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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第一百七十三章 浮萍
  第一百七十三章 浮萍
  時至立夏, 芳菲謝盡,官道兩側濃蔭斑駁,蟬聲愈噪, 廢後的旨意剛下達不久,李茹便突然薨逝,禮部也不知道該以何種規格將她下葬,最後是裴淑儀寬宏大度, 不計前嫌,提議仍以皇后之禮準備喪儀, 迎得一片讚賞。

  立夏恰好是休沐日, 季時傿推開窗,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豔陽當空, 於是轉頭對屋內正在收拾床榻的梁齊因道:“要不要出去踏青?”

  “啊?”

  梁齊因回過頭, 神色猶豫, “不了吧,我今日還有事要做。”

  季時傿收回手,“不是休沐嗎,有什麽事要做?”

  “一點……瑣事。”

  “哦。”

  季時傿隨口應了一聲,過了會兒又道:“齊因,柳太嬪所言之事,你相信嗎?”

  梁齊因轉過身, “想來她應該也沒有必要在這件事情上說謊,再者, 陳屏確實死得蹊蹺, 以我的立場來看, 我自然是希望這件事情是真的。”

  是真的就代表先帝還沒那麽糊塗昏庸, 趙嘉晏才是真的皇位繼承人,將來無論發生什麽,他們也算事出有因。

  季時傿目光微微波動,淡聲道:“其實有時候我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我識人不清,還是人心易變。”

  “那不就得了。”季時傿推了他一把,不滿地嘀咕道:“趕緊忙你的去,什麽破翰林院,怎麽休沐日還讓人乾活。”

  梁齊因立刻正色道:“那不行。”

  季時傿重義氣,甚至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但這並不代表她會是非不分。

  梁齊因一愣,又聽得她皺眉反問道:“你不會以為我會不忍心,放過他吧?”

  梁齊因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她,隻好伸手捏了捏她掌心的軟肉,輕聲道:“阿傿,不要難過。”

  梁齊因斟酌道:“我是說如果,裴懷遠真的篡改遺詔,你……”

  北方的遊牧民族居無定所,難以控制,短暫的臣服過後,沒幾十年又將卷土重來,反反覆複,中原人都快被他們搞怕了。就要趁他們現在無力抵抗之際想出一個徹底能一勞永逸的方法。

  待他走後,季時傿無奈地搖了搖頭,既然不能出去踏青,那索性便待在家中將近來的事情好好理清楚。

  梁齊因不知道又想到什麽,欲言又止道:“阿傿,如果……”

  “自然是送他去該去的地方。”季時傿鄭重道:“律法森嚴,公私分明,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任何人都一樣。”

  “那件事得提前了。”

  梁齊因低笑一聲,跨出門後還不忘回頭在她臉上啄了好幾下。

  韃靼與西洋不一樣,西洋距離大靖太遠,並非近鄰,想要對其實行管控費時費力,且不說西洋本身國力不差,若真將他們逼得太緊,魚死網破,對中原也沒什麽好處,因此最後只是讓他們退兵,外加戰敗賠款。

  “什麽?”

  “真不難過了?”

  須臾,季時傿才回過神,“好了,我沒那麽脆弱,你不是說有事要做,還不走?”

  大朝會針對此事討論許久,裴次輔直覺不對,過了幾日果然收到了北方的來信,一旦被同化,韃靼則徹底沒有了再與中原一爭高下的希望,敏銳的韃靼貴族意識到了這一點,向他發出了求救信。

  季時傿花了好幾日寫了封折子針對韃靼的管理,一是統一設立都護府,劃分居住地,禁止部落隨意遷徙,二是教導韃靼人學習中原字與佛經,將其同化以方便管理,最後規定標準的繳稅納貢制度,不過分強迫打壓。

  “沒有……”梁齊因連忙否認,“我只是覺得,你一直把他當朋友,我怕你知道這件事心裡會難過。”

  “不然呢。”季時傿一時啞然,“難不成你要我哭給你看,說我舍不得裴懷遠嗎?”

  裴次輔收到信後將一眾盟友聚集,“韃靼願意幫我們殺季柏舟,前提是那封折子,一個字都不準實行。”

  眾人相互交換一個眼神,重重點頭。

  彼時並不知道自己身上即將發生什麽的季時傿還在樂呵呵地逗楚王府的小世子玩,趙穩才兩個月大,眉眼上就已經展露出混血嬰孩的優勢,如他母親一般高聳的鼻梁與深邃眼眸,堪比西域每年納貢的水晶葡萄。

  趙嘉晏方和幕僚談完話,跨過角門時隨口一問道:“岸微沒一起來嗎?”

  季時傿先向他行了禮,而後才道:“沒,最近翰林院大概很忙,他都是早出晚歸,休沐日也見不著人影。”

  誰知趙嘉晏聽完之後卻怔了怔,“可我一個時辰前還在宮門前見到他了啊,岸微說他正準備回家。”

  季時傿目光一頓,她壓根就沒有看見梁齊因回來,這家夥,最近總說自己忙,也不知道到底忙哪裡去了。

  “興許又突然有什麽急事了呢。”宇文昭華適時道:“梁大人心性堅毅,不會亂來,大將軍不必擔憂。”

  “對,肯定是有什麽急事。”

  季時傿倒不是擔心他在外面胡來,只是怕梁齊因又像以前一樣,有什麽事都憋在心裡,自己一個人扛著不肯告訴她。

  “嗯。”

  季時傿點了點頭,冷靜下來後看向趙嘉晏,說起正事,“殿下,柳太嬪所言之事您已經知曉,不知道您打算如何?”
    趙嘉晏方才還揚著的嘴角一僵,坐直身體,“哪怕她說的是真的,局勢於我們而言也並不好。”

  “父皇已經駕崩,陳屏也死了,想必真正的遺詔早就被銷毀,空有柳太嬪一面之詞,沒有證據,拿什麽跟他們鬥?”趙嘉晏臉色沉重,“除非以此為理由,像端王一樣發動宮變,只是名不正言不順,我也不想你們跟隨我,反倒將一世英名榮光都毀了。”

  “還要看陛下的意思。”季時傿歎了一聲氣,“他必然是要護著裴家的,這樣想要扳倒他們就極為困難。”

  趙嘉晏握緊拳頭,相比較於激憤難平的幕僚,被奪了皇位的他則顯得格外冷靜沉穩,謀劃多年,要動手就必須一擊斃命,裴家既然敢篡改遺詔,自然會將他視為眼中釘,他除了死沒有退路可言。

  季時傿俯首作揖道:“殿下,早做籌謀為好,現在時機未到,可以將彈劾裴氏的折子先壓下,必要時,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我明白。”

  季時傿略一頷首,被梁齊因的事情弄得沒什麽心情再做客,遂告辭離開。

  等她回到侯府時天都黑了好一會兒了,梁齊因依舊沒有回來,季時傿心裡越來越不安,站在門口來回踱步,弄得門房的下人都心驚膽顫了許久,才看到他的身影出現在路口。

  梁齊因見到她還很詫異,“阿傿,你在這兒幹嘛呢?”

  季時傿橫眉微蹙,“你去哪兒了?”

  “我在翰林院啊,能去哪兒?”梁齊因走上前,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

  “一直到現在?”

  “最近比較忙。”梁齊因笑了一下,“怎麽傻傻的,早上不是和你說了嗎?”

  季時傿頓時語塞,先前在王府的時候趙嘉晏還說在宮門前看到他準備回家,現下又說自己一直在翰林院,誆人也不知道編得統一一點。

  也不知道到底是無意還是在敷衍。

  ————

  養心殿內燈火明亮,隆康帝坐在禦書台前,跳動的燭光映在他消瘦的側臉上,投下一片漆黑的陰影。

  他盯著眼前的奏折,筆耕不停,身上的明黃色常服熨帖得當,一絲不苟,掩著其下一件貼身的中衣。

  片刻後,養心殿的執事太監走上前,弓著腰道:“陛下,時辰不早了,該就寢了。”

  “奏折尚未看完,朕今日宿在養心殿。”

  執事太監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為難,“陛下,淑儀娘娘還在長春宮等您呢。”

  “回了她。”

  執事太監不動,殿內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朕說了今日宿在養心殿!”

  驀地,隆康帝一把將手上的朱筆擲開,力道大得以至於筆杆瞬間斷成兩截,墨水飛濺在桌案以及氈毯上,太監立刻跪下`身,“陛下,宮中尚無皇子出生,您是一國之君,理當盡責綿延子嗣啊。”

  隆康帝冷笑一聲,“連你一個奴才都敢威脅朕。”

  “奴才不敢。”

  “若朕偏不去呢?”

  “陛下,您這不是棄江山社稷於不顧嗎?”

  隆康帝已經站起身,嘴角掛著譏諷的微笑,他是千古罪人,除了服從別無選擇,聲音隨著殿門的打開而升起,轉瞬即逝,誰也沒聽清。

  “這個江山社稷,輪得著我說話嗎?”

  后宮佳麗三千,裴淑儀盛寵不衰,隆康帝一月有二十天都宿在她宮裡,裴家近來發現,自從李茹死後,隆康帝比從前聽話了許多,讓做什麽做什麽,照這麽下去,用不了多久,裴淑儀就能誕下儲君,屆時,他們便能真的高枕無憂了。

  五月的第一場經筵,天方大亮,百官先從東華門魚貫而入參與大朝會,以品級隔開,文武官面向不同的方向,相熟的人紛紛頷首示禮,入了宮門後則必須噤聲,以免失儀。

  下了朝,經筵講官本欲前往文化殿,忽然內廷司的一名太監快步跑上前,揚聲道:“諸位大人,陛下`身體不適,實在難以出席,還請大人們各自先行離開吧。”

  話音落下,殿前響起一片交談之聲,六科的一名給事中甩了甩官袍長袖,低斥道:“這算什麽事!”

  “自從廢後薨逝,大朝會隔三差五不開,如今連經筵也停了,要人人死了老婆都不理事的話,那咱們都別幹了!”

  “哎,行了行了。”旁邊一名官員推了推他,“少說兩句吧。”

  寬長的宮道上眾人相繼離開,經筵雖然取消,但官員們還需要回各部任職,梁齊因心想,既然經筵不開了,他也沒必要去養心殿給隆康帝講經史,於是轉過身,正欲同其他官員一起離開,身後便突然有一內侍道:
  “梁修撰,陛下正在養心殿等您呢。”

  梁齊因一怔,“陛下等我做什麽?”

  內侍笑道:“自然是講經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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