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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第五十八章 燭火
  第五十八章 燭火
  季時傿面色如常, 心裡卻不平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梁齊因見她不開口,抬起眼擔憂道:“阿傿, 你怎麽了?是不是難受,我去請太醫給你看看好不好?”

  說罷松開她的手,正欲往簾外走去。季時傿急忙拉住他,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我剛剛就是在想一些事情,走神了。”

  梁齊因堪堪停下腳步, 立在她身側, “想什麽?”

  “張侍郎是什麽時候來的?”

  梁齊因道:“我臨走前便叮囑陶叁在我走後去請張大人了。”

  “什麽?”季時傿一愣, “你還沒到遊馬灘便知道他在騙你了?”

  “算是吧。”梁齊因回答道:“我問他找我做什麽,他說我們兩個約好了去遊馬灘, 只是你先去了, 所以才讓他來叫我。”

  季時傿道:“但我們當時說話的時候旁邊並沒有人。”

  “嗯。”梁齊因點了點頭, “隔牆有耳,有人在監視我們。”

  梁齊因微微低下頭,嘴唇擦過季時傿的虎口,輕聲道:“我只是想與你多親近,不是有意騙你。”

  梁齊因握住她的手腕,仍就著剛才的姿勢,又道:“我知道你心軟,是我利用你,對不起,阿傿,你行行好,多可憐可憐我,別不理我。”

  梁齊因頓時有些心虛,眼眸動了動,飛快地想該說什麽來圓。

  說話時溫熱的鼻息撲在她的手背上,虎口處柔軟的觸感激得季時傿一抖,頓時想要收回手。

  季時傿心裡倏地一軟, 嘴上卻哼道:“你是不是傻啊。”

  “狼是你殺的,人也是你抓的,該不會連不會騎馬也是假的吧?”

  梁齊因怔道:“怎麽了?”

  梁齊因審時度勢,立刻服軟道:“對不起,我知錯了。”

  “那你既然懷疑他是在騙你,你還跟著去幹嘛,直接把他抓起來就好了。”

  “裝,接著裝。”

  季時傿伸手一把捏住他的下頜,迫使他直視自己,陰惻惻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正在盤算著找理由來搪塞我。”

  他傻個屁,真正傻的是自己才對!

  “這……”

  梁齊因臉上尷尬之色一閃而過,“張大人一會兒估計要審問陸定,阿傿不想去看看嗎?”

  “少轉移話題!”季時傿喝了一聲,“現在是我在審問你,你不該如實相告嗎?”

  說完又忽然想到什麽,“不對啊。”

  “依你所言, 你在遊馬灘的時候陶叁去請張侍郎了, 那他怎麽救的你?”

  季時傿剛想放的狠話又放不出來了,“你承認得倒挺快。”

  她記得梁齊因之前跟她說過, 他身邊只有陶叁一個隨從, 陸定不知道張侍郎在這裡,必然在陶叁將陸定帶回來之前他就已經在了,陶叁既要去遊馬灘救梁齊因,又要去請張侍郎,統共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他怎麽做到的,難不成會分身嗎?
  想清楚後,季時傿抬起頭,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梁齊因。

  梁齊因眼底含笑,輕聲道:“萬一呢,我怕你真的在等我,就想去看看。”

  “我沒……”

  季時傿欲言又止道:“你倒是會拿捏人心,難怪旁人都說你聰明。”

  “嗯。”梁齊因笑了一下,“阿傿罰我吧,我都認。”

  犯人接受了審問,還承認了錯誤,現在在問她討要懲罰。

  可他看上去一點也沒有想要懺悔的樣子,季時傿愣愣地盯著梁齊因,這人眼裡明明都是笑意,哪裡看上去像是心虛歉疚的模樣。

  真是騙子,還蠱惑審問者,罪加一等。

  季時傿捉下他的手,將他的掌心朝上,然後伸出兩根手指橫在梁齊因的掌心“啪啪”打了幾下,嚴肅道:“念在你認錯態度還算積極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一次,略施懲戒,下不為例。”

  梁齊因忍不住笑了一下,誠懇道:“那你還生氣嗎?”

  “呵。”季時傿嘴一撇,悠悠道:“看我心情。”

  “行了,先說正事,陸定現在被張侍郎帶走了,這麽大的動靜肯定會驚動陛下,今晚大概是睡不了覺了,這件事情我們也牽涉其中,逃不了乾系。”季時傿示意他道:“你去把帶血的衣服換了,我們一會兒去求見陛下。”

  梁齊因低頭看了一眼衣擺,點頭道:“好,我去換衣服,你在這兒等我。”

  季時傿略一頷首。

  梁齊因往屏風後走去,季時傿側身在外間的桌子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屋內燈色昏沉,燭火跳動,熏熏然一片寂靜安寧。

  裡間響起布料的摩攃聲,季時傿下意識抬頭瞄了一眼,梁齊因的身影映在屏風上,寬闊的肩,與消瘦的腰,單薄,卻不羸弱。

  她一時愣神,許久都沒有收回目光,等梁齊因換好衣服後走出,穿的是一件菘藍色的長袍,袖子很大,比外衣下的腰身還要更寬些。
    梁齊因走過來,眸底明亮,靠近了發覺季時傿在出神,便輕聲問道:“阿傿,怎麽了?”

  季時傿匆忙低下頭,摸了摸鼻子,含糊道:“沒什麽,走吧。”

  燈下看美人,原來是這個意境。

  她按了按虎口,剛剛喝的水,好像不起用了。

  ————

  刑部侍郎張簡果真第一時間將此案上報給了成元帝,彼時成元帝正宿在李貴妃的帳中,聽到消息後匆匆在貴妃的伺候下穿好衣服,出來時滿臉鬱氣,誰也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會鬧出這樣的事,還牽扯出了五年前的舊案。

  明黃的營帳下,張簡跪在成元帝面前,略微弓起上半身,稟明了今晚之事。

  成元帝臉色愈漸難看,一旁的總管太監陳屏戰戰兢兢地瞄了底下的張簡一眼,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張卿,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張簡俯身叩拜,“微臣所言句句屬實。”

  “那個罪奴呢?”

  “暫臨時關押於馬場內。”

  “帶上來。”

  成元帝又沉聲喊了下陳屏,道:“你去讓人把太子與端王叫過來。”

  “奴才這便去。”

  陳屏立刻召來兩個內侍分別去傳喚太子和端王,太子已經歇下,端王帳內卻氣壓低沉,趙嘉禮來回踱步,滿面愁容,走了兩圈又突然停下,朝著一旁瑟瑟發抖的孫側妃大吼道:“人呢!找到沒啊!”

  孫側妃顫了顫,淚眼朦朧,“沒有……”

  趙嘉禮目眥欲裂,恨不得一腳踹開旁邊的茶幾,卻又怕鬧出太大的動靜,用氣音咬牙切齒道:“沒有!?陸定沒找到,孫瓊飛也不見了?你們是想讓我死嗎?!”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殿下!”

  簾外忽然衝進來一個親衛,驚慌失措地撲跪在地上,“殿下,陸定被、被刑部的張侍郎抓走了!”

  “什麽!”

  趙嘉禮張大了嘴,衝過去提起那個親衛的領子,“孫瓊飛呢?他人呢,跑哪去了!”

  “不知道啊殿下,找遍了,哪都沒找到!”

  “完了。”趙嘉禮手抖了抖,“舅舅,我得去找舅舅、我……”

  “端王殿下,陛下傳您過去一趟。”

  話音未落,陳屏手底下的內侍便在外面高聲喊道,聲音像一把利刃,頃刻間將此刻承載恐懼與驚慌的破簍子砸了個洞,趙嘉禮頓時身形一晃,差點沒站穩,孫側妃想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了。

  簾外又喊了一聲,趙嘉禮拉起那個親衛,壓低聲音道:“去!你去把肖尚書請來,快,快啊!”

  “殿下,怎麽辦,怎麽辦……”

  孫側妃撲到他面前,握著他的手臂哭得梨花帶雨,只是趙嘉禮現在完全沒有心情欣賞,他雙手按在孫側妃肩膀上,厲聲道:“芙兒,你繼續派人去找孫瓊飛,找個人解了他身上的藥性,切記,一定要讓他死咬住今夜他只是來找本王下棋,喝多了酒乏力睡著了,他什麽都不知道,聽到沒有!”

  “聽、聽到了,妾這便去……”

  安排完一切,趙嘉禮才敢深呼吸幾次,外面的內侍又在催了,趙嘉禮掀開簾子怒吼道:“大膽奴才!催什麽催,你找死嗎!”

  那內侍嚇得立刻跪下,趙嘉禮實在不解氣,竟一腳上前踹在對方心窩上,憤然道:“賤東西,還不帶路!”

  等他到了成元帝的大帳內時,陸定已經被押著跪下了,手腳具是鐐銬,成元帝坐在前面,張簡立在下側,李貴妃淒淒然伏在成元帝腳邊,滿臉的淚水,太子站在她身後,彎著腰想要扶她起來。

  趙嘉禮剛進去,成元帝便投來隱含怒意的一眼,眉心下壓,沉聲道:“孽障,還不跪下。”

  趙嘉禮“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成元帝目光移向張簡,道:“張卿,接著說你方才的話,這罪奴你是在哪兒抓到的。”

  張簡行禮道:“回稟陛下,是在慶國公府世子的寑帳內。”

  “慶國公府的世子?”成元帝皺了皺眉,“此事怎麽還同他扯上關系了?”

  “不止如此,季將軍也牽涉其中。”

  成元帝愕然道:“你說誰,時傿?”

  “是。”

  成元帝臉色一僵,剛要開口說什麽,外面便傳來了內侍的通報聲,“啟稟陛下,季將軍與梁世子求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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