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來登入喔~!!
《泊岸》第一百三十五章 破題
  第一百三十五章 破題
  秋闈忽然中止, 貢院裡的考生暫時回不了家,浩浩湯湯的一群人湧進東華門,成元帝原本在南華苑打坐, 陳屏急匆匆地跑上大殿,顫聲道:“陛下,貢院出事了。”

  成元帝眼睛都未抬,貢院出事無非是有人徇私舞弊, 按律從名單上劃去,遣返原籍即可, 用不著鬧到他面前。

  “陛下……”陳屏抬起頭, 面有苦色, “陛下,您還是去大殿瞧瞧吧, 戚閣老牽涉其中, 姚禦史也不依不饒的, 怕是需得陛下您親自聖斷……”

  成元帝睜開眼,四面牆壁白鶴揚項欲鳴,仙瑯寰珮,丹爐上空煙霧繚繞,如臨雲端,殿內懸掛的三清祖師像栩栩如生,森然肅穆, 他緩緩站起身,剪裁寬大的白色道袍被風吹起, 像是堤壩上搏騰的浪潮。

  “移駕。”

  養心殿內已經跪了一地人, 禦史姚轍一臉義憤填膺, 其他同考官各個臉色詭異, 戚方禹垂首立於一側,時不時地咳兩聲。

  “發生何事了?”

  禦駕趕到,眾人齊齊跪下磕頭,成元帝從人群中讓出的空道走過,漫不經心地捏了捏眉心。

  戚方禹抬起頭,瞥見帝王身上不合規矩的裝束,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姚轍托太監總管陳屏呈上一物,眼含怒氣道:“陛下,下官在明遠樓監察之時,看見天字三十八號考生夾帶作弊,內容與考題所問幾乎無差,開考之前考題交由主考官保管,可這名考生卻提前知曉……”

  仔細一想更加氣上心頭,國公爵位本就尊貴,侯爵子弟一般不摻合著去考什麽科舉,反正本來就能享福,梁齊因少時成名,只不過意外耽擱了幾年,他才名在外,本以為有幾分真才實學,如今看來,先前聲勢浩大,其實就是個十足的假把式。

  “世子,您可是權貴出身,怎能做出這般不三不四的事情,既已享了祖輩蔭庇,又要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去排擠寒門學子,您還真是兩手抓,一點便宜也不肯落啊!”

  話音落下,姚轍瞪大眼睛,炸毛一般,“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話一出,其余幾個同考官與貢院的書吏也跟著點頭,這些人多是朝中清流,被世家權貴逼迫,有些仕途不順,難免內心鬱結。

  主考官一般由君王欽點,身負重任,通常為六部尚書或大學士擔任,戚方禹本就在文華殿負責給皇子教學,由他出題倒也理所當然。

  眾人的目光又齊齊看向一旁的戚方禹,因為與梁齊因狼狽為奸,鬻題的是他,德高望重的一朝首輔,竟公然做出這種徇私舞弊,藐視國法的事情,更加可恨!

  姚轍冷哼一聲,“閣老,考題內容在此之前只有您知曉,難不成它自己會飛,飛到考生手中嗎?”

  為了嚴防出現徇私舞弊的情況,在開考前,考題只有出題者也就是主考官一人知曉,哪怕是負責閱卷的同考官事先也不能得知密封的考題是什麽。

  姚轍伏下`身,言辭中滿是譏諷之意,“閣老身為首輔,兼印吏部,今日泄題,明日要如何,我朝百官考成去留,是否隻憑閣老一人之言所決定,科考成了笑話,那還拜什麽孔孟聖人,不若退居讓賢,閣老移坐孔廟吧!”

  成元帝正了正色,伸手接過兩張紙,一個是考題,一個是夾帶作弊的紙條。

  “陛下,微臣親眼見到他鬼鬼祟祟地從桌底掏出紙條。”姚轍連珠炮似的,轉頭衝向梁齊因道:“難不成是別人威脅你讓你抄它,讓你夾帶嗎!”

  戚方禹跪下`身,“臣問心無愧。”

  姚轍冷眼一掃,“秋闈前,梁岸微至戚府拜訪一事人盡皆知,自城中大道上隨便拉一個人過來都曾見過國公府的馬車停在戚府外,之後便出了泄題這樣的事,諸位,世上會有這麽巧的事嗎?”

  外殿侍衛押著瀾衫還未除的梁齊因走進來,成元帝臉色幾不可察地動了動,撥動扳指,聲音裡沒什麽情緒,“考場夾帶,你可知罪。”

  成元帝眸色暗沉,漆黑如墨,他捏著兩張紙,目光移向一側的戚方禹,“戚卿,此事你如何解釋?”

  “是學生號舍裡搜出來的,卻未必是學生放進去的。”

  梁齊因尚未定罪,便還是貢院的考生,他他雖低著頭,聲音卻不卑不亢,成元帝又看了兩眼那張紙條,丟到他面前道:“這可是從你號舍裡搜出來的。”

  大靖律法森嚴,對於考場作弊的學生不只是除名禁考一事這麽簡單,嚴重的還會引來殺身抄家之禍,但只是如此便也罷了,鬧不到成元帝面前,可偏偏這張小抄上的大部分內容與考題所問如出一轍,也就是說泄題了。

  殿內不乏有戚方禹的門生,聞言立刻皺眉斥道:“姚禦史,事無定論,你怎可如此含血噴人!”

  “夾帶作弊的考生在哪兒?”

  “回陛下,學生沒有作弊。”

  他看向沉默的梁齊因,嚴聲道:“好,倘若真就是我冤枉了你,那世子能不能解釋,那日你到戚府究竟做了什麽?!”

  戚方禹淡聲道:“那日是老朽長子忌日,他登門祭拜,絕無他事。”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姚轍滿面譏諷,“狡辯之語,恐難以令人信服。”

  成元帝先前並不知還有這樣的事,眉心下壓,周身氣質都冷淡了幾分,按著桌案道:“還有此事?”

  “陛下,常人都知道避嫌,刻意不與師長接觸,而閣老卻公然與慶國公世子私相授受,好,戚閣老,您倒是又提醒了我一件事。”姚轍轉過身,“若下官沒有記錯,令郎還未英年早逝的時候,與世子似乎私交頗深吧,二人又是同窗,也難怪您對他‘青睞有加’呢。”

  眾人一激靈,戚拾菁與梁齊因私交甚篤的事情全城皆知 ,這兩人又都是沈居和的學生,戚方禹痛失愛子,自然也想著對他的昔日好友照拂一二,乾脆直接給他開了後門。
    成元帝已是瀕臨爆發的邊緣,誰知這時候梁齊因竟突然笑了一下。

  他拾起被姚轍扔在他腳邊的紙條,“首先,這東西不是我寫的,破題有偏,書寫者資質平庸,學問不扎實。”

  姚轍嘴角抽了一下。

  “就拿‘天行有常’所講的天人相分之理,世世有常,亙古不變,他寫‘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但結合上一道‘寵辱若驚’來講,先貴身,後厚體,‘體’即體識,也就是稟性與行為,那麽‘天行有常’的破題之法即‘天不言而四時行,地不語而百物生’,由此可得‘不知常,妄作凶’。”

  “這幾道題環環相扣,中心即為‘仁’,愛惜自己的身體是仁,尊重自然規律,不作輕妄之舉這也是仁。”

  梁齊因說完看向戚方禹,“閣老作這些考題的初衷,是這樣嗎?”

  戚方禹點了點頭。

  其他考官也頻頻點頭,露出讚許之色。

  梁齊因將紙條放下,“既然如此,姚大人,這解題都解得七零八落的小抄,若說是我做的,那是不是有點太侮辱我了。”

  姚轍怒道:“豎子猖狂!”

  “第二,我若是別有圖謀,不說夜半三更無人時登門,至少也要避著人群走小路,招搖過市就差把‘我要行賄’四個字貼在腦門上,我蠢嗎?”

  滿殿眾人一聽連連點頭,是啊!這種蠅營狗苟的事情怎麽可能讓別人看見嘛。

  姚轍臉色頓時煞白,梗著脖子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故意為之,休要詭辯!”

  梁齊因又笑了一下,滿身月白風清,“猜對了,就是故意為之,做給你看。”

  姚轍顫道:“你什麽意思……”

  “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那日學生拜訪戚閣老,談到歷屆科考舞弊之事,學生一時興起,將原本為我家將軍準備做首飾的熒粉給了戚閣老。”

  梁齊因說到“我家將軍”四個字的時候神色如常,極其自然,弄得眾人驚奇完又覺得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繼續道:“學生讓閣老將熒粉塗在密封考題的牛皮紙上,這個熒粉是西域物件,昏暗的環境下會亮如爍星,極難褪色,若是有誰偷拿了考題……”

  姚轍猛地將雙手縮緊。

  “手上便會留下印記,要十數日才能徹底洗去。”

  成元帝目光一凜,半眯的鷹眼望向顫若鵪鶉的姚轍,“陳屏。”

  “奴才在。”

  “拉了窗,一個一個查他們的手。”

  殿內眾人紛紛伸出雙手,窗欞隔擋,外面的光亮透不進來,整個養心殿內很快昏暗一片,姚轍緊緊將手縮進袖子裡,直到陳屏走到他身前,揚聲道:“姚大人,伸手啊。”

  “陛下,莫要聽信此等狂悖小兒的胡言亂語……”

  能進內簾碰到考題的人,只有主考官和同考官五人,而其他四人已經伸出手,陳屏看了毫無異常,只剩姚轍。

  “小兒”梁齊因瞥了他一眼,“姚大人,給陛下瞧瞧您乾乾淨淨的手,不就能證明學生在胡言亂語了嗎?”

  陳屏也道:“姚大人,快些伸手吧。”

  姚轍死死攥緊袖子,還想試圖說些什麽,成元帝耐心猝然告罄,聲音拔高了幾個度,“陳屏,拉開他的衣袖!”

  幾名侍衛走上前,姚轍被押著摁在地上,滿面驚恐,陳屏一把拉高他的衣袖,掩在其中的雙手熒光點點,流彩若星。

  “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

  下一刻,成元帝猛地將手邊硯台砸向姚轍,“閉嘴!立刻拖出去,斬立決!”

  話音剛落,一名內侍走進殿內道:“啟稟陛下,季將軍求見。”

  成元帝緊了緊拳頭,壓下怒火,“她這個時候來做什麽?”

  內侍跑出去了又回,跪下來戰戰兢兢道:“季將軍說……說她在貢院外等世子的時候,抓到了一名鬼鬼祟祟,想要逃跑的書吏……那名書吏一時心虛便承認,是他在清理考場時……在世子所在的號舍放了小抄……”

  (本章完)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問題
內容不符
內容空白
內容殘缺
順序錯誤
久未更新
文章亂碼
缺失章節
章節重複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