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最強分手之後》第四十章 請求
第四十章 請求“遙, 嘗嘗這個燉菜——”
春日遙用杓子戳了戳餐盤中已經堆成山的食物。她並非挑食的人,但剛剛夏油媽媽問她有什麽想吃的後,她隨口答了句牛肉火鍋, 結果卻被對方花了好幾分鍾申飭這類高油高鹽的垃圾食物的不健康,原本因為夏油傑沉甸甸過去壓得所剩無幾的胃口一下子蕩然無存了。
“遙,你已經大學畢業一年了,還是要找一份正經的工作,一味在大城市好高騖遠是沒用的。”夏油爸爸語重心長地說。
“還有感情問題。媽媽之前一直沒提, 但是你還是不能像小時候那樣不懂事了呀, 總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跡在一起對女孩子來說實在不像話……”
“我知道了。”春日遙淡淡地回答道。她畢竟不是意氣用事的人, 只是覺得有些沉重。
沉浸式體驗另一個人的人生並非是什麽好受的事,何況那個人還是自己的朋友。
“對了,遙你上次寄回來那個照片, 就是和你朋友的合照……”
“合照?”春日遙挑起眉。莫非又是什麽她師傅為了豐滿細節的ps巨作?什麽非主流紅毛少女和一大群炸毛龍傲天的叛逆期過往?
夏油媽媽把裝在信件中的照片遞過來,春日遙掃了一眼, 愣住了。
那是一張高專時期的四人合照, 而且是一張絕無僅有的任務合照, 因為反轉術式持有者家入硝子只出過那一次任務。大概出自想拍下祭典景色的路人之手, 卻無意讓他們四個人入鏡了。
“2月3日……”
“他們是我的朋友。”春日遙低下頭,“是最好的朋友。”
為了調查任務目標, 他們換上了花裡胡哨的cos服,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照片裡五條悟一手捏著糖人,眼鏡稍微下滑,表情顯得純真又茫然。春日遙惡狠狠地從他身後撲過去, 一手抱住五條悟的腰,一手從他胳膊底下探過去, 好似要對五條悟來一記反抱過胸摔, 又好似臭流氓對深閨美少女伸出毒手……其實這是夏油傑把從春日遙手裡搶過來的金槍魚飯團扔到了排隊等糖人的五條悟手裡, 春日遙難得幼稚的想要奪回那隻飯團。
就像是一道閃電照亮了荒蕪的記憶,春日遙突然想起這一天究竟是什麽日子了。
雖然只是輕飄飄的一張照片,春日遙卻無端地覺得它重若千鈞。
雖然情態各有不同,但至少在那一瞬間,他們都是歡欣喜悅的。那時他們還只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女,是最好的同期、朋友、夥伴,還沒有經歷過一切的矛盾、分歧和背離。
即使走上了不同的路,也會希望過去的朋友說一聲“生日快樂”的吧?
“別繼續和亂七八糟的人來往啊……”夏油爸爸搖頭。
不知從何而來的狂風從窗戶裡衝進來席卷了整個屋子,樹影婆娑,窗簾飛揚,吊頂的枝形水晶燈猛地搖曳。春日遙手中的照片脫手飛了出去,她下意識地站起來去追,卻看到彩色的玻璃窗上映上了黑色的人影。
“這張照片是什麽時候寄過來的?”知曉這張照片意義的四個人中,有兩個人根本不知道、也不會想到要知道這個住址,而這張照片不是春日遙本人寄過來的。
男人就站在院子裡的海棠樹下,仰起頭,似乎是要賞鑒早春不按時令綻放的一朵海棠花。寬大的袈裟擁在他不算寬闊的肩膀上,襯得他整個人瘦削頎長。
“……傑……”
夏油傑探手接住薄薄的照片,微笑:
“東京之後,又好幾天沒見面了,遙。”
難得地,春日遙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他們兩個人生日本來就只差一天,在高專知道這件事時同年級四人還驚詫了一番。但這幾年經歷的事太多,春日遙把這件事忘記了。或者說,對於走上不同道路的朋友,內心的懷疑和質問佔據了上風,她根本就沒往這個方向考慮過。
“你為什麽要把這張照片……寄到這裡來?”
2月3日,當天春日遙和夏油傑自離開高專後第一次在東京碰面,同時那天也是他的生日。
理智告訴春日遙,應該立刻問出夏油傑的來意,或者阻止他接下來可能造成的攻擊,可她自己的聲音卻迫不及待地問出了無關緊要的問題。
始作俑者夏油傑在一旁捧腹大笑,家入硝子則大概是為自己同窗們的幼稚表現歎了口氣,秀致的眉毛微微蹙起。
“只是恰好得到了這張照片。”他的目光在少年少女們無憂無慮的笑顏上略一停留,“差點忘記,我們還有一起笑得那麽開心的時候。可現在我能把這張照片和誰分享呢?大概就只有過去的那個自己了。”
“如果……”
“遙,不要連你都說這麽幼稚的話啊。”夏油傑摸出打火機,點燃照片,嶄新的相紙迅速萎縮、坍塌成黑色的紙蝶,在狂風中散落開。“只是緬懷而已,我始終認為咒術師無法和普通人類行走在同一條道路上,這一點,即使是朋友也無法改變。”
“那你想要做什麽?”
“別緊張,你當初費了那麽大力氣才帶走他們。我也不是殘忍到一定要抹殺朋友努力的人。在世界上只剩下咒術師之前,他們也可以像其余人那樣生活下去。”
夏油傑的身後憑空出現了一個身著“十二單”的女人身影,她黑色的長發自然垂落在地板上,塗抹了明亮的蔻丹的白皙手指從寬大的袖袍中伸出,交錯搭在胸`前。白色的面具遮蓋了她的容貌,可那雙金色瞳孔中帶著微微的笑意以及足以“傾國”的威嚴和嫵媚。
特級假象怨靈·化身玉藻前。
“當年佐野理惠憑術式召喚出了傳說中三大怨靈之一的玉藻前的部分身體,在她死後,這隻咒靈變成了無主之物被我吸收。雖然遠遠比不上傳說中大妖怪以血淹沒那須野的威能,可‘化身玉藻前’仍然持有影響普通人心的能力,刪改記憶這種對於人類極為困難的事,憑借她的術式輕而易舉。”夏油傑笑了笑,“遙,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剛剛看到你和他們關系還不錯,順勢擁有真正的父母怎麽樣?”
春日遙下意識地按住自己腰間的長刀。
“遙,你是想在這裡和我動手嗎?我以為我提出來的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方案,”夏油傑歎了口氣。“你很清楚吧?哪怕是再血腥的技巧,也有其局限;何況村雨斬切之力的輻射范圍是有限制的,和超大型咒靈的戰鬥對你很不利。在這裡動手,除了你自己受傷外不會有任何效果。”
這是一個哪怕連咒術師高層來了都能欣然接受的方案。
只是刪去兩個普通人關於他們的兒子為數不多的記憶而已,連一點普通人的血都不用沾,豈不是皆大歡喜?
沒人會死,沒人會輸,只是那個說自己只是苦夏的少年和普通人社會的最後一點聯系就會在這裡被一刀斬斷,從此之後他就只能一個人在無望的暴風雨裡跋涉,再無一絲回頭的可能。
春日遙一言不發,她緊咬著牙關,在柔和的兩頰邊拉出一絲堪稱鋒利的弧度。顯然是在進行十分激烈的心理鬥爭。
可她沒有拔出她的刀來。
夏油傑輕笑了一聲,笑意未至眼底,他們畢竟是多年的朋友,他很清楚,春日遙可不是什麽憑著一腔熱血就上頭的笨蛋。在絕對無望的事上,她是不會做無謂的努力的。
他最後一次地環顧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院落,在心底淺淺地喟歎。
凡此過往,都會在今天終結,從此之後,他和普通人的最後一絲聯系就會被切斷。他們不會再記得他,他也不必再顧忌他們。
夏油傑的手腕被一把握住了,修長的十指像是藤蘿一般箍緊了手腕處的皮膚。
他錯愕地回頭,女孩仍然低著頭,因為太用力,她的脖頸上的筋脈像小小的竹子那樣浮凸在素白的皮膚上。
“傑,”她的聲音帶著細細的、不易察覺的顫唞,但調子卻是穩定而清晰的,“求你,不要過去。”
夏油傑沉默了幾秒,他甚至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春日遙是個多麽死強的姑娘啊,哪怕被踩到泥地裡,哪怕血絲濺到眼睛裡,她也從未對人低頭過。
但今天,她卻為了一段沒人會在意的回憶懇切而卑微地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為了普通人可以做到這個地步麽?”
“不是為了普通人,是為了我重要的朋友。”春日遙低低地說,“如果說只是請求還不夠有分量的話,可以用我能做到的事情來做交換,什麽都可以。”
風乍起,那朵早開的海棠花還是在凜冽的溫度中緩緩墜落下來,在春日遙紅色的長發上點開幾瓣殘雪一樣的白,有那麽一瞬間,夏油傑想要為她摘下頭髮上零落的花瓣。
可在快要觸碰到她的頭髮時,他又像被那灼熱的發色燙到了一樣挪開了手指。
夏油傑遙遙地凝視虛空中燃燒的一點,收束和發散的咒力讓某人能在空間的兩點之間瞬移。窮盡如今整個咒術界,能做到這點的也只有一個人。
“悟,好久不見了。”
“傑。”五條悟的目光靜靜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蒼藍色眼睛如同不見底的寒潭般深沉。
“這次來得很及時嘛,悟。”夏油傑失笑,他轉而拍了拍春日遙的手臂,“那就這樣說定了,遙,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我提的要求是什麽。你剛剛是說了‘什麽都可以’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