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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第七十二章 清掃
  第七十二章 清掃
  楚王南下後, 京中的風向又經歷了新一輪的波動,太子無故被禁足東宮,旁人不知道, 李寅元卻清楚地明白是因為什麽,那篇寫有“待到白雪落滿地,遮去人間陌上塵”的文章是出自他之手。

  自年初起他因為地下賭坊和開設妓院一事被革職申飭,李寅元表面要對成元帝的處罰感恩戴德, 其實心裡難免會有怨言,但他隻敢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宣泄, 那篇文章也是醉酒後胡亂寫的, 根本沒有拿出去過, 到底是誰把這篇文章傳了出去,還鬧起了軒然大波。

  成元帝沒有公開表示過要處置寫這篇文章的人, 但私下裡卻在命人調查, 並且李寅元的庶子因為將這篇文章帶到宮廷內與皇子傳閱, 導致終身被剝奪了參加科舉的資格,那是李寅元愛妾所生的孩子,他也極為寵愛,可誰知前程路居然會斷得這麽突然。

  如果成元帝再查到寫這篇文章的人是他的話,那就真完了。最好趕在被人發現之前,就將背叛他的人抓出來,可是能是誰呢?連他自己都忘了醉酒之時有哪些人在一旁了。

  六月下旬, 司廷衛終於查到了博文館。

  而在司廷衛的人找上門前,先找到梁齊因的居然是他那許多年沒有見過面的長姐, 梁慧芝。梁慧芝是梁弼的庶長女, 從小便知書達理, 哪怕只是妾室所生, 在京城內也素有令名,當年老國公半朝座師,梁家勢大,梁慧芝及笄時,恰逢李寅元發妻亡故,李家以正妻之位將梁慧芝抬回去做了續弦,至今已經十余年了。

  梁齊因對這個長姐其實印象很深,老國公還在的時候,梁慧芝會經常過來請安,老國公不苟言笑,對子孫也很嚴厲,但對梁慧芝卻還算和藹,也是因為有他的庇護,梁慧芝才能嫁到李家。

  但自從她嫁人之後,就很少見過了,因此陡然見到梁慧芝時,梁齊因一時沒有認出來她是誰。

  “小六,還認得我嗎?”

  梁齊因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端正地行了禮道:“長姐。”

  梁慧芝笑道:“是我丈夫又如何,跟我恨他有什麽關系?”

  聞言梁慧芝莞爾一笑,將鬢邊一縷碎發撥至耳後,並不回應他的話,而是轉口道:“小六,你就不奇怪,那篇文章是誰傳出來的,又為什麽偏偏會送到博文館嗎?”

  梁齊因面目嚴峻,沉默了片刻道:“那現在如何?司廷衛是陛下的親衛,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總得為我兒掙條出路,你從小就聰明,將來楚王登基之時,就是李家覆滅之日,我今日幫你一把,是希望來日你能念著這份情庇護我兒,但我不想現在就自尋死路,所以懇求你不要揭發李寅元。”

  “誰?”

  梁齊因只是淡淡地牽了牽嘴角,梁慧芝突然來找他的用意並不難猜,“如果長姐是想讓我向司廷衛隱瞞那篇大逆不道的文章是李寅元寫的話,恕我無法答應。”

  “李寅元是你丈夫。”

  梁齊因神色一頓,“是你?”

  “是沒好處。”

  “那篇文章是我讓人送到博文館的,我知道博文館的東家是你,我也知道你想助楚王登基。”

  梁齊因皺了皺眉,詫異之後有些不解道:“你既然知道,你幫我做什麽?李家要是倒台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太子成不了大事的。”梁慧芝淡聲道:“李家也長久不了,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是我。”

  “哦,你可能還認識,張振,從前是不是和你一起讀過書?我公公當年是他的主考官,李寅元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是我公公六十大壽,那日張振也在府上賀壽。”

  “前十五年我步步為營,以為給自己找到了好歸宿。”梁慧芝抿了口茶,“但李寅元他寵妾滅妻,祖父不在了,我無依無靠,爹那樣的人沒法給我撐腰。”

  梁慧芝帶著兜帽,聞聲笑了一下,“上次見你時你還是個少年郎,轉眼已經這麽高了,姐姐得仰頭看你。”

  梁齊因怔然,當年他還在泓崢書院讀書時,張振就住在他隔壁,比他年長幾歲,性情溫吞老實,對大家如兄長一般。

  梁慧芝笑了笑道:“這事你便不用擔憂了,李家已經找好了替死鬼,會有人認的。”

  說罷自顧自地坐下來,一面給自己倒茶一面道:“小六,你不知道,庶女想在一個大家族站穩腳有多困難。”

  那日他毒發,也是張振東奔西走為他打點的。

  “長姐。”梁齊因頓了頓,沉聲道:“你想讓我嫁禍我過去的同窗嗎?這件事情一旦傳出去,張振的仕途就完了。”

  梁慧芝眯了眯眼,“張振家裡只有一個老母,沒人會為他追根究底,你要是覺得虧欠,我們會救濟他,或者將來楚王登基後,你再舉薦他。”

  “那被耽誤的這幾年呢?”梁齊因質問道:“是他活該嗎?”

  梁齊因面無表情,淡淡道:“長姐,你忘了,我也是被折了仕途的人。”

  梁慧芝一愣,眼睛睜大了幾分。

  “那你要如何,檢舉李寅元嗎?你就不怕太子他們知道博文館背後的人是你會對你下殺手嗎,小六,祖父難道沒教過你,成大事者要下狠心嗎?”

  梁慧芝秀眉微蹙,“你太優柔寡斷了。”

  “我不是優柔寡斷。”梁齊因反駁她,“我是不想拖無辜之人下水,如果我真做了,那我跟他們有何區別。志毋虛邪,行必正直此乃士子立身之根本,我當不了國士,我也不當小人。”

  梁慧芝一時氣急,“你……”

  “不過長姐也不用擔心。”梁齊因給她重新添了茶,“司廷衛查不出什麽東西的。”

  “什麽意思?”

  梁齊因道:“因為那篇文章根本就不是博文館印製的。”他瞥見梁慧芝錯愕的神情,解釋道:“我留了一手,把長姐交於我的文章又轉交給旁人了。”

  “你給了誰?”

  “肖家經營的百川書局。”

  梁慧芝“蹭”的一下站起來,“肖頃認得李寅元的字。”

  梁齊因漫不經心道:“原稿還在,我給的是我左手抄寫的。”
    梁慧芝松了一口氣,重新坐了下來,“小六,你比我想的還要謹慎。”

  “長姐。”梁齊因抬起眼,“你在李家過得不好嗎?”

  梁慧芝神色微凝,眼裡波動半分,“旁人都說我是高嫁,說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能給李寅元做續弦,我一開始也是這樣認為的。我謹遵‘女四書’,體貼丈夫,孝順公婆,可我得到了什麽?”

  梁慧芝越說越氣憤,“婆婆妯娌因我庶女身份辱我欺我,我寬容大度,哪怕李寅元的妾室再無理嬌蠻我也從不曾與她們計較過,最後呢,李寅元寵妾滅妻,我在李家過得生不如死,連我兒都要護不住了,李顯能去文華殿給皇子當伴讀,我兒呢!”

  梁齊因道:“難道李顯之所以會將那篇文章帶進文華殿,是長姐你所為?”

  “是,是我讓人偷偷夾在他書頁裡的。”

  梁齊因幾不可察地歎了一聲氣。

  “小六。”梁慧芝喚了他一聲,輕聲道:“姐姐活不長了。”

  梁齊因神情僵住,“什麽?”

  梁慧芝苦笑了一聲,“年初的地下賭坊和妓院你還記得嗎?李寅元他染了病,傳給了我,明明是他在外花天酒地,李家只會覺得是我沒有伺候好丈夫,你覺得我還能活多久,倓兒我又還能庇護多久?”

  梁齊因猛地站起來,動作一急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盞,“讓大夫……”

  “不能。”梁慧芝打斷他,“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寧醫十男子,不治一婦人’嗎?更何況是這樣的、這樣的……”

  她說著說著泣不成聲,“小六,我已經不指望什麽了,只求將來姐姐走後,你念在過去的姐弟情分上,能護著倓兒,我只有這一個心願。”

  ————

  南洋海上的浪潮拍打在岸邊,腥鹹的海水滑到嘴裡,鹹得人口腔直發澀。

  禁海令頒布之後,並非所有的貿易都完全切斷,實際上是減少引進,但出口一直存在,夷人的商貨很難流入大靖,需要經過層層篩選與檢驗,長時間無法通過的話則會滯留港口,引起很大的損失。

  馬觀同帶人趕到南洋港口之後,未等那邊的官吏反應過來,便一個不留地將他們全部捉下。季時傿拖著犯了毒癮的劉鴻德趕到時,負責海關的幾名官員正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大喊著“冤枉”。

  季時傿不想和他們多廢話,將《洋人入港條例》與《防夷章程》上關於嚴禁沿海居民與他國商人貿易往來等條例背了一遍,然後讓為首的官員回答,他犯了什麽罪。

  南洋天高皇帝遠,天子的手再長也伸不到千裡之外的南疆,負責海關的官員當地頭蛇當慣了,早已經褪了一身硌人的蛇皮,成了圓滑老成的泥鰍,他見了季時傿也不怕,剛要把準備好的說辭搬出來,便被季時傿一刀削了半個肩膀。

  其余眾人紛紛瞠目結舌,剛剛還在鬼哭狼嚎的嘴頃刻間就閉上了。

  “我剛剛說的話你們聽不懂嗎?違反條例者按律當誅,如有自己認罪的,我還能留你們一條狗命。”

  話音落下,季時傿將刀重新架在了剛剛被砍了一條手臂的官員頭上,厲聲道:“說不說?”

  那個官員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季時傿這個人完全不講究先禮後兵,他疼得眼白都要翻過去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季時傿數了三下,一刻都不多等,直接揮刀砍斷了此人的脖子。

  動作之快與狠厲,以至於血濺三尺,那顆頭顱咕嚕兩聲在地上滾了一圈,臉朝上,眼睛裡還是茫然的。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她不是開玩笑的,她是真的會殺人。

  季時傿面無表情地眨掉睫毛上沾上的血珠,提著刀走到下一個人面前,還沒開口,對方就已經嚇得屁滾尿流,猛地磕了幾個響頭道:“我說我說!”

  “南疆的藥商會從、從天竺購買、購買用於製作麻弗散的藥物,這也是港口為數不多允許交易的貨物。”

  “但年初的時候……有個洋人商販,說、說……”

  季時傿將刀貼近他的脖頸,冷聲道:“說什麽?”

  那名官員瑟縮了一下,咬著牙道:“說只要我們允許他的貨物登港,願意交三倍的稅銀。”

  “你們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嗎?”

  “他說、他說叫‘芥伽’(我編的)……也是用來製作麻弗散的,比、比天仙子還要好用……”那名官員聲音越說越小聲,“所以我們就、就……”

  “你放屁!”季時傿咬牙切齒道:“你們明知道那種毒物會致人上癮,明知道那群人打的是麻痹南疆軍的主意,還敢受賄,還敢走私!”

  眾人其其磕頭哭喊道:“大帥!冤枉啊冤枉!”

  “冤枉?”

  季時傿嗤笑了一聲,神色憤怒以致猙獰,扯過一名官員的領子,將他拖到劉鴻德面前,厲聲道:“你看清楚,這就是我大靖的兵!連人都站不起來,連自己是誰都要忘了!”

  接著拖著人到南洋港口外,指著遠處被毀壞的田埂道:“你再看,那就是我大靖的國之根本,現在被這種毒物毀於一旦,沒有田,沒有糧,民生何以固,國土何以寧!”

  “你們是找死嗎?連這種賄賂都敢收,洋人什麽用意難道你們不明白,倘若此等毒物流傳全國,遲早有一日大靖會被外敵夷為平地,先祖前人在天之靈不得安息,你們就真不怕下地獄嗎!”

  禁海令頒布才幾個月,洋人便起了歪心思,試圖用這種惡毒的東西撬開大靖禁閉的海門,一個國家倘若從裡面就開始爛掉了,都不消外人做什麽,自己就能散個乾淨。

  那名官員被她罵得臉都白了,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哆嗦,痛哭流涕。

  “大帥,饒命!下官知錯了,下官知錯了啊!”

  季時傿松開手,一腳踹開抓著她衣服下擺的官員,轉身面向馬觀同道:“去,帶人把所有種了那個什麽狗屁玩意的田全部清了,有膽敢阻撓者,帶到這兒來,我一個一個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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