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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第一百七十五章 祝福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祝福
  梁齊因走出宮門, 回身望了一眼養心殿的方向,心底千頭萬緒尚平息,他手裡握著經書, 天色昏暗,烏雲密布,官袍的長袖盈風鼓起,叫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他回過頭, 季時傿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抱臂站在官道旁, 手裡還拿著一把傘, 背靠著樹身姿慵懶, 仰頭看了看天。

  梁齊因走上前,輕聲道:“阿傿, 你怎麽來了?”

  季時傿站直身形, 嘴角淡笑, 晃了晃手上的傘,“我看天要下雨了,來接你。”

  話音剛落,天邊便悶響一聲,漸漸落下幾點雨滴,季時傿順勢撐開傘,問道:“翰林院今日不忙了?”

  梁齊因微微彎著腰, 配合季時傿的身高,才不至於讓傘卡著頭, 聞言一愣,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季時傿是在指他前段時間時常早出晚歸的事, 哂笑道:“不忙, 不過明日還得出去。”

  “明日休沐,你又要出去?”

  “嗯……”

  季時傿偏過頭,語氣略有不悅,“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麽?難道翰林院只剩你一個人了嗎?”

  “過兩天就好了。”梁齊因怕她不依不饒地再問下去,連忙轉移話題道:“阿傿,今日陛下召見我了。”

  “來了。”

  “大概裴家以為他會一直任人擺布,卻忘了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梁齊因低聲道:“阿傿,你說接下來該怎麽辦?”

  “那你會寫‘福’字嗎,請先生寫信要會寫‘福’。”

  二人的交談之聲被如瀑的大雨隔絕在一方傘下,季時傿神情緊繃,並不見得有多輕松,“矯詔之罪,要背千古罵名,他真的敢嗎?”

  梁齊因徑直出了城,想來翰林院大概也沒什麽活計需要他一個修撰親自出城去辦,季時傿原本以為他要去嵩鹿山,轉念一想,若是去嵩鹿山,何必總是瞞著她,果然,梁齊因從山腳路過後,轉而拐到了另一條路。

  這王八蛋,膽大包天,真敢撒謊!

  季時傿不置可否,入了夏,天氣總是反覆無常,明明前一日剛下過一場淋漓的瓢潑大雨,第二天又是碧空萬裡的晴天,韃靼的歸降儀式定在五月底,沒有多少時日了,屆時季時傿必然要出席,她想在走之前先將上奏的三項管理措施定下來。

  山道上漸漸出現行人,兩側樹林茂密,季時傿抬起頭,忽然意識到這是哪兒,山腳下有座小佛像,從城門出,路過嵩鹿山,梁齊因要去的地方是京郊白鹿寺。

  越往上香客越多,很快梁齊因的身影便混在其中,季時傿停駐在白鹿寺門前,越來越想不通他到底要幹什麽了。

  季時傿並未在白鹿寺大殿看見梁齊因,心中不免奇怪,來佛寺不上香他來幹什麽,正準備出去找的時候,忽然聽到一旁路過的香客道:“你說的那個先生今日來了嗎?”

  來都來了,雖然找不見他的人影,季時傿也不打算折返,她在寺中無所事事逛了一圈,順帶上了個香。白鹿寺很出名,來這裡的香客數不勝數,只不過前兩年先帝崇尚道教,繼而掀起了一股風潮,世家門閥自然追隨皇室,以至於白鹿寺清冷了一陣子,來此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

  “正好,我想給我姊妹寫封信,今年生意不景氣,我想回老家了。”

  “什……麽?”

  梁齊因也不敢斷言,“還是先與殿下他們商量一番為好。”

  季時傿沒好氣地“嗯”了一聲,梁齊因經常要給隆康帝講經史,倒也沒什麽稀奇的,她只是不滿梁齊因又在敷衍她。

  然而梁齊因下一句則瞬間讓她如雷灌頂,“陛下說,他願意自認矯詔之罪,只求能扳倒裴家。”

  不過眼下先要弄清楚的是梁齊因最近到底忙什麽去了,五日才輪到一次休沐,他竟然連續兩次都見不著人影,季時傿留了個心眼,待他出門之後慢悠悠地跟上,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去了翰林院。

  季時傿與隆康帝接觸得並不多,他的母親李貴妃入宮多年,深得聖心,李家還沒被抄時,隆康帝有半朝座師的外祖父,有寵冠六宮的母妃,他被保護得太好,甚至帶著不適合皇家該有的優柔寡斷,或許被遣至封地才是最適合他的結局,而非被架在龍椅上。

  季時傿身手好,只要她願意,很少有人能察覺到被她跟蹤,哪怕是梁齊因也一樣,季時傿一路暢通無阻地跟在梁齊因身後走出了定陽街,隨後意料之外的,又意料之中的,梁齊因並沒有進宮。

  “還有這事?我哪裡識字啊……”

  “不會就不會吧,不會先生也給你寫,快,咱們趕緊過去,一會兒人就多了。”

  季時傿循聲望去,方才那兩名交談的婦人走出佛殿,一直往白鹿寺偏僻的小院走去,這裡並無佛像,也沒有支香爐,所以季時傿方才未曾尋過來。

  她張望一圈,發現這裡大多都是粗布麻衣的尋常百姓,甚至還有不少五大三粗的莊稼漢,嗓門很大,遠遠就能聽見他們的說話聲。

  人群中間支著一個木桌,坐在前面的人正是梁齊因,他側耳聽著身旁一名婦人說話,神情柔和。

  對方說的並不是標準的京城官話,含糊不清,他未見得有一絲不耐,一面聽她說,一面提筆寫字,手邊放著一張寬大的宣紙,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福’字,另一邊放著一袋已經寫好的信,上面全都標記好了要送去的地點。

  待他寫完,又將內容給婦人讀了一遍,見信上所說與自己交代的別無二致,頓時喜笑顏開,接過朱筆在紙上寫下一個歪歪扭扭的‘福’。

  婦人拿著信笑眯眯地從人群中鑽出來,季時傿喊住她道:“夫人,我第一次來,不知道你們這麽多人圍在這裡是做什麽啊?”

  婦人側身指了指正在寫信的青年,耐心解釋道:“看到那個郎君沒,這幾日經常在這支個木桌幫人寫信讀信,不收分錢,只要在那張紙上寫個‘福’字就好,不會寫也不要緊,你將信要送到的地方交代好,先生會幫你寄出去。”

  普通百姓家根本買不起筆墨紙筆,更遑論去驛站寄信,但在這裡一分錢都不用花,先生的字好看,讀起來也容易,他在白鹿寺支攤的這些天,每日附近鄉鎮上都會有人特意尋過來。

  季時傿若有所思,彎腰向婦人行了禮,她站在人群最後,遠遠凝視著裡面正在寫信的人,眉眼深秀,像是一副濃墨重彩的畫卷,神情溫柔,像是朗空暖日下潺潺的流水。
    一直到傍晚,暮色四合,附近鄉鎮過來的百姓要在天黑前趕回家,人群漸漸散開,季時傿走上前,她是最後一個客人,梁齊因正低頭收拾桌上的信紙,沒有注意到面前的是誰,聲音裡帶著笑意,“要寫什麽?”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梁齊因提筆的手一頓,低落的墨水在信紙上暈開一片,他驚詫地抬起頭,呆愣道:“阿、阿傿……”

  “好郎君。”季時傿雙手撐在木桌上,俯下`身直視他道:“你不是說去翰林院了嗎?”

  梁齊因一臉被抓包後的窘態,眼珠一轉,試圖偷偷將鋪陳在桌案上寫滿“福”字的宣紙藏起來,豈料季時傿快他一步伸出手按住,另一隻手提起朱筆,輕笑道:“寫啊,梁先生不肯做我生意嗎?”

  “不是……我這便寫。”

  梁齊因小聲應道,換了張信紙,認真將季時傿剛剛念的那句詩寫完,等他抬起頭時,季時傿已經放下朱筆,她在宣紙最後的空處端正地寫下了“福”字。

  “寫給誰?”

  季時傿一字一頓道:“吾夫梁齊因親啟。”

  梁齊因垂下眼瞼,面色發紅,聲音低若蚊鳴,“寄到哪兒。”

  “盛京定陽街鎮北侯府。”

  梁齊因臉已經快燒透了,匆匆寫完將信封合上,“寫好了。”

  季時傿笑臉盈盈,“先生,那我夫什麽時候能收到啊?”

  “現在。”

  梁齊因手上拿著信封,耳根發燙,溫聲道:“他已經收到了。”

  “那他有沒有給我回信?”

  “有。”

  “什麽?”

  “他也想你。”

  季時傿一怔,隨即嘴角漸漸咧開一個大大的微笑,“傻子,你跑白鹿寺做善事,幹嘛不肯告訴我?害得我以為你在外面做什麽壞事,尾隨過來才知道。”

  “我……”

  梁齊因將宣紙收好,上面有整整一百個形色不同的“福”字,他翻開,季時傿這才發現下面還壓著一張平安符,頓時愣住。

  “我幫住持掃了十日寺廟,這是我向他求的平安符,我後來又覺得不夠,便支了個攤子,阿傿,這上面都是大家對你的祝福,希望神佛看在我也算做了件善事的份上,能保佑你。”

  季時傿伸手接過,目光微顫,一張平安符,一張宣紙,拿在手裡卻沉甸甸的,“你這幾日總是早出晚歸的,就是在弄這個啊。”

  “嗯……本來想夜裡偷偷放到你荷包裡,沒想到現在就被發現了。”

  梁齊因嘴角向下,神情也懨懨的。

  “你不是不信這些嗎?”

  季時傿記得梁齊因曾經說過他不信神佛,如今又不知為何突然想到弄這個,梁齊因一邊收拾紙筆一邊解釋道:“原本不信,後來京城淪陷,你昏迷不醒的那些時日,我日日求神拜佛,之後便信了。”

  季時傿心口好像被什麽輕輕按了一下,塌了一片,“齊因……”

  “阿傿,過來。”梁齊因向她招了招手,“我給你放好。”

  季時傿走上前,梁齊因彎腰將平安符與寫滿“福”字的宣紙折好放進她荷包中,粲然一笑,“好了。”

  說罷又神情嚴肅道:“你要每日都帶著,不可以弄丟知道嗎?”

  季時傿抿唇點頭,帶著輕微的鼻音,“嗯……”

  “那你之後還忙嗎?”

  “忙啊。”

  季時傿怔道:“這個不是弄好了,還要忙什麽?”

  梁齊因將放著信件的布包挎好,收拾完木桌回頭笑道:“備聘禮,挑日子上門提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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