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結繭
  不止是古恩希爾德的族人和高塔的神官與仆從們，被烈風之王王城風牆庇護的所有生靈都注意到了——象征王權的風暴漸漸停下來了。

  古恩希爾德已經帶領著他的族人來到了新的家園，領地並非是轉移，而是擴大，上了年紀的老人先一步被轉移到氣候適宜土壤肥沃的新住處，留下年輕力壯的待在原來的領地，以伊萊恩留下的那個巨大的煉金法陣作為中心向四周重新拓展著。

  他的族人和他一起種植梣木以及一些其他樹種，這些細小的枝丫落地生根，供給他們生長的是風暴之中的力量，用那位大人的話來解釋，種下的每一棵梣木就是放下一個完整的天然法陣，他們可以吸收風暴中的元素力並通過自身的根系和脈絡化為大地的養分，重建這片土地生命的循環。

  所謂的煉金術不過是“萬物同源，眾生一體”的道理——古恩希爾德牢牢記得伊萊恩隨口提起的那句話，風暴是人類的催命符，但是同樣也是自然萬物煉化自身的重要機遇。

  古恩希爾德種下手中最後一枚垂香木的樹種，他扶著膝蓋站起來，慢慢吐出一口氣。

  在簇新的屋舍中，他能看見上空繚繞的煙火，聽見族人們平穩緩和的腳步聲，連族中的老人也不再日日望著風暴沉默，無時無刻不再琢磨著如何早點死去，以此盡量省出自己的口糧和飲水。

  族長看著在樹下休憩的長輩們，臉上掛著的是再溫和不過的欣慰微笑。

  人類的生命力便是如此，看似卑微如草芥，可卻也如同野草般生生不息，尋到新家園不過數月的時間，古恩希爾德的族長便已經帶領族人重整了屋舍和住處，原本在風暴中狼狽求生的部族，如今已經是煥然一新的樣子。

  令古恩希爾德無比驕傲的是，他們的能力只是被風暴封存，並非如同那位大人一開始猜測的那樣，什麽也不會。

  他會告訴王的。

  古恩希爾德不敢再多說什麽，之前幾次已經不小心把女兒惹得眼淚汪汪了，隻好換個話題，陪著蒂娜一起回屋檢查她謄寫的符文。

  她的選擇，的確從來都沒有錯。

  她撲到父親懷裡，發辮在身後一搖一搖，像是一隻搖著尾巴瘋狂撒歡的小狗：“我已經記下來了所有的符文啦，雖然不能和伊萊恩小姐一樣寫出來就有用……但是也全部都記下來了！所以伊萊恩小姐今天有來嗎？她如果來的話爸爸可以讓她誇誇我嗎？”

  “爸爸！”蒂娜從屋子裡跑出來，手腕上還帶著那枚木質的手環，她的頭髮不再如同一開始那樣乾枯又毛糙，母親將一種帶著香氣的草莖處理後編織成發帶，把蒂娜亂糟糟的頭髮仔細整理成可愛的發辮。

  這種事情古恩希爾德可不敢直接點頭，他只能摸摸女兒的腦袋，溫聲安撫著：“聽話，這種事情爸爸也說不準的……”

  女孩撇撇嘴，一臉的失望之色。

  除了固守此地的古恩希爾德的部族以外，族長同樣認識一些不同的朋友，其中一位是名為勞倫斯的遊俠，聽他說，蒙德之外的世界同樣廣闊又有趣，且不說西方一望無際充滿了神秘和未知的暗色海洋、北域狼王蒼白如骨的覆雪大地，而南方有人在青翠群山上建立新的王國，臨近更東方的位置可能是比烈風的王城更加古老的國度……

  比起古恩希爾德，勞倫斯是更加擅長開拓與征服的家族，他們常年遊走在風暴的邊緣見識過更多的東西，在古恩希爾德還在因為風暴而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們已經知曉如何和外鄉人做生意不落下風了。

  他叫來在附近巡邏的隊伍和放哨的年輕人，叮囑他們如果看見了勞倫斯的隊伍，立刻第一時間就要通知他。
    “什麽勞倫斯？”

  伊萊恩若無其事地從樹林深處走出來的時候，附近的所有人已經很熟練地轉開了目光當做自己什麽也沒看到，這位大人來了寥寥幾次，每次都是突然出現突然消失，當真完全沒有一點偽裝自己身份的打算。

  她自己倒是理直氣壯，自始至終都的確沒什麽遮掩的自覺，但是也是非常不喜歡被戳破這層遮遮掩掩的透明窗戶紙，其他人尚未鍛煉出族長喜怒不驚的本事和蒂娜無知無畏的膽大包天，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離得遠點，避免自己一個不小心就露餡。

  “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大人。”古恩希爾德已經很淡定了，雖然每次看她突然出現心臟都會反射性抽搐一下，但他還是盡職盡責地概括了一下勞倫斯的特點，並補充道：“比起我這不成器的，他應當能幫到您更多。”

  至於勞倫斯作為烈風的臣民卻常年在外面亂跑這種事情是否會惹來暴君自覺被冒犯的怒火，之前的話，古恩希爾德還不太確定，但是現在他可以保證伊萊恩絕對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

  果然，她只是很敷衍的點點頭，隨口回了一句：“經商和貿易那是人類自己的遊戲，這種無聊的事情不要來問我。”

  這就是讓他自由發揮不用擔心她會插手乾預的意思，古恩希爾德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他已經非常擅長如何正確理解王的回答，並很嫻熟的轉移了話題：“您要去之前的法陣附近看看嘛？那顆蛋……最近有了一點奇怪的變化，我們也不敢亂動，只能等您親自判斷了。”

  伊萊恩不覺得那顆蛋會有什麽問題，元素生命得天獨厚，說句不中聽的，人類滅絕了祂們可能都還會活得好好的，她對此興趣缺缺：“它在那裡呆著，一天比過去十年接受的元素力都多，能有什麽問題？”

  “也許就是因為吃得太多所以進步更快了呢？”古恩希爾德試探著回答，伊萊恩對此沒有回答，臉上也沒什麽情緒變化，但是她的確是向著法陣那邊走的，遠遠瞧見那顆流光溢彩的元素蛋仍然安安穩穩的待在陣法的中心，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顆蛋好像隱隱大了一圈，而裡面原本嘰嘰喳喳的聲音也徹底安靜下來，像是已經陷入了某種特殊的沉睡狀態之中。

  古恩希爾德一臉苦惱的解釋著：“我不太了解這種情況，族中老人也沒有接觸過真正的元素生命，如果非要找個形容的話，它就像是達到了某種特別的臨界點，於是在這裡再度結繭了一樣……呃，大人？”

  族長回頭，看著忽然後退了一步的伊萊恩。

  伊萊恩面無表情地看向古恩希爾德：“看著余做什麽。”

  古恩希爾德：“……”

  古恩希爾德：“……您不喜歡這個形容嗎？”

  伊萊恩飛速回答：“余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