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聚餐
  陳叔看著眼前這個長高許多又變黑了許多的少年， 神情一陣恍惚，最後終於想起來這就是那個自己女兒死活要招婿的小子。

  他渾濁的眼神終於清明了幾分，也有些激動， 放下手裡的木頭， 走上前抓住江成傑的胳膊道：“是你……是你……”

  他不知道江成傑叫什麽，就算從前知道了也不稀罕記得， 那時候他是鎮上最大的糧油鋪的東家， 還有其他幾間鋪子， 後來更是把生意做到了縣城去了，而這小子只是一個木匠鋪的學徒， 接近自己女兒肯定沒安好心， 所以他那時候對江成傑從來沒有好臉色的。

  “陳叔，你怎麽會在這兒？”江成傑激動道：“你們不是去外地做生意了嗎？”

  陳叔張了張嘴，不知從何說起， 眼睛先紅了一圈。

  “陳叔你別急， 慢慢說。”

  這時監工走了過來， 氣得眉頭一跳一跳的，“陳老頭， 你又出什麽么蛾子了， 你這活兒什麽時候才乾得完，再這樣我只能稟告東家扣你工錢了！”

  一聽扣錢， 陳叔幾乎是下意識地就道歉，彎下腰去搬木頭， “我馬上乾， 馬上乾！”

  江成傑見狀伸手托住木頭往自己肩上攬， “陳叔，我幫你乾， 你去歇著。”

  他對監工笑道：“大哥，我是陳叔的遠房侄子，今兒我替他行不行？”

  涼茶有點苦，呈現出淡淡的褐色，是用清涼解暑的草藥熬製的，一口下去暑氣去了大半。

  做這種遠洋貿易的，幾乎都是把自己的身家壓上去的，只有把貨物賣了才能回本，這一事故幾乎讓陳叔賠得傾家蕩產，還欠了不少人錢，他沒辦法只能帶著一家老少往內陸逃，最後躲在梧州。

  陳叔歎了口氣，把碗裡的涼茶一飲而盡，開始說起自己的經歷。

  陳叔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不敢看周氏三人的表情，喏喏道：“我……要不去我家裡坐坐，喝點茶吧。”

  馬車很快在一個巷子外停下，巷子很窄，馬車進不去，江笙便讓謝春在外面看著馬車，其余人下了車往巷子裡走。

  江笙聞言看過去，把馬車停在路邊，道：“三哥呢，這位叔叔是……”

  陳叔猶豫著要不要跟過去，謝春拍了拍他，道：“叔，過去坐坐吧，太陽太大了當心中了暑氣。”

  周氏上前，把方才的事兒簡單說了下，江笙聽罷點點頭，道：“那上車吧，我們先回去。”

  周氏等人聞言也很難受，只能安慰道：“好在人平安回來了。”

  巷子很破舊，瞧著有幾十上百年的歷史了，地上的青石板上遍布青苔，有些屋簷都腐朽坍塌了。

  出海貿易、下南洋、這麽說陳叔肯定見識過很多稀奇的東西，若是有機會，她也想去海邊看看。

  “誒，我知道。”江成傑扛著木頭跟著監工走了，“你們領著陳叔先去歇著吧，晚點我自會回客棧的。”

  賣了糧食後，陳叔的女兒陳秀雲私下裡還給了江成傑一些錢。

  “這……你們……”陳叔震驚，想問這馬車是買的還是租的，江笙已經果斷回答道：“租的。”

  雖說江家人感激陳叔曾經的幫助，但是江笙還是滿懷警惕的，出門在外任何人都不能輕信。

  “好嘞。”謝春一甩馬鞭，馬車提升了速度。

  那時候江家人去賣糧食，江成傑是陪著一起去的，陳叔見了江成傑，順口便問了下情況，得知是家裡人病了缺錢醫治的時候，他便把原本只能賣中等價格的糧食提到了最高價。

  “這院子啊是我租的，每個月三百文，主人家也是看我們可憐，才便宜了些。”陳叔說著拍了拍一戶人家的門。

  那時候他在鎮上發了家，有親戚朋友和街坊鄰居遇見難事兒了，他都能幫襯就幫襯。

  北方的旱災陳叔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這麽嚴重，更沒想到江家人居然有勇氣全家出來逃荒，還順利地走到了千裡之外的梧州。

  趙氏也熱情道：“我們在這兒等等，小妹他們賣了肥皂會從這條路過來，能碰上，到時候再一起走吧。”

  那時候家裡的收入都是充公的，江家三房的私房錢很少，林氏病了，江老太爺根本舍不得掏錢，江成傑想去找自己的木匠師父借錢也被拒絕，只能先把三房的口糧賣了。

  周氏幾人聞言也反應過來，紛紛不吭聲，謝春扶著陳叔上車，周氏幾人也自己爬上去坐好。

  從江笙出現的那一刻起，陳叔已經驚呆了，原以為江家人逃荒到這兒，定是吃了很多苦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他還想著把江家人帶回自己現在租住的院子裡給他們歇歇腳，哪曾想下一刻江笙就駕了架兩匹馬拉的馬車過來。

  陳叔見他們都這麽熱情，這才放松了些，跟著他們來到涼茶攤，每人要了一碗涼茶，一文錢一碗。

  周氏當先笑道：“你就是陳叔吧，我還記得你呢，我是剛剛那幫你乾活的小子的大嫂，有一年我婆婆病了，我家相公拉著一車糧食去鎮上賣，你聽說了我家的事兒後，給我們算的最高價，可還記得？”

  他小心地看著這個看著那個，心裡湧現出很多的疑問。

  趙氏道：“陳叔你家是發生了什麽事嗎？不方便的話不說也沒事。”

  周氏道：“對，老家遭了旱災，一家子活不下去了，都出來逃荒了。”

  陳叔聞言模模糊糊地一想，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這時江笙駕著馬車來了，她的馬車很顯眼，老遠就看見了，趙氏趕緊站起身揮手，“小妹，我們在這兒！”

  回憶起這些淒慘往事，陳叔的神色肉眼可見地頹廢了下去。

  監工看了一眼江成傑，他巴不得呢，年輕人可比陳叔這老東西乾活麻利，“成，那他的活就你乾吧，不管飯也沒另外的工錢啊。”

  當初他從鎮上發家，又把生意做到了縣裡後，遇見了一個做生意的人，那人是做海上生意的，從其他地方販賣當地的東西運到本朝來賣，又把本朝的東西賣到外面去，從中牟利。

  劉滿娘坐在最裡面，車中間放著很大幾塊豬板油，陳叔的表情更震驚了。

  “陳叔你住哪兒啊，先送你回去吧！”車外謝春詢問道。

  “我們去那個涼茶攤喝點茶。”周氏環顧一周，當先往涼茶攤去了，賣豆芽的錢放在她手裡的，林氏說了的，他們在外面看見什麽想買就買，林氏知道自己這家人都不是花錢大手大腳的。

  陳叔當先開口問道：“你們一家人都來了梧州了嗎？牛頭灣怎麽樣了？”

  江笙坐在他旁邊搖晃著兩條腿，腦海中卻在反覆回憶陳叔的經歷。

  陳叔回過神來，“啊，我住長平巷，就在前面那條路盡頭右拐。”

  那人邀請陳叔合夥，兩人一起做生意，陳叔一時心動就答應了，變賣了手裡的鋪子，跟對方下了南洋，最開始是賺到了一點錢，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一次出海的時候遇見了海上的大風浪，船破了進水了，船上的人只能乘小船離開，眼睜睜看著一船的貨物沉入海底。

  很快門開了，一張秀麗的臉龐露了出來，見到門外這麽多人，陳秀雲驚訝道：“爹爹，你怎麽回來了？可是出了什麽事，這幾位是……”

  陳叔抹了把汗水，把門全推開，“他們是從牛頭灣來的，以前我們鋪子隔壁的木匠鋪的那個小學徒你可記得？這是他的家人。”

  周氏等人都露出親切的微笑來。

  陳秀雲聞言愣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少年的模樣，心裡一顫，手抓緊門框小聲道：“他也來了嗎？”

  陳叔道：“他幫爹乾今兒的活去了，快請客人進去。”

  “誒，好。”陳秀雲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快請進，我去倒水！”

  她轉身往院子裡跑，邊跑邊喊道：“娘！來客人了！”

  臨近飯點兒，陳秀雲的娘鄭氏正在灶房裡煮飯，聞言放下鍋鏟走了出來，邊擦手邊問：“誰來了呀？”

  陳秀雲跑上前，對著她耳語了幾句，鄭氏聞言也驚訝不已，趕緊迎出來，陳秀雲則是進屋倒水去。

  陳叔引著江笙幾人進門來，端了幾條凳子出來給他們坐。

  江笙幾人打量著院子裡的情況，這院子雖然像外面的巷子一樣破舊，但勝在很大，加起來有十幾個房間，但只有兩三間房可以住人，其他的房間破破爛爛的，門窗腐朽，甚至房頂上的瓦片都脫落了不少。

  院子裡放著很多的晾衣杆，上面掛著滿滿的洗好的衣服，有的已經要幹了，有的還在滴水，地上擺著很多的盆子，有的衣服才洗了一半，屋簷下的簍子裡放著做了一半的針線活。

  看來陳家接了幫人家漿洗衣服的活兒。

  長凳放在屋簷下，在長凳上坐下後，陳秀雲端來了幾碗水，江笙幾人道了謝，都大口大口喝起水來。

  陳叔已經進灶房幫忙弄飯了，周氏道：“陳叔，不麻煩了，我們坐會兒就走，哪兒能留下吃你的飯。”

  鄭氏探出半邊身子笑道：“都是老鄉，鄉裡鄉親的，你們來了這梧州，我們還不能招待一下嗎？”

  說罷讓陳叔趕緊買菜去。

  陳叔正要走，謝春趕緊拉住他道：“叔，真的別麻煩了，要不給我們整碗面就行。”

  周氏等人也站起身來附和道：“是啊，我們吃碗面就行了。”

  鄭氏道：“你們爹娘他們還在客棧吧，要不晚上叫他們過來一起吃個飯？”

  周氏幾人有些猶豫，這陳叔家裡一看就很缺錢，還要來人家家裡蹭飯麽？雖然他們會帶禮物來，但總歸要讓陳叔破費。

  江笙卻突然站起身來道：“好，那我下午回去接他們來。”

  她答應得這麽果斷，自然是看到了和陳叔打好關系的價值。

  陳叔做了那麽多年生意，又見多識廣，還知道下南洋的路線，日後她想回梧州做生意，倒是可以讓陳叔幫幫忙。

  鄭氏笑道：“那嬸子馬上給你們煮麵去。”

  趙氏轉了轉眼珠子，對著陳秀雲招手道：“秀雲妹子啊，到嫂子這兒來，來聊聊天。”

  陳秀雲本來站在一邊想著事情的，聞言便過來坐在她身邊。

  趙氏道：“妹子，你們現在做什麽營生的？”

  “我爹去外面做雜工，我哥去碼頭卸貨，我和我娘在家做繡活和幫人漿洗衣服。”陳秀雲掰著手指數道，“除去租房和一家人的吃喝，一個月剩不到什麽錢。”

  周氏笑道：“那你哥和你可曾婚配？”

  陳秀雲臉色惆悵起來，“沒有，我家這情況，還到處躲債呢，誰會願意和我家結親。”

  趙氏大咧咧道：“我家小叔也還沒呢。”

  提起江成傑，陳秀雲的神色很複雜，以前她心高氣傲，瞧不上那些做生意的人家的男兒，隻喜歡俊俏的，一門心思想嫁給江成傑。

  經歷了一系列變故後，她把嫁人這事兒看得很淡了，現在隻想一家人待在一起平平安安，有吃有穿就好了。

  幾個人聊了一會兒，江笙起身去接江成傑來吃飯，他是頂替陳叔的，監工說了不給他包飯。

  走出大門時，她突然看見一個人迅速地縮回了斜對面的一戶人家的門裡，若不是她眼神好還真看不見。

  她頓了下，沒多想，徑直往巷子口走，走了幾步後她突然回過頭去，這次把偷窺的人抓個正著，那是一個很猥瑣的男人，尖嘴猴腮，坡著腳，看她的眼神帶著惡心的打量。

  他索性不躲不避，對著江笙得意地笑了笑，大搖大擺地進屋去了。
    江笙眼神冷了點，抬腳繼續走，謝春正等在巷子口，坐在馬車上。

  “去接三哥來吃飯。”

  兩人駕著馬車回到了施工現場，江成傑忙活了一會兒，已經熱得汗流浹背，汗水流進眼睛裡難受死了。

  他用衣領擦了擦汗，把最後一塊木頭放好，在一邊的水桶裡洗了手走出來。

  “小妹，吃飯了嗎？”

  江笙道：“中午在陳家吃飯，晚上去接了爹娘他們來再正式去陳家拜訪。”

  聽說兩頓都要在陳家吃，江成傑表情糾結，“我能不去嗎？”

  他幫陳叔是因為陳叔一家之前幫過自己，陳秀雲還給過他很多銀子，但是他也多次拒絕過陳秀雲的心意，現在再見，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想想就難為情。

  江笙道：“不成，日後我們和陳家還要經常來往。”

  “啊？”江成傑差點腳下一滑，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都一兩年了，她還沒嫁人嗎？”

  江笙搖頭。

  謝春道：“成傑哥，你怎麽這麽不願意去啊，莫非你做了什麽虧心事對不起人家？”

  江成傑脖子一哽，“哪有的事？去就去！”

  他一個大老爺們有什麽可怕的，再說了都這麽久沒見了，人家肯定早就忘了他了。

  馬車很快又回了長平巷，謝春先守著馬車，等江笙吃完了再出來替他。

  到了陳家院子時剛開飯，江成傑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敢相信，曾經那般嬌貴的陳家小姐，竟成了如今這般幹練的模樣。

  “怎麽了？不餓？”見他盯著自己，陳秀雲把一疊醬菜放在桌上，衝他挑了挑眉頭。

  江成傑莫名心一跳，趕緊掩飾性地低頭把筷子拿起來吃麵。

  面條是白水煮的，放了一點點豬油，一點鹽巴和醬菜，這對於窮苦人家來說已經是很好的食物了。

  吃罷飯後，鄭氏和陳秀雲就接著洗衣服去了，周氏和趙氏以及劉滿娘下午沒什麽事乾，便留下來幫著一起洗。

  江成傑在屋簷下站著看了一會兒，這才扭頭往院子外走，他下午還有一下午的活兒要乾。

  江笙和謝春把他送到後就回去客棧接人。

  客棧裡林氏幾人已經吃了午飯，他們臨行前說了中午飯自己解決，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把肥皂和豆芽賣完，想不到這兩樣東西在梧州也賣的很好。

  江笙回去後，把事兒簡單說了下，江父道：“既然人家曾經幫了我們，那我們如今買點東西去拜訪也是應該的。”

  林氏也同意，感歎道：“想不到曾經那麽家大業大的陳家，如今也成了這樣子。除了買禮物，我們再買點菜去吧，畢竟聽你們說他們現在日子也不好過。”

  江父道：“我們走了兩個多月，還未曾好好停下來歇過，便多買點菜吧，也讓孩子們都好好吃一頓。”

  江成山道：“那就再去打點酒。”

  商量完畢後，一家人便坐上馬車前去菜市場，下午的菜市場人很少，菜也沒有早上新鮮了。

  江笙把上午賣豆芽的錢交給了林氏，林氏大方地買了一隻雞，一條魚，兩斤豬肉，一塊豆腐，一些山貨，現在正是吃蓮藕的季節，便又買了一些蓮藕，以及一些時令蔬菜。

  出了菜市場又到外面的鋪子裡買了兩斤紅糖，兩壇子酒，一些糕點。

  買完之後，上午賺的錢也花完了，還再添了幾百文。

  江成山和江成原還有謝春三人兩個手都提得滿滿的，江父和林氏則是小心抱著兩壇酒。

  到了陳家院子時，已經是半下午了，太陽西斜，院子裡陰了一半，衣服基本都幹了，鄭氏把衣服取下來整齊地疊放在一起，準備等吃了飯之後或者明天再一家一家去送衣服。

  陳秀雲和周氏趙氏劉滿娘四人則是坐在陰涼處做繡品，手絹，絹花，荷包等等，每個拿去鋪子裡可以賣十文錢。

  “滿娘你好厲害，這兒是怎麽繡出來的，這手到底怎麽動才有這種效果啊。”

  三個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劉滿娘繡花，驚呼聲一直不斷。

  “太厲害了劉姐姐，你這手藝便是繡鋪裡專門的繡娘都吃不上。”

  劉滿娘笑道：“我娘是繡娘，我又在樓裡得了師傅指點，才比旁人早開竅幾分。”

  陳秀雲崇拜地看著她，恨不得馬上拜她為師。

  正討論間，林氏等人來了，這次他們沒把馬車趕來巷子口，而是停在了附近一個茶攤旁，給了攤主十文錢讓幫忙看著。

  他們提著東西進來，陳叔和鄭氏連忙上來迎接。

  一番寒暄後，被請進堂屋裡坐下。

  下午的時候鄭氏和陳叔把家裡裡裡外外都收拾了了下，規整得整整齊齊的。

  陳叔又去買了些菜回來，只不過他家裡沒錢，隻買了兩斤肉和一些菜，跟江家人提來的東西一比完全不夠看的。

  這一下午他們也知道了江家人一路上的奇遇，再一看提來的東西，紛紛怎舌。

  “哎呀，來就來嘛，你們這也買得太多了！”鄭氏又驚又喜道，笑得合不攏嘴。

  林氏笑道：“我們家裡十來個人，這要是不自己帶點，可不得把你家吃窮啊。”

  鄭氏趕緊讓陳叔和陳秀雲過來提東西，而後陳叔招待客人，娘倆就進灶房忙碌了。

  林氏也叫上兩個兒媳婦來幫忙。

  趙氏道：“讓小妹來教我們做吧，我們就會燉啊，煮啊什麽的，小妹會的點子多。”

  鄭氏和陳秀雲雖不知道為何說江笙更會做菜，但既然這麽說了，那肯定是有過人之處的，便讓江笙過來說說。

  江笙看了看食材，回憶了一下道：“那就做個紅燒肉，糖醋魚，母雞燉蘑菇吧。”

  她把做菜的方法說給了她們聽，除了糖醋魚，紅燒肉和母雞燉蘑菇林氏等人都會的，江笙又看了看新鮮的蓮藕道：“還可以炸個藕盒。”

  她力氣大，主動攬下了剁肉的活兒，咚咚咚幾十下，翻過來又咚咚咚幾十下，把鄭氏和陳秀雲嚇得不敢說話。

  等飯菜做好後，已經到了傍晚，夏天黑得晚，空氣中殘留著陽光的氣息，蚊子開始繞著人咬了，熱氣也漸漸褪去。

  謝春把江成傑接來了，陳秀雲的哥哥陳玉林也從碼頭回來了。

  各自寒暄後便落座吃飯，男人一桌子女人一桌子，滿滿兩桌子的飯菜，雖說花費抵得過之前一個月的夥食，但這是江家人逃荒以來和陳家遇難以來吃得最好的一頓。

  賓主盡歡，一頓飯吃到天黑盡了才下桌。

  陳家人把人送到巷子口，除了江成傑，他承諾了要替陳叔乾活，陳叔的活兒還有一天才乾完，客棧離得遠，為了方便，他今晚就住在陳家了。

  在巷子口道別後，江笙等人便去乘馬車回客棧，陳家人也把院門關上。

  鄭氏和陳秀雲陳玉林忙著收拾桌子洗碗，江成傑見了也去幫忙。

  他見陳秀雲彎下腰準備把一大盆碗端起來，連忙過去道：“我來吧。”

  他這一開口，把陳秀雲嚇了一跳，腳下差點一滑。

  “誒，小心。”江成傑下意識伸手，攬住陳秀雲的胳膊，扶住她的肩膀。

  “多，多謝。”陳秀雲掙扎了一下，垂眸道謝，趕緊端著盆子走開了。

  江成傑手上還殘留著方才觸碰過別人的感覺，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是來幫忙端盆子的麽，沒辦法只能去幫忙提水了。

  在陳家歇了一晚上後，次日一早他和陳玉林就去上工了，走了一段路後，他總感覺怪怪的，好像有人在看著自己，回頭一看也沒見有人。

  清晨的氣溫有點涼，他搓了搓膀子，繼續往前走。

  在兩人走遠後，一個男人才從隱蔽處走了出來，這人正是昨天偷窺江笙那個人，他臉色發黑，面上帶著怒氣，表情有些扭曲。

  男人一直等在陳家院子門口，他知道陳秀雲每天上午會出一次門去給人送衣服。

  終於在太陽全部升起的時候，陳秀雲出來了。

  他一下從旁邊走了出來站在陳秀雲面前，死死地盯著她，陳秀雲嚇得腳步一頓，小臉一下白了下來面無血色。

  “潘平，你要做什麽？”

  她的聲音有些發抖，這人經常不懷好意地盯著她，打量她，還曾讓媒人上門提親，但被她的爹娘拒絕了，今天他居然敢直接在路上堵人了。

  “我不做什麽，你怕什麽？”潘平語氣不怎麽好，上前兩步，陳秀雲連忙往後退。

  “昨天來你家那群人是誰？”潘平眼神陰惻惻的。

  “昨天？是，是我……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你離我遠點，小心我喊人了！”

  “你喊啊！”潘平哈哈大笑，“真以為我怕你？你那爹娘都一把年紀了，一個外來戶，老子想弄你家，有的是辦法。”

  他伸手就要掐住陳秀雲，陳秀雲抱著衣服，反應很快地往旁邊躲開，“你要幹什麽？！”

  潘平惱羞成怒道：“今天早上從你家出來的那個小子，是不是你家中意的未來女婿？”

  從陳家搬來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陳秀雲了，陳家窮得要死，他卻是祖上三代都生活在梧州城的，他讓人去提親，這家人居然一點也不識好歹。

  往日裡沒聽說過陳家有什麽親朋好友，昨日卻突然來了那麽多人，還留了一個年輕小夥住在家裡，他不由得十分懷疑。

  “啊……”陳秀雲臉色更白了，連連後退，“不是，你想多了……”

  她咬咬唇，轉身就跑，她不敢回家，父母年紀都大了，這潘平就是個地痞流氓，指不定會叫什麽人來幫忙，她快步往大街上跑。

  哥哥在碼頭乾活，離得遠，離得近的就只有……江成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