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來登入喔~!!
《泊岸》第一百零六章 爭論
  第一百零六章 爭論
  殿內因此一言寂靜了片刻, 隨後漸漸起了交談聲。

  “他怎麽入仕,他的眼睛不是……”

  旁邊一人推了推還在震驚中沒回過神的梁弼道:“國公爺,令郎能看見了?”

  梁弼臉色漆黑如炭, 季時傿在聖上面前提那逆子做什麽,這不是將他們國公府推至風口浪尖,難不成是真心懷怨恨,找他算帳來了?
  “陛——”

  他剛要開口製止, 季時傿便像是察覺到什麽一般,抬頭往這看來, 眼神冰冽, 更甚秋風。梁弼莫名一怵, 下意識閉緊了嘴,剛剛湧至嘴邊呼之欲出的話瞬間忘了個乾淨。

  成元帝靜默片刻, 食指微抬, “朕記得, 多年前此子便因病傷了眼睛,視物不清,他是如何習文作畫的?”

  季時傿跪地解釋道:“回陛下,西洋有一物質若琉璃,透明幾淨,戴在鼻梁上眼前景象便清晰可見,他如今視物已與常人並無二致。”

  “嗯?竟還有此等寶物。”成元帝抬了抬眉, 看向座下先前表演的西洋樂師,譯官心領神會上前詢問了兩句, 回答道:“陛下, 他們說確有此物, 只是價格昂貴, 很少有人能用。”

  成元帝擺了擺手,那自然不是什麽大問題,堂堂慶國公府,還能沒有錢嗎?

  “既然他已經能看清,要參加科考自然是可以的。”

  話音落下,滿座哄堂大笑。

  被他點名的其中一人拍案而起,“申廣白,你這是什麽意思?!”

  申行甫適時補上幾句,“我說幾位大人,中州第一次水患的時候,你們也奉旨南下了吧,為何今年還會決堤得如此嚴重啊,莫非蠹眾木折,把修河道的磚石全給吃空了?”

  “你少汙蔑我!”

  “諸位,容老臣說一句。”

  戚方禹挺直端坐,兩手撐在膝蓋上,面前的滿盤珍饈基本沒有動過,下顎白須因啟唇而微微晃動,語氣雖輕卻擲地有聲。

  “閣老所言極是。”

  戚方禹目光輕輕掃過方才說笑的幾人,“同樣,策論寫得再天花亂墜,沒有落到實處,沒有任何作為,有什麽用?那就是廢紙一張。”

  申行甫一臉無辜,悠悠道:“下官沒什麽意思,只是請教,大人您作甚麽那麽急?”

  季時傿俯身叩首,雙手合貼,正要謝恩,一直未曾開口的肖頃便忽然道:“陛下,自古以來,學子參加科考不得配戴任何東西,若人人都因這般那般的原因毀壞考場秩序,那科考還有何公平可言?”

  肖頃放下手中酒杯,目光流動,底下門生立刻反應過來,“季將軍此言差矣,無規矩不成方圓啊,如若開此先河,要是遇到斷手之人,季將軍難不成你要找人為他代筆嗎?那怎知他們有沒有合謀算計,行舞弊之事呢?這對其他學子可不公平。”

  “我汙蔑你?笑話,怕不是誰做賊心虛,怎麽大人,您半夜高枕而臥,睡得可還踏實嗎!”

  “申、廣、白……”

  季時傿緊了緊拳頭,被這幾番話堵得不知作何反駁。六科打得都是筆頭仗,吵起架來那裡有她能插得上嘴的地方。

  這時,成元帝右手側的幾名股肱之臣中驀地有人開口,方才還在說笑的幾人停下來往說話者的方向看去,卻見是那參加宮宴素來緘默不言的戚方禹。

  “怕也只是湊巧吧。”

  “規矩本就是人定的,倘若情有可原,未必不能通融,再者,他並未妨礙到其他人。”

  李瑋一倒,他便成了內閣第一把手,兼印吏部,他過去又曾是成元帝的伴讀,有幾分少時情誼在,他若是開口為誰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蔡大人說的是啊,要是往後什麽聾的啞的都能當官了,那這每日的大朝會難不成大家都互相打手勢?”

  “為官者以民為本,行利國惠民之事,眼觀四處,耳聽八方,最重要的還是用心。若只是紙上談兵,唇槍舌劍來得再腥風血雨又有何用,不過穴壁而窺,見不盈尺。”

  “再者,先前三殿下與申大人所言,臣等實在是不敢盡信,倘若世子真有如此才能,為何從來不見他的策論文章呢?”

  “行了!”

  成元帝終於忍無可忍,一把將袖邊玉箸酒杯掃蕩開,勃然大怒道:“吵什麽吵,看清楚這是哪兒,你們眼裡可還有朕,可還有太后!我看你們一個個是昏了頭了,來人,全給朕拖出去用太液池的水好好醒醒酒!”

  底下瞬間噤聲,方才或嬉笑或隔岸觀火的所有人立刻跪了一地,齊齊顫聲道:“陛下息怒啊——”

  申行甫抬起胸脯,一聲求饒也不喊,他臉色酡紅,張口便是濃濃的酒氣,自顧自地站起來,展臂讓兩邊的人架著自己,一邊往殿外走,一邊譏笑道:“走啊,幾位大人。”

  申行甫是朝廷的第一等刺頭,軟硬不吃,六親不認,狠起來連皇帝都敢罵,他大搖大擺地被內廷侍衛抬了出去,眾人噤若寒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能在朝中活到現在的。

  暖閣內重新安靜下來,陳屏小心翼翼地往前湊了幾分,大氣都不敢出,為成元帝重新換上了新的器皿。

  “戚愛卿所言……”

  成元帝收攏衣袖,蔑了底下一眼,冷肅道:“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是……陛下……”

  “既然如此。”成元帝目光緩緩移向季時傿,沉聲道:“便依你所言,明年讓他如其他人一樣參加科考。至於能不能入仕,還得看他自己的能耐。”

  季時傿神色平靜,心裡雖大喜,面上卻什麽也沒表現出來,俯身磕頭,“臣替世子跪謝陛下隆恩”

  成元帝抬了抬手,不以為意,“叫他再給朕畫幅畫,便算是謝恩了。”
    “是,陛下之言,臣會一字不落地轉達。”

  “行了,這好好的壽宴,也被你們吵得沒了興致。”成元帝松了松肩膀,半仰著脖子,倚在後面的靠背上。

  季時傿繼續跪著。

  “不論如何,今夜的事情是因你而起的,季卿。”

  “臣情願同先前的幾位大人一樣受杖責。”

  “罷了。”成元帝站起身,手指微抬,陳屏便心領神會,將那幅畫著瑤台玉鳳的畫送還給了太后。“朕也乏了,無甚興致再聽你們說些饒人頭疼的話,至於杖責不杖責的,太后疼愛你,今日是她的壽誕,朕便不罰你。”

  “以後什麽場合該說什麽樣的話,有些小事值不值得擺出來提,你自己心裡應該掂量清楚。”

  季時傿恭聲道:“臣明白。”

  “嗯。”成元帝語氣平靜,擰了擰眉心。

  一旁的端王見狀連忙探聲詢問道:“父皇,可是哪裡不適?”

  “無礙。”

  成元帝已經完成了宮宴須得出席的任務,不再多言,由大太監陳屏虛扶著離開。

  百官跪拜相送,待他離開後,才逐一站起身。

  端王振了振袖,與成元帝如出一轍的眉眼冷峻狠厲,瞄了眼一旁的趙嘉晏道:“三弟,你有本事啊。”

  趙嘉晏並不言語,頷首示禮。

  端王冷哼一聲,氣急從座位前離開,徑直往門口走去,期間路過梁弼面前的桌席,忽然停駐了片刻,將他從上到下睨了個遍,“慶國公,你還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梁弼頓時兩腿發顫,作揖的手都端不穩了,“殿、殿……”

  一個稱呼都沒有叫完,端王便已經帶著近侍走遠,接著肖頃等人也漸次告退,官員們陸陸續續地離開,暖閣內很快隻零星剩下幾個人。

  季時傿走到戚方禹面前,彎腰垂首,“多謝閣老。”

  戚方禹搖了搖頭,便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外面實在寒冷,從暖閣內走出來便如一下子跌至冰窖,戚方禹一連咳嗽了好幾聲,差點緩不過氣。

  季時傿看了幾眼,竟不知戚相野他父親何時病得這麽重了,一個月前他還沒去東北的時候,戚方禹看著還算康健,他才敢放心地離開,如今看來,怕也只是為了讓他無後顧之憂地走而強撐出來的罷了。

  待回稟了太后,季時傿才走出暖閣,緩步往宮門去。

  月台下已經靜了,只有幾個內侍宮女還在值守,季時傿本以為沒有其他官員,沒成想走出月台,竟看到角落裡還站著一人,見她走近,出聲道:“時傿。”

  季時傿一愣,“懷遠?你怎麽還沒走。”

  “我想你還得去找太后娘娘,估計要一會兒才走,便想著等等你再一起出宮。”

  “不用,官員無故不得逗留宮中。”

  裴逐訕笑了一聲,低下頭,“對不住,太擔心你,一時急忘了。”

  季時傿有些語塞,“走吧,若是被巡邏的內廷侍衛看見不好。”

  “好。”

  “時傿,今日……你為何會那麽晚來?”

  “……”

  “不方便說嗎?那我不問了。”

  裴逐果真不再詢問,而是說起其他的事,“岸微耽誤了這麽幾年,如今終於能一展抱負了。”

  季時傿腳步一頓,神色有些古怪,“你說……什麽?”

  這話是裴懷遠能說出來的?

  “時傿,你不要這般看我,我先前便同你說過,我不會再糾纏你,自然也不會再對梁岸微心存偏見。”裴逐垂下目光,煞有介事道:“不管怎樣,我與他曾經也是同窗,他不用再受眼疾的困擾我也為他開心。時傿,縱然我算不上君子,但也絕不做小人,至少在這一點上,我與你的心情是一樣的。”

  季時傿啞然,裴逐言辭誠懇,反倒叫她感到羞愧,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對不起。”

  裴逐輕笑一聲,“沒事,不用對我這麽客氣,只要你不疏遠我,走吧。”

  (本章完)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問題
內容不符
內容空白
內容殘缺
順序錯誤
久未更新
文章亂碼
缺失章節
章節重複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