被停職的時候，不少燕京貴胄還在等著看薑杳的好戲。

  但僅僅一日，薑杳便對沈家做出了反擊。

  她將人的屍體帶回來了。

  而且要求一個公道。

  但薑杳這些日子其實都很忙。

  忙到很少有人見過她。

  所以青衣白裳的女孩子走過來的時候，幾個官員都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更沒有把她和“薑杳”這個名字對上。

  盡管過去這個名字代表著是柔弱溫軟的小白花，是誰都可以欺辱的小可憐，但這幾個月下來，她已經成了誰敢欺辱便一定會報復回去的瘋子。

  和那位能止小兒夜啼的小郡王不相上下。

  當日晚間，清明台。

  有個小吏見到這麽個面容乾淨漂亮的女孩子站在那裡，心下不忍，連忙過來問詢情況。

  “姑娘可是有什麽冤情？要知道這裡申冤，可是要挨鞭子的呀，若是沒什麽莫大的苦楚，還是去隔壁的衙門，咱們燕京官員也不全是吃白飯的……”

  “我知道。”

  女孩子語氣平平。

  然後她纖長白皙的手指了指馬車裡。

  “不是我申冤，而是我妹妹申冤。”

  小吏愣了一下。

  “那不也是……”

  “一樣的嗎”四個字還沒出口，面前的女孩子就微微地笑了。

  “不一樣。”

  她淡聲說，“死人來申冤，還要挨鞭子嗎？”

  旁邊的侍衛臉色變了。

  他神情警戒地望著薑杳。

  “你是什麽人？家裡人出了事不下葬不報官，反而來這裡……”

  女孩子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有個很年輕的聲音突兀地冒了出來。

  “來這麽快？”

  “我說怎麽在那邊找不到人。”

  那聲音極好聽，又是一把華麗的嗓子，實在很有辨識度。

  衣服更具有辨識度。

  那小吏尚且沒認出來人，侍衛卻是將人認出來了。

  這是滕荊王啊，是帶兵打過仗、現在帶著金吾衛的滕荊王！
  他毫不猶豫單膝跪地。

  “殿下！拜見，拜見滕荊王殿下！”

  “禮數就免了。”

  聞檀懶洋洋地抬手，“人家姑娘帶著妹妹申冤，怎的不讓人進？”

  侍衛臉色瞬間白了。

  “沒有不讓……絕對沒有！”

  他趕忙轉身給薑杳行禮。

  “屬下實在怠慢，不知道姑娘如何稱呼……”

  “啊，好說。”

  那個女孩子笑起來。

  她看起來很和氣，到現在說話聲口都柔婉。

  尤其站在一身紅衣、個子極高、哪哪兒看都壓迫感十足的小郡王身邊，更襯得人溫軟和緩。

  雖然都一樣極好看，但絕對是一眼就賞心悅目、想要親近的好看啊！
  侍衛愧疚剛才他對這位姑娘的揣測。

  然後溫柔好看的女孩子笑吟吟開口介紹自己。

  “在下薑杳，長昭鄉君。”

  侍衛點頭。

  “原來是薑姑……什麽？！”

  是誰？

  薑杳？

  那個橫闕第一、抓住松成悉勃，如今已經入朝為官的薑杳？！

  侍衛愣在原地。

  所有人都嘩然。

  陛下親封的長昭鄉君來跪清明台，旁邊還不知道怎的來了個看熱鬧的小郡王……這消息根本就攔不住。

  不過片刻，清明台的長白令便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後面還跟著幾個官員和禦史，
  他應該是正在用晚膳，手裡甚至還拿著筷子。

  但他根本不敢怠慢分毫，連連躬身。

  “不知道鄉君和小郡王來此……二位有何賜教？”

  聞檀笑了下沒作聲，微微後退了一步。

  這是今天不是他主場的意思。

  長白令會意，立刻看向薑杳。

  而薑杳也笑吟吟的。

  “今日是攜舍妹來向大人申冤，大人實在客氣了。”

  原來是申冤。

  長白令松了口氣。

  但她的妹妹……是薑晚還是薑陶？

  不是關系都不好嗎？怎麽就申冤了？

  而薑杳的話沒說完。

  她仍然是那副笑得很好看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不啻驚雷。

  “在下的妹妹薑晚被人射殺，而最近唯一的往來和恩怨是儲秀宮。”

  “弓箭難尋，燕京城內能拿到弓箭的更是少之又少。”

  “在下不信娘娘會做此等事……但還請有弓箭手的幾位沈家大人出面，給我家的可憐妹妹一個公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