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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第五十章 宮前再會
  第五十章 宮前再會
  熹微時分, 天光乍現,弧月隱隱欲現,與初升的朝陽遙相對應。

  梁齊因站在屋簷下, 從木桶裡舀了半瓢水,緩緩地澆在玉蘭花的根部四周。春日將盡,花期也到了末尾,地上有許多落花, 陷進雨後的濕泥裡,連空氣與塵土都帶著馥鬱的香氣。

  陶叁急匆匆地跑上山, 累得在住舍門口撐著膝蓋喘了會兒氣, 梁齊因眼皮微掀, 淡聲道:“怎麽了?”

  “青河那邊的暗樁傳了信,說是最近有一批人正在調查崔氏。”

  “誰?”

  “我們查了, 是鎮北侯府的人。”

  梁齊因握著木瓢的手一頓, 神色微凝, “查什麽?”

  陶叁道:“查崔氏如今的住址,以及她的親屬。不過青河當年遭受重創,死了太多人,他們就沒查到,而且崔氏也被我們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暫時沒讓他們發現什麽。”

  說罷又有些猶豫道:“公子,你說……季將軍怎麽突然想到要調查崔氏, 過去的案子不是已經了結了嘛,還是說她發現有什麽不對的了?”

  梁齊因神情凝重, 沒有答話。

  陶叁一愣,“啊?要是季將軍查到崔氏當時隱瞞的那件事怎麽辦?要是真有什麽,季將軍會不會……”

  後脖頸下有類似於鳥一般尖嘴的圖案,單聽這麽籠統又模糊的描述其實是聯想不到什麽。梁齊因後來派人去查過好幾次,但都一無所獲,他直覺這件事情是危險的、不可控的,所以權衡之下,當年送崔氏進京訴狀,便讓她將這個細節隱瞞了下來。

  梁齊因沉默片刻,歎了歎氣,輕聲道:“讓她查吧,再給青河的暗樁回個信,讓他們多幫襯著些。”

  ————

  冊封當天,禮部官員在承天門宣讀翰林院制定的詔書,百官上表稱賀,季時傿作為在京武官便也進宮參與了封後大典。

  而且他和季時傿之間還有過節,真要清算起來,是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的仇恨。因而他甫一看到季時傿,竟然有一瞬間產生了想要逃的衝動。

  梁齊因將木瓢放進水桶裡,道:“無妨。”他頓了頓,“我是她的後路,真有什麽,我替她擔著。”

  三月甘八,是繼皇后的冊封大典。

  其實成元二十年那場舉國震驚的通敵案與侵地案並不算完全了結, 崔氏口中與季瑞合謀陷害鎮北侯的人也沒有查清楚到底是誰, 最後隻按在了蔣搏山頭上便草草結案。

  季時傿在太后身邊的女官的帶領下,拐進慈寧宮前的大道,遠遠地便看見宮門旁的禁軍,而恰巧那些人也注意到她,為首的禁軍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冊封禮結束之後,帝後需前往慈寧宮拜見太后,百官本可以告退,但太后派女官來請,想讓季時傿去宮裡陪她一會兒,季時傿便隻好留在宮裡了。

  以及天牢森嚴, 季瑞死得也很湊巧,偏偏就是四境受侵,蔣搏山叛逃,季時傿不得不掛帥出征以解困局的時候,季瑞的死其實就是背後之人的最後一顆棋子,坐死了鎮北侯侵地的罪名,只是沒想到意外被崔氏的出現全都攪黃了。

  像這樣的場合太子是必然要參與的,舅舅被革職,母妃還在禁足期間,他卻要對著肖氏喊母后,季時傿跪在下面的時候,忽然不合時宜地想:太子和李貴妃該不會牙都要咬碎了吧……

  為什麽時隔多年,阿傿會突然想到要去查崔氏,難道她真的知道了什麽,也在懷疑這件事情另有隱情嗎?

  她從承天門趕到慈寧宮時,帝後儀仗已經停在宮外,禁軍呈兩排守在一旁,為首的是已經升為禁軍統領的梁齊盛,身姿挺拔,肩披盔甲,上面的紋飾熠熠生輝,使他整個人的氣質都添了幾分凜然。

  梁齊盛看清是誰目光頓時僵凝住,季時傿身著朝服,梳著乾脆利落的發髻,較之於五年前的她來說,季時傿的相貌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更多的是氣質上的不同,歷經沙場的人就算再掩蓋,也很難遮住身上殺伐果斷的冷厲氣息。

  陶叁道:“公子,那現在怎麽辦?”

  季時傿走近慈寧宮的宮門,不可避免地與禁軍統領梁齊盛對視了一眼,她明顯地感覺到對方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因而季時傿又奇怪地多看了他幾眼。

  五年前他怎麽都沒想到季時傿居然能活著走出天牢,甚至最後能正式出任北境統帥,品級比他還要高,連他現在看見季時傿都要恭恭敬敬地稱她一聲大帥,梁齊盛心裡不可謂是一點情緒也沒有。

  前一日百官告祭天、地、太廟,原本封後的金冊,金寶是交由禮部尚書譚桐與內閣大學士李瑋準備的,但因為地下賭坊一事,李貴妃與太子被禁足,李瑋身為李貴妃的父親也只能避避風頭,借故推脫了此事。最後是由譚桐與戚方禹一起擔任冊立正副使。

  他與梁齊因除了身高一樣出類拔萃外,長相上全無半點相似,梁齊因氣質上若高山雪松,清冷但不孤傲,端的是蕭疏軒舉,淡遠風神。梁齊盛也不醜,可以說是氣宇昂揚,英俊非凡,但季時傿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他就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甚至心裡隱隱起了幾分殺意。

  奇了怪了,怎麽會有這種感覺。

  季時傿隻淡淡看了幾眼便收回目光,可這不鹹不淡的模樣落在梁齊盛眼裡就成了挑釁蔑視的意思,他登時緊了緊按在佩刀上的手,面上覆上了幾分寒意。
    季時傿這個人,果然還是與從前一樣,不識抬舉。

  過了許久,帝後終於拜見完太后,在禮官的指引下走出慈寧宮,乘上轎輿,接下來還有內外命婦的慶賀,季時傿在宮門前跪下,等帝後儀仗離去之後,她才站起身。

  梁齊盛帶領禁軍隨行左右,神色莊重,氣氛肅穆威嚴,季時傿凝眸望了望他的背影,心緒有些不寧,連身旁的女官喊了她好幾聲都沒聽到。

  “季將軍,季將軍?”

  女官面露微笑,輕聲道:“太后娘娘正在殿內等您呢。”

  季時傿這才回過神來,抱歉地點了點頭,隨著女官走近慈寧宮中。

  去年成元帝微服私訪卻遭逆賊攔殺,梁齊盛護駕有功,回京之後被特封為宣義侯,沒多久便從慶國公府遷居了出去。

  原本梁齊因得了眼疾之後,外界冒出了許多言論,說是爵位應該給身居要職的梁齊盛來繼承,不過成元帝一直沒有正式提起過這件事 ,再後來梁齊盛突然被封侯,又從國公府分居出去,基本上是無緣國公爵位了,不過作為宣義侯,也是尊貴非常,更何況他還有職務在身。

  之前季時傿還有些迷迷糊糊的,經過上次梁齊因的提點後,也大概能摸清了成元帝許多作法的用意。

  帝王最擅平衡之術,又想要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又怕他們太過“賢能”,索性縱容著太子與端王兩方勢力的爭鬥,有時也會出手撥正,避免有任何一方壓過另一方。

  李梁二家結了親,可以說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眼瞧著李家外戚乾政,越做越大,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容著李寅元在背後搞小動作,最後再一擊斃之,大煞了李家的威風。

  放任流言不管,激化了梁齊盛與國公府的矛盾,再默許梁齊盛從梁家搬離,分化了梁家的勢力,再給梁齊盛一顆甜棗封他為宣義侯,他還不得感恩戴德,好好做一條衷心的狗,而不是想著幫助李梁二家擁護太子。

  禁軍作為帝王手邊的一把利刃,最忌憚它會生出將刀尖偏移的心思。

  陪太后說完話後,季時傿出宮回家的路上竟在侯府門口看到了許久未見的戚相野。

  聽戚府說他一個多月都沒有回過家,這麽久以來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橫豎餓不死,反正還能靠一堆狐朋狗友救濟。

  季時傿從馬上翻下,將韁繩交給了侯府的下人,而後抱臂將戚相野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臉上掛著玩味的笑容,嘖嘖歎道:“落魄了呀渟淵兄。”

  戚相野尷尬地扯了扯身上穿了幾天都有些皺的衣袍。

  季時傿挑了挑眉道:“怎麽,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打算找我借錢?”

  戚相野抬手撓了撓後腦杓,“沒,我一會兒要回家了。”

  季時傿一愣,一個多月前戚相野還說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回戚府,反正他爹也不待見他,怎麽現在終於改變主意了?
  大概是看出她在想什麽,戚相野嘀嘀咕咕道:“哎,我就是忽然覺得……在外面瘋了這麽久,說實話,還挺沒意思的。”

  季時傿道:“那你打算如何,要浪子回頭嗎?”

  戚相野重重地點了點頭。

  季時傿一臉震驚。

  “哎呀柏舟,你別這麽看我……”戚相野不好意思地遮了遮臉,片刻後又泄氣一般地放下手,“我就是……哎反正就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麽混下去了。”

  “我打算去參軍,是真的想建功立業,不是鬧著玩的那種。”戚相野笑了笑,“我也想讓我爹覺得,我也不是那麽一無是處,我也可以像大哥一樣讓他驕傲。”

  “可是……”季時傿一時語塞,“戚叔就你一個孩子了,戰場上刀劍無眼,你知道有多危險嗎?”

  前世他就是早早地戰死沙場,戚方禹又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

  如今難道還要讓他重蹈覆轍,讓過去的悲劇再發生一次嗎?

  “柏舟。”戚相野笑了一下,看上去有些沒心沒肺的,“再危險你不也去了嘛,我才不要被你比下,我要比你當更厲害的將軍,而且……”

  “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無論結果如何,都是我選的路,我的道,我不後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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