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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原神]最後的女王》第四十六章 正確
  第四十六章 正確
  魈在一開始只是閉著眼睛的。

  但是他很擅長偽裝睡眠的狀態,呼吸平穩,神色平靜,連眼睛也不會亂動,這是因為在很久之前某個包含惡意的視線會來檢查這些傀儡的狀態,惡神用夢魘和詛咒拘束他們的意識,躲避這種精神折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就是拒絕進入睡眠。

  閉上眼睛以後,其他的感官就會變得無比敏銳。

  夢之魔神黏膩冰冷的窺視已經不會再出現了,最先變得敏[gǎn]的是嗅覺,他聞到薄荷的氣味,花朵的甜香,這些能在枯萎大地上生根發芽的植物脆弱又強悍,肆意展示著它們蓬勃又旺盛的生命力。

  夜叉在這裡搭建臨時居住的木屋,他在那裡住了很久,得益於天生的強悍體質,夜風穿堂而過,帶來土地上經久不散的汙濁腥臭。夜叉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惡劣環境,只有偶爾——極偶爾的情況下,魈會恍惚覺得,自己其實並沒有離開那個太過漫長的噩夢。

  但是他在這裡,聞不到那樣的氣味。

  於是他開始想一些曾經被迫放棄想象的東西。

  他想起吞沒熾熱光源的靜謐星空,想起偶爾見過的不曾被鮮血和死亡浸染的土地,想起無邊曠野上冰冷而純粹的風。

  ——當少年閉著眼試探著放空自己的大腦的時候,一隻手搭在他的額頭,和他熟悉的流風一樣,烈風之主的手掌同樣是冰冷的,但是他的步伐帶動了屋內植物的清澈香氣,更進一步驅散了他正在下意識回憶的那種被汙染之後的血腥味。

  魈感覺他最後清醒的意識正在被他想象中的那片星空所侵蝕,原本紛亂的思緒也被輕盈的流風一點點吹散了——

  在流風的撫慰中,少年終於睡著了。

  這小動作沒有錯過伊萊恩的視線,她挑眉,看著立刻垂下腦袋的水夜叉,有些無奈的問了一句:“是覺得余會因為這種程度的詢問就生氣麽?”

  “余現在應當稱呼他為魈才比較合適了,是吧。”她見這兩位夜叉想要辯解一些什麽,便跟著抬起手,搖了搖頭:“無需因為這點小事就解釋什麽,魈的名字很好,沒有什麽問題,余之前已經說過了,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那麽余也不會再過多干涉。”

  不是很生氣麽?

  ***
  伊萊恩從他的額頭上抬起手,目光仍落在魈的睡容上,許久沒有挪開。

  “不過你們似乎不這麽想?”

  “可是……”彌怒明顯有些遲疑,“您之前的態度……”

  不遠處的一棵枯木下,身著水藍色長裙的女性夜叉雙手交疊置於胸`前,一臉的惶惶不安,而她的身邊站著的是金褐長袍的男性夜叉。兩人原本正低頭交談著什麽,直到女王走出工坊附近的結界,他們這才雙雙轉過頭來,看著她。

  “無妨,你們會擔心金鵬所以會來這裡試探余的底線,並不是什麽壞事,余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當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孩子對自己毫不設防,所以收集的速度才會如此之快——伊萊恩看著沉沉睡去的少年,好一會後才轉身走向門外。

  “……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直接開門見山問清楚的。”女王嘖了一聲,“不過看他那個反應以及你們現在的樣子,想必摩拉克斯平日裡與你們的相處差不多也是同類的風格。”

  彌怒:不是他這麽想……純粹是當時的情景氛圍很難不讓人這麽想啊。

  “那是我和摩拉克斯之間的事情。”伊萊恩的語氣倏地一沉,還帶了點顯而易見的嫌棄,彌怒和伐難隻做沒聽到,規規矩矩地站在那兒聽面前的烈風之主很僵硬地轉開了話題,繼續說下去:“至於金鵬之前自己說的那些,還遠遠達不到能讓余真正動怒的程度。”

  彌怒莫名心虛,但也沒法否認,他輕咳一聲,聲音不由得放輕了幾分,幫著解釋道:“帝君天性如此,也許有時候看起來的確有些不近人情的地方,性情也稍顯冷硬,但旁人若有疑問,帝君也同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那一位。”

  “……烈風之主。”

  她話音一轉,盯著面前兩位神色為難的夜叉。

  伐難先一步俯身行禮,比起金鵬對她的語氣,敬畏有余,親近不足。

  之前所說的身體狀態需要穩定才能測量,只是一句隨意支開魈讓他乖乖去睡覺的敷衍,她真正需要的相關數據解析工作在剛剛一瞬已經可以完成,不需要再浪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伐難打個寒噤,訕訕一笑:“那倒也不是……”

  伐難下意識拽了拽他的衣袖,讓他注意措辭。

  這個話題延續下去非常危險,好在彌怒此番前來也不是為了問烈風之主到底是因為什麽生氣的,見他的情緒平和,岩夜叉也跟著生出幾分勇氣,試探著問道:“您剛剛說,不曾因為金鵬的那幾句話生氣……”

  烈風之主的語氣平淡,這讓伐難也跟著松了一口氣。

  “余說不會因為金鵬生氣,就真的不會。”

  伊萊恩耐心極好的重複了一遍。

  這樣的話她曾經和溫迪說過,現在自然也可以對魈再說一次。

  “恕我冒犯了,烈風之主。”彌怒抬頭看著他,絲毫不掩飾臉上的不安糾結之色:“您與帝君不同,是真正的君主,卻也是被蒙德稱為暴君的存在;可是魈的入世時間尚淺,之前更是被夢之魔神耗去了太多的大好時光,他的閱歷和經驗不足以讓他在同時面對帝君與您的時候,做出最正確的那個判斷……”

  伊萊恩沒等他的話說完,直接反問道:“什麽是‘最正確’。”

  彌怒頓時一怔。

  “你要說王所許可的正確麽?還是可以同時完美應付雙方的虛偽敷衍?如果是後者,那麽余和摩拉克斯都不需要,那也不是你們熟悉的金鵬。”

  “可是……”

  “可是,‘迭卡拉庇安可是位不折不扣的暴君’,你是不是想這麽說。”

  彌怒原本想要說的敷衍之詞被他壓在舌尖。

  這是個……不那麽合適的反應。

  他想。

  若是按著自己的習慣,現在更應該做的是順著話題說一些溫和的奉承話,可是……好像沒有這個必要。

  他注意到自己緊繃的神經正在不由自主地放松,不再如同之前幾次那樣如臨大敵般萬般警惕,他思考片刻,在伐難驚詫的目光中坦然點了點頭。

  ——沒有必要說那樣的話。

  “是的,大人。”

  他大大方方的承認道。

  果不其然,烈風之主並沒有任何生氣的樣子。

  “你會這麽想,不奇怪。”
    王微微頷首。

  有些東西,無需從神情細節和五官的變化中判斷,即使烈風之主仍然用風的結界遮掩他的真實形貌,但是面對這樣一位君王,他們也不需要通過這種伎倆來判斷他的喜怒變化。

  岩夜叉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更多的,是一種“本該如此”的理所當然。

  “你剛剛說了‘正確’——但是正確不是真理,支撐正確長久存在的前提是需要。”

  伊萊恩說道。

  “王所認可的正確與人民需要的正確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余如今站在這裡,與岩神摩拉克斯簽訂了百年契約,余難道需要提前回去讓蒙德的人民來理解這次的選擇是否是正確的麽?正相反,若是讓他們去理解,他們只會覺得:百年的時間太過漫長,百年之後的蒙德與他們有何關系?既然如此,為何不留在這裡過完他們一眼就能望到盡頭的安穩人生呢——簡而言之,只會浪費余的時間。”

  人民是愚蠢而天真的。

  王的義務,就是讓他們和他們的後代平靜地過完這愚蠢又天真的一生,至於他們是否能理解王的想法,理解王的判斷,王的正確,至少伊萊恩從未期待過這種事情。

  “他們能理解的只是今日的糧食是什麽價格,這個月的收入能換來什麽東西,以及這個價格是否能維持到下個月,下一年,最好能延續到他們孩子長大的時候,這樣現在積累的財富就是有價值的……”

  “若是要求人人理解王的決定,理解王的正確,那麽就不會有今日的蒙德。”她說道,“自然,你們所擔心的金鵬也在此列。”

  “他選擇了摩拉克斯的做法,選擇了魈這個名字,認為這才是真正能賦予他價值的生存方式,他已經發自內心地認為這樣是正確的,那麽這就是正確的——哪怕這種正確和余對他的期待毫無關系也可以,只要他能堅持下去坦然接受在此過程中需要支付的所有代價,那麽即使是余也不會說他就是錯的。”

  彌怒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才是最合適的。

  在這裡,他應該說些什麽呢。

  烈風之主的承諾和契約之神的契約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但是正如他無需去質疑契約之神的公平公正,他此刻也無需懷疑一位王的承諾是否發自真心。

  無需道謝,也無需感激。

  比起這些,他更多的隻想感慨,自己終於能稍微理解一點為何金鵬面對帝君是敬畏和感激,卻會對著這樣一位生出更加柔軟的依賴之情了。

  沉穩不動的堅硬磐岩可以賦予他正確的價值和堅韌的理性,但是那孩子的性格是被扭曲塑造的產物,他的感性,他的不安,他自以為已經被徹底磨滅的溫柔本性,總要有更加溫和的流風提供庇護的屏障。

  金鵬還是孩子,仍然可以成長。

  “——當然說了這麽多,自然也不是余的一時心軟想要和你們解釋,順便安撫你們那顆因為同族幼崽在余的工坊睡覺變得忐忑不安的心,”伊萊恩話題一轉,也成功攔住了伐難的道謝之詞,“金鵬……亦或者應該說,夜叉,你們之中的種族差異除了元素屬性的不同,應當沒有太大的區別。”

  “是的。”彌怒感覺自己稍微能明白一點要如何和這位烈風之主對話才是最有效率的了——他飛速無視掉裡偶爾風之主在此之前的那些形容,直接貼著他最後的疑問回答道,“金鵬的身體不算很好,若是有什麽是只有夜叉才能做到的,那麽您也可以直接來找我們。”

  “這話說的有些不準確。”

  女王很不客氣的反駁道:“他的身體並非不算很好,而是因為夜叉的種族天性造成的影響,夜叉天生好戰,清理邪祟的方式也只是以殺止殺——那麽你拿什麽同余保證,百年之後的夜叉,不會因為這百年之間積累的殺孽業障,重新化成更強大的邪祟?”

  女王不知道被心魔吞噬理智的夜叉會迎來什麽樣的結局,但她至少知道失去了價值和目的的妖精會變成什麽樣子。

  “金鵬是余在這裡抓住的俘虜,無論是他身為夜叉的體質還是他如今在摩拉克斯手下繼承的‘魈’之名,至少現在,他在余這裡有著必須要活下去的價值……當然,你們若是覺得不放心,余也很高興你們這樣強度的夜叉來主動為余提供實驗樣本。”

  彌怒想起來之前見到的蒙德人帶來的那些可以用來止血解毒的紫色漿果,感覺自己大概能明白怎麽去理解這位烈風之主的意思了。

  比起岩王帝君一貫的簡練直白,面前這位在表示自己要準備做什麽的時候,總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委婉。

  “若是擔心余會在這期間對你們的身體做什麽手腳的話,現在拒絕也是可以的。”

  “您說笑了,”彌怒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溫聲道:“夜叉天生為戰場而生,有些東西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何況為同族兄弟分擔本就是兄長應盡的義務,您若是不介意,也可以先從我本人開始嘗試。”

  這裡不好說是帝君的吩咐,但是順著金鵬往下說基本上不會出什麽太大的錯誤。

  果然,他雖然看不到烈風之主的表情,但是卻能隱約感覺到對方的情緒變化,總歸比起之前和帝君相處的那一次毫不掩飾的殺氣,這次已經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令人如沐春風了。

  但是不知道他說的話哪裡不對,話音落下,對方卻沉默了好一會。

  “……你也是岩元素。”她忽然喃喃道。

  彌怒僵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是。”

  這次的烈風之主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所以不是元素屬性反過來影響腦子的問題,對吧。”

  面對這句指代性過於明顯的感慨,彌怒硬是沒敢回話。

  “……啊,不過反正金鵬在余這裡欠的債很快就能還上了,”伊萊恩忽然冷不丁又換了一個話題,幽幽道:“按著之前說過的,他陪著調試好藥劑後就算得上兩清了,反正一開始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實驗結束後他就不用總是記掛著俘虜的名頭了。”

  始終保持沉默的伐難卻頓時大驚失色,手指下意識摳住了彌怒的胳膊。

  彌怒:……

  再用點勁,就要見血了,伐難。

  但是出於對金鵬的了解以及和伐難相差不大的擔憂,彌怒還是歎口氣,輕聲道:“有關藥劑的問題,也許我們可以從長計議一下……至少金鵬這裡,應該是可以再商量商量的。”

  伊萊恩歪著頭看著眼前兩個難掩焦急之色的夜叉,忽然輕笑一聲。

  “這可你們自己要求的,可不是余說的。”

  彌怒又唉了一聲。

  就算能猜到對方正在挖坑又怎麽樣呢?

  岩夜叉幽幽感慨了一句。

  只要金鵬還會用那種眼神追隨這位的背影,他們就得老老實實地一個接一個往裡面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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