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小食肆》第十九章 在花牆之下
第十九章 在花牆之下身在小廚房忙活的喬昭,尚未知前面發生了這等大戲,依然沉浸在美食的製作中。
貴女小聚,自然是些好看又好吃的小食,尤其這甜酸口,是女郎們的最愛。
做完最後一份白玉糕,今日拈花宴的製作便全部完成了。
這白玉糕插著三角形的薄紙小旗,喬昭用簪花小楷在上面寫著:晉昌坊喬昭食肆。
今日這些菜品,貴女們若吃著合口,還可以記住食肆名字,為小食肆再收一波高門食客。
在敦煌時,喬昭便學會了騎馬,剛才看到花牆後的那幾匹上等好馬,總忍不住想要過去看看。
送白玉糕時,問了句盧三娘的侍女,可否看馬,得到應允,喬昭開開心心地回來收拾好灶台,便準備去看馬。
此時,已在看完馬的李玄度,正準備穿過花牆,回鴻鵠閣,就聽見外面由遠及近,傳來盧稷臣怒氣衝衝的聲音。
這種高門秘辛,不能為外人道,李玄度心想他還是別在這個時候出現,免得尷尬,遂又退不回了花牆後。
而此時邁過花牆的喬昭,正好與退回花牆的李玄度,照了個正臉。
驚訝的喬昭剛發出一個音節:“王……”,聲音就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淹沒。
原本李玄度想進花牆躲一躲,可喬昭這一出現,他伸出的手還沒做出“噓”的手勢,喬昭便出聲了。
這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必會驚擾到盧稷臣,情急之下,李玄度那沒來及做手勢的手,極速捂住了喬昭的聲音,帶著她一個回身,躲進了花牆之中。
初春盛開的嬌豔花朵,迅速淹沒了李玄度與喬昭二人的身影。
李玄度在花牆縫隙中看了一眼,果然盧稷臣帶著一名形似其的女子,走了過來。
隨著柔柔的氣息呼在李玄度的掌心,這時他才回過神來,自己竟然攬著喬昭,還捂著她的唇。
喬昭熾熱的氣息,滾燙的小臉,通過手掌的傳導,像一隻無形的枝蔓延伸到李玄度的心裡。
李玄度表面神情淡定,思緒卻正在混亂,心跳也前所未有地如擂鼓般加速跳動起來。
同樣慌亂的,還有李玄度懷中的喬昭。
剛邁入花牆還沒站穩的喬昭,被李玄度一拉,一腳踩空,重重地跌進他的懷中。
行伍多年的磨煉,李玄度的手有些粗礪,喬昭感覺臉上癢癢的。
整個人斜倚在李玄度的懷中,喬昭能直接能感受到李玄度咚咚的心跳動、溫潤氣息。
這讓喬昭的臉不禁滾燙緋紅,心也怦怦亂跳起來。
花牆外的聲音越走越近,李玄度用另一隻手衝著喬昭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松開了捂住喬昭唇的手。
李玄度動作十分的輕,生怕連帶花牆顫動,被外面的盧稷臣發現。
為了表示自己明白李玄度的意圖,在李玄度松開手掌時,喬昭輕輕點了下頭。
卻沒發現高於喬昭一個頭頂的李玄度,此時也正俯身準備觀察花牆外的動靜。
就在喬昭點下的頭仰起時,李玄度低下的臉與她平行,他柔軟的唇擦著喬昭的眉心,落在了她的鼻尖。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只有兩顆心臟在怦怦的跳個不停,喬昭靈動澄澈的眼神,撞入了李玄度漆黑幽深的眼眸。
李玄度出來的時間不短了,盧稷臣到了花牆外,先往裡望了望,看到寬敞的院子空無一人,才轉過身來,瞪向身後的盧三娘。
“荒唐!”這一路上壓抑的怒氣,終於爆發。
“三娘你可知與靖王結親,乃是聖意,怎由得你如此造作!”
“先帝選你當靖王妃,那是皇恩浩蕩,是天大的恩賜!”
盧稷臣憤怒低吼著,終於,對面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有這麽多貴女願意嫁給他,不缺我一個。”
喬昭識得這個聲音,是盧三娘。
“阿耶,你沒看到剛才,她們不就在努力地吸引靖王的目光嗎?她們今日的盛裝打扮也是為了他。這麽多選擇,幹嘛非要娶我!”
“她們怎能和你比!”
盧稷臣聲音終於緩和了些,似乎準備好生勸解盧三娘。
“論家勢、論樣貌、論才氣,全長安哪有比得過你的女郎。”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靖王那般,與你自是良配。”
盧稷臣繼續勸道:“快隨我回鴻鵠閣,拜見靖王。”
“我不去,要嫁你嫁,我才不要嫁給靖王!”盧三娘狠聲反抗。
“若是再逼我,我便出家,做那比丘尼去,就算死在廟裡也再不回來!”
“你這是要氣死阿耶啊!”
盧稷臣突然提高了聲調,“你以為你的心思,我不知曉?你前日去了哪裡,供奉了什麽?”
“那裴少暄不過是個鰥夫,還是個落了勢的駙馬,有什麽資格讓你在佛前祈願與他鸞鳳和鳴,白首相約?”
“就算嫁給裴少暄,你也只能做個側室,我盧稷臣的女兒,怎能做他人的側室!”
盧稷臣越說越是氣憤,若不是盧三娘一會還要去見李玄度,估計這會他的巴掌已經落在盧三娘的臉上了。
剛才那句“與他鸞鳳和鳴,白首相約”,喬昭聽著如此耳熟,不就是她在灑金紙上寫的字麽?
“阿耶怎會知道這些!難道你偷偷跟蹤我!”
盧三娘的聲音震驚又顫唞,仿佛難以置信。
“你以為找個別人代筆,認不出字跡就能掩飾?你是我的女兒,每日做了什麽,我能不知道?”
盧三娘內心震驚無比,看來她身邊出了奸細,回頭一定要好好揪出來,不能饒了他!
此時的盧稷臣耐心已到極限,現在就算捆,也要把盧三娘捆到李玄度的面前,去見上一面,不然明日可怎麽向皇帝交差?
盧三娘眼睛因為憤怒瞪得滾圓,反正已經魚死網破,她決定使出最後一招。
眼淚撲撲地掉落下來,盧三娘伸出一隻手,直指向盧稷臣,嘴唇被氣的顫唞著,說不出來一個字。
就在盧稷臣想開口繼續訓斥時,盧三娘突然臉色煞白,“噔——”地一下,整個人直直往後倒到了地上。
“三娘!三娘!”
盧稷臣頓時亂了陣腳,連忙喊仆人們上前幫忙,有飛奔去醫者,有七手八腳抬起盧三娘,送回屋裡的。
隨著兵荒馬亂的喧雜漸漸消失,花牆外又恢復了平靜,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躲在花牆後的李玄度與喬昭,待外面沒了動靜,終於從花牆中站了起來,兩人之間自動隔開了距離。
喬昭心想,她剛剛這是經歷了什麽。
先是不小心親近了李玄度,又不小心聽到了關於李玄度的秘辛,對方誓死不嫁與他,還是因為喜歡別的男人。
天啊,知道了這些,李玄度不會殺她滅口吧!
小食肆剛有起色,這可不行,喬昭決定趕緊挽救。
“王爺,那個我最近得了耳疾,聽不清聲音,剛才嗚嗚泱泱的我什麽都沒聽見。那個,我先走了,再會哈。”
說完,喬昭以極快的速度施了禮,轉身就要出了花牆。
“慢著!”李玄度的聲音響起,喬昭的腳步一頓。
對了,自己佔了李玄度的便宜還沒解釋呢,喬昭心中忐忑,這個可怎麽解釋啊,她又不能對他負責。
“扯謊。”李玄度聲音十分穩定,聽不出任何情緒。
耳疾什麽都聽不見才對,為什麽一句“慢著”,就停住腳步。
喬昭覺得以後出門真得先看看黃歷,這遇上的都是什麽事,已經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圍。
“今日之事,不必與任何人說起。”
聽到這句話,喬昭連忙點點頭,身子都沒轉,抬腿疾步就離開了花牆。
盧三娘的事,絲毫沒有影響李玄度,回到鴻鵠閣時,李玄度的心情依然面色淡定。
這頓飯,自然吃不下去了。
這親事,自然也定不了了。
盧稷臣不停施禮道歉,隻說盧三娘突然身體不適,無法出閣前來拜見,望李玄度莫要怪罪。
李玄度聰明的下了盧稷臣給了的台階。至於皇帝那裡,就讓盧稷臣自己解釋去吧。
出了盧府的門,李玄度翻身上馬,盧氏父子陪笑相送。
調轉馬頭,正要離去,李玄度似乎想起什麽,又轉頭看了一眼盧府大門,這才由清風牽著馬,離開了盧府。
看到李玄度離開,盧稷臣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靖王什麽不知道?不過是順台階下而已,剛才回看那一眼,意味深長,這梁子算是結下了,三娘這次可闖了大禍!
盧稷臣想,明日一早,就得趕快入宮,向皇帝陳情解釋,不然,別說他這太子太傅的職位,就連這整個盧府,都不一定保得住。
其實,李玄度於馬上回看那一眼,與盧府無關。只是,手掌處,似乎依然有溫熱的氣息傳來,讓他不禁又想起了花牆下的那一幕。
而迅速離開是非之地的喬昭,終於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手臂和後背有些不舒服,喬昭一邊揉一邊想,肯定是被李玄度拉跌的那一跤,又躲在花牆裡半天不敢動彈,才會這樣。
正想著以後可不接高門過府之事的喬昭,眼前又浮現了,李玄度那玄色的衣領,凸起的喉結,分明的輪廓,弧度完美的唇……
剛想趕走這個畫面,那劃過眉心、鼻尖的柔軟觸感,又襲上她的心頭。
喬昭晃了晃腦袋,似乎沒什麽用處,臉上一熱,趕緊一頭扎入被子裡,再也不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