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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帝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帝
  入了冬, 養心殿外開始下起簌簌小雪。

  “怎麽這麽突然?”

  一名閣臣攏緊了衣袖,將灌到脖子裡的雪花抖出,“前幾日太醫看了不說還有一倆月嗎?”

  另一名工部的官員歎了一聲氣, “京郊打得正厲害,今年各府的份例都大大縮減了,連養心殿供炭都不足,陛下病情便加重了。”

  “哎, 怎麽偏偏是這個時候。”

  內閣又一次陷入了混亂,養心殿前聚著一群人, 戚方禹掩面止住咳嗽聲, 迎著穿堂的寒風道:“陛下有遺詔嗎?”

  陳屏戴著兜帽, 鬢邊沾了幾朵雪粒,將綾羅錦緞織就的遺詔奉出, “陛下口諭, 由奴才執筆, 傳位於皇五子趙嘉鐸,繼承大統。”

  話音落下,殿前一片嘩然,“皇五子,怎麽會傳位於慶王?!”

  趙嘉鐸原先在殿前哭喪,聽見聲音後猛然抬起頭,一臉茫然, 陳屏走到他面前,躬身跪拜道:“奴才陳屏恭迎新帝!”

  “我、我……”

  “如今可怎麽辦?”六科的一名給事中面如菜色,欲哭無淚,“要發喪嗎?”

  方才還在叫喚的幾個閣臣臉色一變,齊齊望過去,裴逐頂著十數道目光抬起頭,“是,我照例每日進宮向陛下稟明政務,諸位大人也是知道的。今日我來的時候陛下就已經快不行了,說完遺詔後便龍馭賓天。”

  “是,陛下口諭,遺詔上一字不差。”

  十一月底,皇五子趙嘉鐸登基為帝,年號隆康。

  “裴大人,陛下立遺詔的時候你全程都在?”

  眾人懸而未決,轉頭望向戚方禹,如今全境深陷戰亂當中,君王可以說是一粒定心丸,這時候成元帝駕崩了,難免會士氣大減。

  只不過戰事未完,登基大典來不及準備,一切形式只能暫時先放下,新帝登基後首次在前線露面,一乾將領相迎,聽他在萬千軍馬面前磕磕絆絆地講完了宣言,總算將頹靡的士氣拉扯回一點。

  內閣的人緊隨其後,“我們內閣有權駁回這封遺詔。”

  連一朝首輔也不知道,這個王朝的前途到底在哪兒,成元帝將皇位傳給了資質平庸的慶王,而眾人所期盼的繼承人現在卻遠在蜀州,甚至可能趕不回來,似乎除了遵照先帝的遺詔,他們也別無辦法。

  “恭迎個屁!”

  如果說裴逐是大靖建國以來最倒霉的戶部尚書,那成元帝就是建國以來喪禮最簡陋的君王。皇帝的陵寢還沒有竣工,雖然禮部早就開始準備,但成元帝駕崩得突然,各項具體安排還沒有成型,連壽衣都是找舊衣臨時改製的,遠遠比不得前幾任皇帝喪儀的規模。

  陳屏目光狠厲, 右手立起來, “遺詔上的每一個字都是陛下親口所說,若有半句虛言,奴才不得好死!”

  那名閣臣又不死心地問了一句,“陛下真的傳位於慶王殿下?”

  陳屏冷笑一聲,目光移向同樣跪在殿前的裴逐,“陛下立遺詔的時候,你們內閣的人可就在旁邊看著呢,是不是啊裴大人!”

  “能發喪嗎?”

  大行皇帝的入殮在十一月中旬倉促開始,百官嚎哭送行,前線的武官沒有一個人回來參加,因為京城尚在圍困中,故遺體也無法遷至皇陵。

  戚方禹臉上的血色衰減,聞言又劇烈地咳嗽起來,身旁的官員將他扶起,“閣老啊,這時候您可不能再有事了。”

  戚方禹緩了緩氣息,往前走了幾步,“陳公公,陛下立遺詔的時候,殿內都有誰在?”

  戚方禹沉沉呼出一口氣,肩膀頹塌下去,“事已至此,發喪,迎新帝吧。”

  裴逐點點頭。

  六科的幾個給事中炮仗一般率先站出來, “狗奴才, 你說那是陛下遺詔那就是遺詔了?”

  季時傿站在城牆上,看見被眾人簇擁著離去的隆康帝,忽然很想把先帝從棺材裡拖出來問清楚,是不是生怕國亡得太慢,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靈堂上,眾妃嬪啜泣聲不斷,隆康帝趙嘉鐸跪在最前面,身後跟著的是八皇子與被柳婕妤抱在懷裡的十公主。

  原先與她一起有孕的美人在她之後也誕下了皇子,只不過十一皇子生下來就是個死胎,宮中流言四起,都說是茹嬪的怨念作祟,不準宮裡有皇子誕生,成元帝為此還讓廖重真做了好幾場法事驅邪,可一直到成元帝駕崩,后宮中都再無人懷孕。
    太醫們知情但不敢說實話,成元帝服用的丹藥中有太多常人根本不能大量食用的礦石,最開始還能強身健體,長此以往身體會出現越來越多的毛病,但成元帝太貪戀一開始龍精虎猛的感覺,後期服用丹藥越來越頻繁,再加上被端王造反一事氣得中風,突然駕崩倒也不難理解。

  十公主才幾個月大,在檀香籠繞的靈堂內待不下去,止不住啼哭,柳婕妤沒有辦法,隻得抱著她先行離開,然而剛繞進偏殿,便看到同樣身著喪服,素面朝天的林美人躲在廊下,一副驚顫的模樣。

  原本宮中沒有子嗣的妃嬪需要殉葬,但如今這個局勢,再徒造殺孽沒有意義,更何況大行皇帝自己的陵寢都沒建完,這些殉葬的女人放到哪裡去,所以當成元帝駕崩的消息傳到前線時,季時傿脫不開身,隻提了一句,免了那些妃嬪的殉葬,內閣也同意了。

  柳婕妤伸手拉了拉她,“你怎麽還哭,不是免了殉葬嗎?”

  林美人搖了搖頭,“姐姐,我不是因為這個哭,我是……”

  柳婕妤臉色一沉,意識到她要說什麽,“行了,這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事情,那日殿中發生了什麽你給我忘了,不要再想……”

  “可是……”

  “沒有可是!”柳婕妤打斷她,將懷裡的十公主往上抬了抬,“妹妹啊,你我都是小門戶出身,一門興旺可全系在我們身上,如今陛下已經駕崩,你我也沒什麽指望了,以後老老實實地待在宮中便罷,說不定將來新帝開恩,你我還能有個太嬪當當,至於其他的,那都是他們大人物的事,你不要插手。”

  林美人深知她說得在理,不敢再苦著臉,卻還是猶豫道:“我只是覺得,這樣不好。”

  柳婕妤走在前面,“好與不好,跟我們這些后宮裡的人有什麽關系,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頂著呢。”

  “嗯……”

  “好了,回靈堂跪著去,再被人發現你偷跑出來,這次我可不幫你講話了。”

  一整個十一月,北方都被瓢潑大雪覆蓋,冷氣像是要將整個肺部凍結,每一次呼吸都能嘗到喉管裡鐵鏽一般的血腥味。

  出使西域的七人,短短一個月內經歷過數次圍剿截殺,期間甚至被韃靼人抓去當過苦力,像俘虜一樣被用繩子圈養,終於趕在十二月前走出了平靳關,而此時已經只剩兩人。

  “我不行了。”

  申行甫忽然腿一軟跪倒在地,半張臉陷進黃沙中,“我實在撐不住了。”

  梁齊因比他好不到哪裡去,亂頭粗服,不用偽裝就已經活脫脫是一個飽受戰亂之苦的流民,他彎腰拉住申行甫的手,“起來,廣白兄,前面就是大渝了。”

  “不、我真不行,我……”申行甫艱難地將國書掏出來,連說話都有氣無力,“你拿著,你自己走,別管我了,總好過兩個人全熬死在這兒。”

  “再等等,快了廣白兄。”梁齊因還是拉他,“我已經看見大渝的城池了。”

  申行甫實在已經精疲力盡,一個趔趄又翻倒在地,最後一點力氣也用完,他緊緊護住國書,將他塞到梁齊因懷裡,催促道:“走啊!”

  梁齊因半跪在他身前,將國書與信件拿好,神情凝重複雜,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重新站起身。

  申行甫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艱難地翻了個身,找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等死,冬季的烈陽除了照明與指路外沒有其他作用,風吹在身上時依然刀割般的疼,他被刺得眼睛痛,剛要別開目光,梁齊因的身影又重新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不是讓你走了嗎?!”

  “廣白兄,我不能將你一個人留在這兒。”梁齊因硬是將他拉起來,“我背你,我還有力氣。”

  申行甫張了張乾裂的嘴唇,“京城還有人在等你呢。”

  “不也有人在等你嗎,你叫我一個人回去怎麽跟嫂夫人還有令嬡令郎交代。”梁齊因蹲下`身,“走吧,我們一起回去,前面就是大渝了。”

  申行甫哽了哽,感覺自己已經快成人肉干,連眼淚都擠不出來,“岸微,你真是我親兄弟。”

  梁齊因笑了笑,不小心扯到嘴角裂開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回去之後我們就拜把子。”

  “我要當大哥……”

  “行,那你撐著,別閉眼。”

  黃沙中一走一個坑,很快又被風塵掩埋,梁齊因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他自己也快撐到極限,更何況還拖著申行甫,大渝的城門已經近在眼前,申行甫整個人脫幹了水,前半程還能回他的話,到後面則完全不省人事,重心下壓,梁齊因腳下一個不穩,猛地從坡上翻了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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