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海邊
  許願今天穿了一件灰藍色碎花吊帶長裙， 外搭著件蕾絲開衫，長發挽著丸子，站在收銀台前，夏季炙熱的陽光穿透玻璃門灑落， 傾倒在她身上， 勾勒出金色的輪廓。

  她付了錢，拎過袋子， 回過頭來見三個人在那傻站著， 疑惑：“不走嗎？”

  “寶。”趙淺風貼過來，挽她手臂，“你好好看。”

  “怎麽突然誇我？好奇怪。”許願彎唇， 跟她拉開點距離，“太熱了。”

  趙淺風被她推開又黏上：“就是感覺你現在氣質好好哦。”

  從剛認識到現在，說不出具體哪裡變了， 也說不出她是從哪一刻開始變的， 仔細看看明明還是那張臉， 不精致的五官， 稱不上多白的皮膚， 整個人卻是舒展開的， 大氣的， 從容的。

  站在陽光底下會發光似的。

  旭都沒有地鐵， 這邊的生活節奏很慢很安逸，公交車的小電視上還放著呂方的《老情歌》mv，是很老的一首歌。

  下了車之後離海邊還有一段距離， 郭若晨在公交站台邊叫了兩輛敞篷三輪車， 支架撐起一大塊布料懸在頭頂之上，許願跟陳蕉坐一輛， 郭若晨和趙淺風坐一輛。

  老板操著當地話，扭頭問了句什麽，兩個人聽得雲裡霧裡，老板見狀，切了普通話，口音很重：“我是問，你倆去哪裡？”

  她扭頭去看馬路上的來來往往，車輛穿梭，兩邊的店鋪還播著勁爆大甩賣的廣播，幾家音樂聲混在一起，屬於小鎮的喧囂。

  許願伸手指了指前方：“跟著前面那輛就行。”

  余暉絢爛，海浪動人。

  “後來呢？”

  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不知為何，許願油然而生一種柔和的滿足感。

  “對。”許願先是回了老板的話，後又笑著跟陳蕉說，“我小時候坐過這個，剛開始是腳踏的，然後變成了電動的。”

  許願拎著裙擺，悄悄地，小心翼翼踩著不平整的礁石，離三個人遠了些，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給謝驚休撥了通視頻電話，鏡頭對焦著自己的臉。

  沒有沙灘，只有堆起來的礁石，海浪一撲，石頭顏色立即深了一片。今天天氣很好，望過去深藍色一片，一望無際的漂亮，寧靜，又自由。旭都實在小眾，海岸上人不多，風卻很大，卷席著海浪聲，許願站在礁石上，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往後一個勁飄。

  她點點頭：“京湘沒有這個。”

  三輪車，賣棒棒糖的便利店，樓下破舊的習題書店，一家子窩在偶爾還會漏水的屋子……都隨著記憶一起被封存在小時候。

  老板比了個OK的手勢。

  “後來它們都不見了。”

  京湘不靠海，余城也不靠海，許願以前不常出來旅遊，真要談起來，這還是第一次看見海。

  陳蕉在身側瘋狂拍照，感慨：“我的天！好漂亮！”

  非常。

  海邊很快就到了，再往前三輪車就不給進了，幾個人付了錢，步行靠近海邊。

  許願在這一刻，特別想聽見謝驚休的聲音。

  陳蕉新奇，看看窗外，又伸手摸摸椅子，許願見狀，問：“你是不是沒坐過三輪車？”

  聞言，前面的老板大聲問：“小姑娘從京湘來啊？”

  等了一會兒，太陽下落，黃昏日暮，玫瑰色晚霞在天際暈開一片，又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火燒雲被風推著慢悠悠朝著落日移動，像是要奔赴一場晚宴。

  等了沒多久，對面接通了，屏幕上是她男朋友的衣襟，和衣領下的鎖骨。他調高了角度，臉進入畫面，隨後是很輕很柔一聲：“怎麽了？”

  她問：“你猜猜我現在在哪裡？”

  謝驚休聽見了她那邊的海浪聲，低聲笑了下：“在哪？”

  她把鏡頭轉過去，對準落日海景，聲音輕快：“在海邊。”

  頓了頓，許願又問：“漂亮嗎？”

  他嗯了聲：“漂亮。”

  許願不說話了，就這麽遠眺著，夕陽漸漸沉入海面，海面上的橘黃色淡下來，童話般的景致也有盡頭。

  “謝驚休。”她突然喊他。

  “嗯？”

  “我喜歡你。”

  他又笑了，聲音透過手機，籠了層朦朧：“我知道。”

  頓頓，他強調：“我也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許願！”不遠處有人在喊，她仰起頭，見趙淺風一手擱在唇瓣，一手衝她揮了揮，“你怎麽去那邊了？”

  許願也衝著她喊：“知道了！我馬上過來！”

  手機裡，謝驚休問：“你是要掛了嗎？”

  “對，我要過去了。”她低頭，望見他柔軟濃密的睫毛，要按下掛斷的手指頓了下。

  “謝驚休。”她又叫他，盯著畫面裡他的眼睛，輕聲問，“你今天開心嗎？”

  他停了下，隨即道：“開心。”

  騙人。

  許願不戳穿他：“那你要天天開心。”

  這也許會成為今年她的生日願望。
    他說好，彎著唇：“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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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都這座城市不大，景點也不算多，但街邊小吃卻格外豐富。端午放假這三天裡，幾個人把能逛的景點逛了個遍，能吃的也吃了個遍。

  返程的高鐵上，陳蕉靠著椅背，摸了摸肚皮，歎氣：“感覺這幾天下來，我吃了好多，都要變胖了。”

  “別老說自己胖不胖的，大小姐，你明明很苗條好嗎？”趙淺風撈出眼罩準備戴上，一臉無所謂，“玩得高興就好了，管那麽多幹嘛？”

  “就是。”郭若晨從後面探出頭，瞥見在陳蕉身側的許願拿出了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好奇，“你在幹什麽啊許願？”

  “一個通識課作業。”

  一句話炸起三個人。

  趙淺風一把扯下剛戴上的眼罩，驚悚：“什麽通識課作業？”

  “音樂鑒賞。”許願見三個人緊張兮兮的，樂了，補充，“放心，你們沒這門課。”

  三個人同時長舒了口氣。

  郭若晨好奇：“話說你怎麽會突然想到去選這門課啊？”

  她明明記得許願唱歌沒調，對音樂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個你還不明白嗎？”趙淺風搶先回答，郭若晨懵了一下，突然恍悟，緊接著三個人發出“咦”的起哄聲，眼神曖昧。

  許願忍不住笑，無奈：“別鬧別鬧。”

  事實證明，她對音樂真的完全不感興趣且一竅不通，搜集了點資料就開始厭煩了，不知道該挑哪首歌，但無論哪首歌都聽得她想要入眠。

  這場作業歷經四個小時才得以完成，接著她又躺著睡了會兒，高鐵進站，提醒到站的播報聲響起，許願從睡夢中驚醒，收拾了下東西，把行李搬下來，拉著往外走。

  高鐵站離盛大有點遠，郭若晨問要不要叫輛出租車。

  許願：“不用，謝驚休跟我說，他來接我們。”

  坐了五個小時高鐵，郭若晨已經有點累了，腦子轉不過來：“他來幹什麽？幫我們一起拉行李箱嗎？”

  “他有車。”許願解釋。

  “……”

  郭若晨震驚：“我靠，那他之前老和我們一塊乘公交車？”

  “老謀深算，暗藏心機。”趙淺風如是評價。

  許願撇開臉，抿唇笑，揚眉：“可能，他前幾天剛買吧。”

  趙淺風看她一眼，罵：“胳膊肘往外拐！混帳！”

  許願充耳不聞，低頭瞧了瞧手機：“他到了，我們走吧。”

  京湘今天的天氣不太好，空氣悶熱，暗沉沉一片，烏雲壓城，像是馬上就要下雨了，就連風也喧囂。

  停車場太大，她跟謝驚休兩個人開了共享實時定位，許願這才找到他在哪裡。

  謝驚休就站在車邊等她們，見著人便開了後備箱，幫她們把行李箱搬上去。

  陳蕉下意識就要去拉副駕駛的門，被按住了手。

  她莫名其妙：“幹嘛？”

  “你說幹嘛？”謝驚休輕嗤，他這表妹怎麽半點沒眼力見，“坐後面去。”

  陳蕉愣了下，目光瞥見在一邊倚著的許願，恍然大悟，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噔噔噔跑後面開門去了。

  許願手擱唇邊輕輕咳了下，蓋住笑意，謝驚休拉著她的手靠近自己，問：“你要不要開？”

  “不了。”許願搖頭，她有點累，“你開吧。”

  他應了聲，卻不動，待許願遞了個疑惑的眼神過來，指腹摩攃了下她的虎口，這才松開，幫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待她坐進去了，這才回駕駛座，發動車子。

  窗外的景色一直在極速倒退，許願手撐著下巴往外頭看，一片燈紅酒綠的繁華，雲越壓越低，忽然一聲雷響，下一秒大雨傾盆而下，幾乎打得人措手不及的。

  窗戶被雨水洗刷，模糊朦朧，像被蒙了層透明綢緞。

  許願從窗外收回視線，借著後視鏡往後面一望，後排三個人閉著眼，睡得東倒西歪。

  她彎唇，怕吵醒她們，放輕了聲音提醒謝驚休：“你開慢點，雨太大了。”

  “知道了，女朋友。”雨刮器刮不斷雨幕，謝驚休跟著壓低聲音，“放心，陣雨，下不了多久。”

  果真不假，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到盛大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後面睡得迷迷糊糊的三位也醒了。

  謝驚休又幫她們把行李箱從後備箱搬下來，郭若晨跟趙淺風兩個人止不住道謝。

  許願拎過行李箱，也學著人家跟他道謝：“謝謝。”

  轉身要走之際，手腕卻驀地被人圈住，身後那人的手順著下滑到行李箱拉杆上，握住她的手，稍一用力，輪子滾動，許願隻好跟著行李箱往他身側靠近，直至行李箱觸碰到他的腿，才止住。

  “不客氣。”謝驚休的聲音裡帶了點笑意，牽住了她的手就不肯放，抬頭跟前面那幾個人道，“你們先進去吧，許願有點話要對我說。”

  許願本人眨眨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