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動心？

  “好嘞， 那就祝您約會成功，也順便祝我自己相親失敗。”

  說完這句，孟璿滾下班了。

  然而並不如孟璿所祝福的那樣， 池柚沒有約會成功。

  因為岑理回復她， 他今天要加班。

  小失落的同時， 池柚也松了口氣。

  凡事要循序漸進，不能太急，慢慢來吧。

  心裡這麽想著，但在坐地鐵回家的路上，池柚才又後知後覺地想起， 不對啊，她好像沒有慢慢來的時間。

  她就要辭職回老家了，沒時間慢慢來了。

  在意識到這點後，她的心裡， 突然冒出一股不舍的情緒。

  孟璿：「我沒看上寶馬男，當然，寶馬男也沒看上我」

  不論三觀，池柚有些理解池茜給她舉過的例子了，也有些理解電視劇裡那些人到中年的男人，明明都老婆孩子熱炕頭了，家庭都那麽美滿了，為什麽學生時代的白月光女神一回來，就腦袋一昏背叛家庭了。

  孟璿：「……」

  明明她以為自己不會再一次喜歡上曾經放棄過喜歡的人了。

  這些道理她都懂，可是自己還是對他再一次的動心了。

  自己不是一開始就已經想好了嗎，把這一個月當成是一場夢， 一個月一過， 她就敲醒這場美夢， 告訴岑理， 她其實一開始就知道他向她告白的原因， 並且表示自己不介意， 她這一個月過得很快樂， 然後灑脫地離開。

  池柚：「沒有啊，我還知道保時捷」

  因為她早他太多年就先喜歡上他了。

  池柚：「【笑哭】」

  孟璿：「男朋友是開AMG的女人有什麽資格說我眼光高」

  就算岑理看現在上去也有那麽一點喜歡她，但也一定不會比她的多。

  一屁股癱倒在沙發上，池柚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因為岑理不一樣。

  孟璿：「……」

  因為她記得讀大學的時候，陳向北的車就是保時捷，在其他學生還在騎共享單車的時候，他天天開著他那輛騷包的保時捷到處亂晃。

  池柚：「你不是在相親嗎？怎麽還有空跟我聊天」

  孟璿：「你對豪車的認知是不是就只有BBA？」

  孟璿：「聽過一句話沒有？開奔馳的不一定有錢，但開AMG的一定不窮」

  太可怕了。

  池茜告訴過她， 一段舒服自在的感情中， 也許一個人會愛得更多一些， 但兩個人之間一定要是平等的。

  回到家後的池柚，連鞋都沒換就叫了聲：“姐！”

  孟璿：「所以我們這頓飯已經變成了父母之間單純的老友相聚，我跟寶馬男都在各自玩手機」

  可如果這個人換成了岑理，那麽他們之間就注定不平等。

  池柚有些驚訝：「要求這麽高嗎？開寶馬的你都看不上？」

  跟於昂一樣，一個大三角褲衩。

  心裡想著事，平時嫌久的通勤時間也顯得短暫了。

  池柚：「沒聽過」

  白月光的殺傷力啊……

  池柚一愣：「AMG是什麽？岑理開的不是奔馳嗎？」

  然後家裡沒人。

  孟璿：「萬惡的加班！拆散了多少有情人！」

  池柚有些煩惱地抓了抓頭。

  她原本是這樣打算的。

  孟璿：「拒絕內卷！強烈要求廢除996制度！廢除加班制度！」

  池柚聽進去了這個道理，所以大學時期的那段和陳向北的戀愛，雖然時間很短，但她是快樂的。

  他是她默默喜歡了三年的人，他在她的年少歲月留下了一道太驚豔的筆墨，如果沒有重逢，他只是一段美好的記憶，而他們重逢了，從重逢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在她心裡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那個人。

  明明她發過誓，不要再去仰望一個人，也不要再陷入到一段感情中卑微的處境。

  池柚：「不怎麽樣，他今天加班」

  孟璿：「約會怎麽樣【壞笑】」

  這個時候應該在忙著相親的孟璿給她發來了消息。

  池柚這才記起，池茜今天說過要晚點回家。

  然後成功地在全校人面前刷了臉，人送外號陳大少爺。

  池柚的駕照是大一的時候就拿了，但一直到大四快畢業，都沒機會開車，於是陳向北就提議說把自己的車借給她練手。

  池柚當時言辭拒絕。

  陳向北一挑眉：“怎麽？你還看不上我的車？”

  “拿這麽貴的車練手，萬一開壞了怎麽辦？”池柚說，“我可沒錢賠你。”

  聞言，陳向北笑了，懶洋洋地對她說：“哦，沒錢賠那不正好，你把你自己賠給我唄。”

  池柚一臉不適：“你好油膩。”

  陳向北被她的話噎住，生氣了，三天沒跟池柚說話。第四天的時候，他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一輛有年頭的小破車給她練車，說這下不怕開壞了吧。

  池柚對車子的概念很淺顯，對豪車尤其，平生第一次摸到豪車，就是陳向北的那輛保時捷，所以很有印象。

  孟璿：「哇塞，你居然知道保時捷耶，你知識面好廣哦」

  池柚回了個無語的表情。

  又聊了會兒，孟璿說：「我爸媽這邊老友記感覺沒兩個小時結束不了，我打算溜了，現在去逛街嗎？」

  池柚迅速從沙發上爬起來。

  正好沒事做。

  「GO！」

  和孟璿逛完街回來已經是晚上十點半。

  孟璿買了好幾件衣服，池柚也買了條裙子，是孟璿幫她挑的，說等下次約會的時候穿給岑理看。

  池柚皮膚白，個子不高但勝在骨架纖細，所以略蓬的雪紡裙穿在她身上正正好。

  孟璿比起大拇指說：“你穿這個就是男人心中純純的白月光。”

  池柚心想，我可不是什麽白月光，岑理是我的白月光還差不多。

  逛完街回來後，池茜還沒回家。

  因為要鎖門，所以池柚還是給池茜發了條消息，問她今天晚上回不回來。

  池茜：「回」

  池柚有些驚訝，她姐今天居然不跟於昂在外面過夜嗎？
  半個多小時後，池茜回家了。

  回到家以後的池茜跟沒事人一般，刷牙洗臉洗澡準備睡覺。

  池柚早就洗漱好了，穿著睡衣站在盥洗台旁邊看池茜刷牙。

  池茜瞥她一眼，不解：“你怎麽還不去睡覺？明天不用上班？”

  池柚好奇問：“我等下就去睡了。你今天怎麽沒在外面過夜？”

  “我自己有家，為什麽要在外面過夜？”

  “可是你以前每次跟於昂出去約會，晚上都不回家的。”

  池茜含著牙膏沫含糊說：“我今天去找他不是約會的。”

  “那是幹嘛？”

  “你說呢？還不是因為你把爸生病的事給我說漏嘴了。”池茜翻了個白眼。

  雖然不是自己說漏嘴的，但自己也有間接責任，池柚沒反駁，問：“然後呢？於昂怎麽說？”

  “沒怎麽說。”

  “沒吵架吧？”

  “這有什麽好吵的？”

  池柚放了心：“那我回房間了。”

  等池柚回了房，池茜也沒有繼續刷牙的動作，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發起了呆。

  她和於昂確實沒吵架，全程都很冷靜地在談話。

  去律所找於昂的時候還在開會，池茜就在他辦公室裡等了會兒，等他開完會回來後，見到池茜來找他了，表情是驚喜的。

  於昂問她晚上要不要去哪裡約會，池茜搖搖頭，說今天來找他不是來約會的。

  她直截了當：“你是不是知道我爸生病的事了？”

  於昂一愣，點頭：“嗯。”

  “那你怎麽不來問我情況？”

  於昂如實說：“因為你沒主動跟我說，所以我默認你不想讓我知道你爸生病的事，我就沒問。”

  對於女朋友對自己父親病情的隱瞞，於昂沒有表現出任何負面的情緒，反倒體貼地站在她的角度上考慮問題。

  如果不是池茜今天來找他，他會繼續裝作不知道。

  他很坦誠，於是池茜也如實說：“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為我家的事操心，我爸的情況暫時還好，我媽暫時也還應付得過來，更何況還有我和我妹，所以我就沒告訴你。”

  “我明白。”於昂說。

  池茜稍稍松了口氣。

  於昂問：“你妹妹是不是打算辭職回童州照顧伯父？”

  池茜略訝：“對。”

  “她不是才交了一個男朋友嗎？回童州的話，她男朋友那邊沒意見嗎？”

  池茜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她妹妹跟男朋友的情況有點複雜。

  畢竟是姐妹間的密語，不好告訴男人，池茜只能說：“這我不太清楚。”

  然而於昂卻一眼看穿。

  “你們姐妹感情好，你妹妹如果要辭職，她肯定是跟你商量過的，你怎麽會不清楚？”

  池茜：“……”

  於昂是專業律師，善於察言觀色，僅憑池茜的沉默，就迅速推測出了大概的情況。

  “你們姐妹應該是商量過誰辭職回童州的，你妹妹才來深城沒多久，事業還不穩定，你應該是不同意的，所以應該是她堅持辭職，你才答應的，對麽？”

  “如果你妹妹不堅持辭職，那是不是辭職的就是你了？”

  於昂仍然語氣溫和：“茜茜，伯父生病的事你瞞著我，我能理解，但是你在決定這麽重要的事的時候，是不是沒有考慮過我？”

  池茜內心一慌，趕忙對他解釋：“我爸生的不是小病，不是三兩天就會好的，很麻煩，我不想因為我家的事浪費你的時間精力，當初你借錢給我買房子，我就已經欠你很多了，那個錢，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清。”

  “我明白，”於昂看向她的眼神溫柔，語氣卻略有些無奈，“但是我以為我們之間的關系只差一張結婚證了。”

  池茜詫異：“什麽結婚證？”

  於昂一愣，眼神微變，問：“你沒想過跟我結婚嗎？”

  “結婚不是小事，”池茜沒有回答，反倒冷靜地說，“於昂我問你，我爸生病的事，你告訴你爸媽了嗎？”

  於昂微怔。

  “還沒有。”

  “我爸病了，治病需要花錢，需要人照顧，而且這病沒一兩年治不好，這個時候結婚，你就是在跳我家的火坑，你爸媽會同意嗎？”

  於昂淡淡說：“如果他們不同意，就不會允許我拿錢給你買房。”

  “就算他們同意，我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拉你進火坑，”池茜說，“而且這段時間，你也不太對勁。我相信你不是出軌了，但你一定也在瞞著我在做什麽，對吧？”

  於昂眉頭微皺，沉聲問：“所以你是覺得我跟你一樣，把你當成外人，在決定一件事時不跟你商量，單方面把你剔除在我的計劃之外嗎？”

  “……我沒這麽想，但你現在給我的感覺確實是這樣，所以我覺得你沒有必要對我不滿，畢竟我們都有瞞著對方的事不是嗎？”

  於昂目光猶豫，啟唇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離開律所之前，他問她這周末有沒有空。

  池茜說應該有。

  “那就等這周末，我們把話說清楚，可以嗎？”

  “好。”

  離開後的池茜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去了律所附近的商場閑逛。

  逛了半天，什麽東西也沒買，最後空著手回了家。

  池茜認為，她和於昂這不是吵架，因為吵架不會這樣心平氣和。

  然而心裡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堵著，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妹妹，你覺得我能求婚成功嗎？」

  收到於昂這條消息的時候，池柚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今天池茜不還去找他了，而且池茜說他們沒吵架。

  那就沒問題啊。

  池柚：「肯定啊，你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嗎？」

  池柚：「我聽說過婚前恐懼症，沒想到還有求婚前恐懼症」

  池柚：「你放一萬個心，除非我姐腦子壞了」

  於昂：「【笑哭】」

  安慰好於昂，池柚繼續玩手機。

  雖然躺在了床上，但她有些睡不著。

  因為過不久就要辭職，而她卻在這個短暫的空檔，對自己的高中男神又一次動心了。

  年少的愛慕，再加上成年後的情愫，糾纏在一起，讓她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愛情這東西太可怕了。

  心裡想著事，玩手機也沒法專心，手指滑動著屏幕，幾乎是一目十行。

  孟璿說她的首頁全都是有關於破曉的宣傳，她的又何嘗不是。

  大數據把這些東西一股腦地往她的首頁推，有的博主她甚至從來沒關注過。

  刷到一個叫黎之月的博主，視頻內容也是有關於破曉的發，沒點開前，視頻封面就是破曉的PV畫面。

  池柚頓住。

  她記得這個博主，白天的時候孟璿問過她，但不知道為什麽，孟璿的話沒有下文。

  原來這個博主也接了破曉的推廣。

  池柚順勢點進去，幾秒後，愣住了。

  視頻裡的博主本人正說著開場白：“Hello大家好，好久沒更新視頻了，今天是一期閑聊視頻，大家也可以當成是下飯視頻，邊吃飯邊聽我說。”

  博主很自然地把推廣內容插進了閑聊視頻中。

  “我知道你們這時候肯定會在彈幕裡問我，為什麽突然接遊戲的推廣，其實吧，這個遊戲的創始人之一，是我的一個高中同學兼大學同學，所以出於私人原因吧，我就接了這麽一個跟我八竿子打不著邊的推廣，大家見諒。”

  彈幕裡都在驚歎。

  「同學？那就是跟月月同齡，創始人這麽年輕嗎？」

  「人家二十五的時候已經是知名遊戲創始人，而我還在廠裡擰螺絲」

  「這就是學霸們的世界嗎？」

  到這裡，池柚徹底確定了視頻裡這個妝容精致的女人是徐如月。

  她比高中的時候更成熟漂亮了。

  池柚覺得不可思議，又去翻了下視頻的評論區。

  熱評前幾是黎之月回復過的評論。

  「說起這位高中同學兼大學同學時候表情明顯不對勁，感覺你們不止是同學關系~」

  黎之月回復：「你猜？」

  「不打算回國跟老同學敘敘舊嗎？【壞笑】」

  黎之月回復：「最近確實有回國的打算，不過我是回國看父母的」

  池柚沉默地看完這些評論，然後關掉視頻，蓋緊小被子，閉上眼睛。

  別想了吧。

  睡覺睡覺。

  她告訴自己。

  然而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池柚閉著眼，然而閉著眼，腦海裡卻浮現出徐如月的樣子。

  不是她現在的樣子，而是她高中時候的樣子。

  和岑理在一起時的樣子。

  那段時間池柚的文化課成績始終提不上去，班主任有些著急，把她叫進了辦公室談話。

  這會兒其他老師都有課，要不就是出去有事了，辦公室裡就班主任和池柚兩個人。

  “光藝術分高也不行啊，”班主任說，“文化分也很重要的，你要想去好點的美院，文化分肯定得過線才行啊。”

  池柚也知道文化分對她來說是道大坎，乖巧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想辦法提高成績的。

  正和班主任說著，辦公室的門突然被叩響。

  池柚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

  “老師。”

  池柚突然睜大眼，沒敢回頭。

  男生的氣息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她身邊。
    僅憑一個聲音，她就知道這是誰。

  池柚只是用余光稍微往旁邊瞥了眼，比她高很多的個子，以及男生淡漠的側臉。

  果然是岑理。

  他怎麽也來教師辦公室了？

  班主任認識岑理，問他：“你找你們班主任嗎？”

  岑理點頭：“嗯，交自主招生的報名表。”

  “哦，他剛剛出去了，應該等下就回來了，”班主任隨口問，“你是參加的哪所大學的自主招生？”

  “清大。”

  班主任並不意外，點點頭說：“你應該沒問題吧？老師相信你。”

  畢竟不是自己班上的學生，班主任也不好聊太多，又把目光轉向自己班上的池柚。

  “來，我們繼續說你的文化分。”

  班主任拿過桌上的成績單：“看下你上次模考的成績。”

  成績單擺在了明面上，而岑理就在旁邊。

  池柚心情複雜地低下頭。

  為什麽喜歡的男生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出現啊。

  偏偏喜歡的男生還是年級第一，甚至要去參加自主招生了，而她還在這裡頭疼文化風能不能過線的問題。

  就在這時，辦公室又來了人，暫時拯救了她。

  是教導主任。

  “唐老師。”

  班主任抬起頭：“誒主任。”

  “你來一下，”教導主任說，“你們班這學期學雜費好像算錯了，你跟我去財務那邊再算一下。”

  班主任起身：“來了。”

  池柚心想班主任都走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回教室去了？
  她真的不想在岑理面前暴露自己那貧瘠的文化課成績。

  然而班主任對她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研究下你各科的成績，想想有哪幾科是你有把握能快速提分的，想好了待會兒告訴我。”

  班主任走了，徒留呆滯的池柚。

  救命。

  岑理就在自己旁邊，她卻連一個眼神都不敢投過去，連一句搭訕的話都不敢說。

  然而越是膽小，就越顯得此時只有兩個人在的辦公室內的氣氛更加窒息。

  心跳如雷，還好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或許是無事可做，男生竟然朝池柚班主任的辦公桌走了過去。

  他在辦公桌前停下，低頭順勢看了眼擺在桌面上的，池柚的成績單。

  池柚心裡一慌。

  完蛋，他看到她的成績單了。

  沒法再保持沉默，沉默就更加丟臉了，池柚隻好硬著頭皮開口，自嘲道：“那個，我成績不太好。”

  男生從成績單上收回目光，問她：“你是藝考生？”

  池柚小聲：“嗯，我學畫畫。”

  “有目標院校嗎？”

  清大美院。

  池柚在心裡說。

  但是她知道這是天方夜譚，自己大概率是考不上的。

  不是每個人都有他那種實力，她很清楚自己的水平線在哪裡。“……暫時還沒有。”

  岑理語氣平緩：“先定一個學校吧，再根據那個學校往年的文化分數線去提分，這樣會更有動力。”

  喜歡的男生給她提建議，按理來說池柚該高興的。

  然而她卻更沮喪了。

  她很有動力，她的動力就是他。

  可是他太優秀了，他要上的大學太頂尖了，她怎麽都夠不到。

  藏在校服袖子裡的手絞在一起，池柚細聲說。

  “謝謝建議，不過提分對我來說太難了，我沒有你那麽會念書，我只有美術比較好，沒什麽用。”

  “美術很重要。”

  池柚仍低著頭，盯著自己腳下的鞋子，以及他的鞋子，語氣懵懵的：“什麽？”

  男生的目光乾淨清邃，安靜地落在她身上。

  “這個世界要是沒有學美術的人，就太單調了。”

  頓了頓，他說：“你很厲害。”

  池柚的文化課成績一直是她的短板，所有的老師和同學都認為，她學美術是為了換一種捷徑考大學。

  但沒有人知道，她從小就喜歡畫畫，她是真的喜歡美術。

  而不是為了考上所謂的大學，才選擇了藝考這條路，也不是什麽退而求其次的“成績不好才去學美術”。

  在很多人眼裡，藝考好像就僅僅只是大人們眼中一條高考的退路。

  成績不好，沒關系，去當藝考生吧。

  大人們眼中真正優秀的孩子，是像岑理這樣的。

  其余的特長再出色，也只不過是旁門左道，再優秀，也比不過數理化試卷上實打實的的高分。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在所有人眼中都無可置喙的優等生，卻認同了她學美術的價值。

  他說她很厲害。

  這一刻，她的整顆心都如同浸在一汪溫水中。

  也在這種暖意中，她也更加認識到了一點。

  她真的好喜歡他。

  “岑理！”

  辦公室突然被打破了安靜。

  岑理看過去。

  池柚也看過去。

  她知道這個女生，是岑理班上的副班長徐如月。

  每次出成績的時候，年級紅榜上，他們的名字挨得很近。

  “你在這裡幹什麽？老班在教室裡找你，”徐如月站在門口說，“我們的自主招生報名表都交了，就差你一個人了。”

  “嗯，來了。”

  岑理離開後，池柚站在辦公室門口，看到男生和女生並肩走在走廊上，往他們共同的班級走去。

  後來池柚聽說徐如月沒能拿到清大的自主招生名額。

  然而徐如月做了一個很大膽的決定。

  她寧缺毋濫，隻想進最好的大學，於是乾脆地放棄了其他高校的自主招生，選擇參加高考，通過高考考進清大。

  至於原因，當時不光是同學，就連老師都心知肚明。

  有次她在辦公室裡聽見了兩個老師的對話。

  “聽說徐如月堅持要考清大？”

  “對啊，估計是為了岑理吧，”另一個老師說，“要是每個學生都能跟她一樣，把對異性的好感轉換成學習的動力，我們也不至於天天擔心誰誰誰早戀了。”

  池柚是佩服徐如月的。

  不僅是因為高考結束的那天，她當著所有老師和同學的面，做了池柚這輩子恐怕都不敢做的事。

  而徐如月也確實如她所願的那樣，考上了清大，成為了岑理的大學同學，甚至於他的女朋友。

  池柚在回憶中漸漸起了睡意，她閉著眼，懷著心底略泛著微苦的酸楚，睡了過去。

  第二天，池柚的精神不太好，但奇怪的是，越是沒睡好，就越是起得早。

  她起床的時候，池茜已經拿上了通勤包，準備出門了。

  池茜一身利落，看到妹妹一頭長發亂成鳥窩，嫌棄地皺了皺眉，警告道：“梳了頭以後記得把地上頭髮撿了，不然我給你頭髮剃了，聽到沒？”

  “哦，”池柚敷衍地回了句，問她，“你今天怎麽這麽早？”

  池茜邊穿鞋邊說：“早點開工早點完事，對了，我今天晚上要很晚回來，你回來後門別鎖，給我留門，你也別等我，先睡。”

  “你晚上要跟於昂約會嗎？”

  “不是，我加班。於昂說這周末約我，我得趁著這兩天把工作上的事兒忙完，不然我怕到周末又有事兒。”

  穿好鞋，池茜打開門：“我走了，你也快點，上班別遲到了。”

  門被關上，池柚清醒過來。

  這周末不就是於昂跟她姐求婚的日子？

  好耶，求婚倒計時。

  怪不得昨天晚上於昂那麽焦慮，原來是再過兩天就要求婚了。

  看著鏡子裡精神不太好的自己，趁著家裡這會兒沒人，池柚偷偷做了件特別傻、特別偶像劇女主角的事。

  她攏了攏頭髮，對鏡子裡的自己默默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做人最重要的是開心，多想一些快樂的事，不要糾結過去的事。

  自己要活在當下，展望未來。

  晚上偶爾憂鬱一下就行了，白天要活力滿滿。

  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池柚拿起手機，打開聽歌的軟件，從歌單裡挑了首最歡快的歌，連接藍牙音箱，點擊播放。

  整個房子裡頓時充滿了歡快的歌曲旋律。

  她就在這歡快的旋律中刷牙洗臉，做好上班前的所有準備工作。

  到公司後，池柚深吸口氣，揚上笑臉。

  電梯裡，所有人都頂著張沒睡飽的打工人苦逼臉，唯有她擺著一副傻樂的開心臉。

  其他同事都在心裡默默敬佩。

  這妹子心態真好，上個狗屎班還這麽開心，簡直天選打工人。

  然而天選打工人池柚臉上那無懈可擊的笑臉在上了一天班後，依舊無情地被磨滅了。

  也沒別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昨天PV發布的事兒。

  人物的建模形象跟原畫相差太大，這在整個美術圈裡早已經是屢見不鮮的情況了，所以在昨天發布的PV裡，新屠夫的形象縱使遭到了玩家大面積的吐槽，整個項目組卻並沒有什麽反應。

  也只有池柚這個原畫師比較在意，畢竟這是她第一個參與的項目，付出了那麽多的心血，肯定希望能收到玩家正面的反饋。

  主美老大經歷得多，還安慰了池柚兩句，說習慣就好，之前每一次新屠夫或者新人類上線的時候，建模一公布，玩家就沒有不罵的。

  但等角色一上線，玩家上手一段時間，看順眼了，也就沒事了。

  但主美沒說，之所以這次的罵聲比以往都大，主要問題還是池柚把新屠夫設計得太漂亮了，外觀參考了洛可可時期的貴婦形象，又是破曉的第一個女性屠夫，早先公布原畫的時候，玩家都是一致好評。

  「這畫風，破曉換原畫師了？」

  「我靠這是屠夫？？？」

  「我單方面宣布這不是屠夫，這是我老婆」

  「媽的新屠夫這麽好看，誰還記得破曉是個恐怖遊戲？」

  因為原畫太過精美，玩家期待值被拉高，現在人物建模一出，落差太大，也就遭到了反噬。

  如今再看評論區，跟當初原畫公布時的評論區簡直是兩個畫風。

  池柚跟建模師萬程雖然對付不來，但她還是想去找他談談，看看屠夫的建模還能不能再改改，PV是改不了，但新賽季還沒正式開啟，新屠夫還沒上線遊戲商場，如果要改動的話，還是有時間再優化的。

  然而萬程卻直接給她吃了個閉門羹，線上不回，她去設計部找人，別人說他出去了。

  就這樣拖了兩天，終於到周五下午美術組和設計部開會，萬程沒法躲了，下會後，直接被池柚抓了個正著。

  池柚好脾氣地表示談談。

  萬程則是一臉煩躁，沒幾句就開始反駁：“我問你，我怎麽還原？我是建模，不是你那種用筆在一張紙上簡單畫兩筆就行，我連頭髮絲兒眼睫毛都給你一根根還原，一般人電腦帶得動？”

  池柚跟他好商好量道：“可是我之前問過你了，你說有些細節沒有辦法用建模還原，我也改了，定稿的時候我也發給你看過，你說可以——”

  萬程打斷道：“那是因為你太煩了，我不想跟你浪費時間。”

  “……”

  池柚盡力維持著平靜的語氣說：“這是我的工作，我也只是想把這份工作給做好。”

  萬程冷笑一聲：“那你的意思就是是我沒做好唄？我告訴你，別覺得自己水平有多高，你水平厲害，你當初怎麽沒去考清大美院？”

  “之前跟我合作的原畫師還是清美出來的，他怎麽就沒你屁事多？在網上有些小粉絲天天給你吹彩虹屁就把你顯著了是吧。”

  饒是再好脾氣，池柚此刻的臉也垮了。

  “這跟學歷有什麽關系？”她冷了語氣，“你的本科院校比我好，現在網上還不是照樣一大把人吐槽你的建模，還有，你要是覺得畫原畫簡單，你怎麽不來做原畫師？原畫建模你乾脆都包了，還能讓老板給你發兩份工資。”

  說完這些，池柚也不想再跟萬程浪費時間，轉身直接走人。

  等看不見萬程，池柚才收起冷漠硬剛的表情，秀氣的臉重新垮了下來。

  雖然是把萬程給懟了，但事情並沒有解決。

  她就要離職，嗜血夫人這個角色大概率是她為破曉所設計的唯一一個角色了。

  她是真的希望這個角色能夠得到玩家們的讚許。

  哎。

  回到工位上，孟璿順勢問她：“你跟你那建模師談得怎麽樣？”

  池柚搖搖頭：“不怎麽樣，我跟他可能上輩子有什麽血海深仇。”

  孟璿安慰了她兩句。

  池柚笑著說沒事。

  孟璿看著她一副灑脫又看得開的樣子，也幽默道：“嗐，這個社會就這樣，物種多樣性，你總不能要求遇見的每一個同事都是人吧。”

  然後又問她今天晚上要不要出去嗨。

  池柚語氣可惜：“今天晚上不行了，明天我姐夫求婚，我得早點起床去幫他。”

  明天她可是重要角色，不但要負責把池茜給騙到求婚現場去，到時候如果她姐哭得稀裡嘩啦，她還得把氣氛再重新帶動起來。

  於昂很重視明天的求婚，明明都已經說好了，但下班後，他還是特意給池柚又打了個電話。

  池柚拍著胸脯保證：“放心，有我在，明天絕對是最熱鬧最浪漫的一場求婚。”

  於昂語氣柔和：“好的。等求婚成功，你想要什麽禮物姐夫都給你買。”

  池柚：“謝謝老板！”

  於昂失笑：“那就拜托你這顆小開心果了。”

  掛掉電話，池柚有些驚訝於昂居然知道她小時候的外號。

  估計是池茜告訴他的吧。

  池柚小時候在老家過年，家裡的親戚多，小朋友也多，爸媽就讓小朋友們在親戚們面前表演，唱個小歌跳個小舞什麽的，其他小朋友都不好意思，就池柚好意思，載歌載舞，把長輩們都逗得哈哈大笑。

  後來念書了，她也是班裡的開心果。

  每一個充滿活力的社交群體中，都一定會有一個充當開心果的角色，負責逗樂，負責活躍氣氛，負責讓大家都笑起來。

  池柚就是那個角色。

  但是開心果偶爾也是會不開心的。

  下班回到家，池茜還沒回來，家裡靜悄悄的。

  為了不讓家裡太安靜，池柚打開電視，找了部熱鬧的喜劇電影看。

  能看得出來電影裡的主人公在認真表演，認真地逗觀眾笑。

  池柚抱著靠枕，盤腿坐在沙發上，當電影演到笑點的時候，她就跟著笑兩聲。

  電影看完，已經是十點多了，池茜還沒回來。

  她拿起手機，想打電話問問池茜今天幾點回來，手機卻先來了電話。

  顯示的“男神”。

  是岑理打來的。

  新賽季即將上線，技術組那邊正是忙的時候，岑理已經連續加了好幾天的班。

  池柚接起，問：“你下班了？”

  “嗯，”岑理語氣平靜，“你在哪兒？”

  “……我在家。”

  池柚有些不好意思，她男神這個點才下班，而她卻已經在家看完了一部喜劇電影。

  岑理問：“你已經休息了嗎？”

  “還沒，怎麽了？”

  “有點累，想見見你。”

  池柚：“……”

  暴擊。

  這讓她怎麽拒絕嘛。

  男神想見她，她這會兒就是躺在ICU的病床上都得蹦起來去見他。

  “那我現在出來吧，”池柚說，“我們在哪兒見？”

  “不用，現在時間太晚，你出門不安全。”

  池柚：“那——”

  我們怎麽見面呢？
  “我開車來接你，你在家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