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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廚娘投喂崽崽日常》第八十三章 【083】
  第八十三章 【083】

  薑翹感覺自己就要窒息了, 咬了一下舌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聽他話裡的意思,她今天非死不可了。

  不過她身邊有寧不言和薑梅子跟著, 只要她拖延時間,再鬧出點動靜,也許還有轉機。

  想到這兒,她努力從喉嚨裡發出一點聲音,而後縮著脖子, 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男人的匕首沒收, 但把捂著她口鼻的手松開了:“我問什麽你說什麽,如果不老實, 在你叫出聲之前, 我一定會要了你的命。”

  薑翹故作慌亂,結巴道:“你、你、你問吧!”

  “你父親是薑翠城?”男人首先問道。

  “是。”

  “你什麽時候來的京城?”

  男人嘲弄地笑了一聲,解開她手腕上的繩子,“回去吧。”

  她靠著房門,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下溜,脫力地蹲了下來。

  “我、我……”薑翹似乎是掙扎了很久,才楚楚可憐地昂首看他,“我拿走了一個荷包,裡面裝著一張紙……”

  男人並沒有挪開匕首, 厲聲道:“你把從薑翠城那拿到的東西交給我, 否則我就在這裡將你的肉一片一片削下來!”

  主人提前囑咐過,確實存在這樣一種密信,因此他並未質疑,放心地把荷包收好。

  大風一刮,火舌瞬間纏到窗戶上,將她們唯一的生路堵死了。

  男人匕首向下一壓, 正好割在她鎖骨上方,鮮血汩汩流出,這份溫熱很快就散在了空氣裡。

  “對!就是這個!你現在拿給我!”男人滿意極了,情不自禁地微微翹起唇角。

  被捂住口鼻那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會窒息,而當她無法呼吸的時候,手指完全無法發力,因此根本沒有拿武器防身的機會。

  “呼——”

  男人挑眉:“可以,但是如果你吵醒了任何人,我一定會殺了這間舍館裡所有人。”

  薑翹下意識搖了搖頭:“他不是我真正的父親,我、我什麽也不知道啊!”

  果不其然,門已經被堵死了!

  薑翹瑟瑟發抖地把門開了個縫,將自己擠進去,而後關門,插好門栓。

  可是為了窗戶紙糊得住,裝飾的木條全都牢固又密集,相互穿插,徒手是無法破壞掉的。

  薑翹顫唞著點頭,哽咽著說:“我並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啊!你如果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麽, 我才能幫你找到!”

  男人看了一眼,裡面是一個紙團,上面沒有字。

  “看在你配合的份兒上,我可以饒你一命,但是你不可以對任何人說今天的事情,”男人轉了一下匕首,“我能潛入舍館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讓我聽見任何風聲,你和裡面那幾個人都別想活。”

  男人看她腿軟得要坐到地上了, 拎小雞一樣把她提得高一些, “薑翠城有沒有留給你什麽?”

  大風仍然在繼續吹, 薑翹擠出兩行淚:“我說!我說!你別殺我嗚嗚……”

  壞了,她先前怕大風刮壞窗子,全給堵死了!
  其他娘子慌忙起身,用手捅破窗戶紙,又試圖掰斷做了各種造型的細木條,從這裡逃生。

  她的動作很快,並沒有明顯的拖延,很快她就退了出來,關好房門,怯怯地遞上荷包:“就是這個了。”

  “三、三年前……”

  隨後,他便找出一根繩子,綁在薑翹的手腕上,讓她進房間裡去拿荷包。

  “我、我本來就、就是廚子……”薑翹小聲道。

  但是這件事還有蹊蹺。

  舍館裡的其他人還安穩睡著,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異樣。

  “走水了!走水了!快來人啊!”薑翹尖叫一聲,然後用力去推窗。

  她心一橫,倒退兩步,用力撞上去,結果大門依然紋絲不動!
  空氣中似乎越來越乾燥,隱隱有些怪異的味道傳來,薑翹繞過隔牆,轉到裡屋,透過窗子一瞧,外面的大火已經燒起老高,似有衝天之勢。

  男人卻立刻就明白了,道:“你原本是做什麽的?”

  薑翹激動地雙手合十,連連點頭:“這件事原就與我無關,我一定把事情爛在肚子裡!”

  糟了!薑翹立刻反應過來,慌忙站起身,打開門栓,推了一把大門。

  男人卻不聽她解釋:“所有東西,我說所有!你拿走了什麽,你不知道嗎?”

  “你是穿越者?”

  對方認為她是穿越者,似乎誤以為她並不知曉原主一家的事情,這才讓她僥幸地活了下來,不然就憑她那點準備,在絕對的力量壓製下,根本沒用。

  宋如羨拿了掃帚,用掃帚杆去撬,費老大勁也隻掰斷了“福”字圖案的一角。

  起初那人話裡的意思,是根本不會讓她活下來,怎麽現在改口了?

  大通鋪上的另外七人也陸續睜開眼睛,看到橘黃色的火光跳動,大家紛紛精神了起來。

  薑翹進門以後,絲毫不敢出聲,躡手躡腳地拿出自己的荷包,把裡面的東西掏出來,藏在袖子裡,而後又拿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塞到荷包裡。

  薑翹把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瞳孔微顫,一時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我……”

  “我把它放在……放在舍館的匣子裡了,你放開我,我去找,可以嗎?”薑翹小心翼翼地問。

  薑翹心裡一橫,連忙道:“快!被子潑上水,我們披著被子趴在地上!”

  天干物燥導致宮中也發生過大大小小幾起火災,所以如今每間舍館裡都會放一個水桶,以防萬一。

  這麽點水根本不夠用,但現在也沒得選了!

  女郎們縱然焦急,但就這麽一桶水,大家都不爭搶,手腳麻利地拎著被子蘸了水,逐個跟隨薑翹靠著北牆趴了下來。

  “轟隆”一聲,窗戶倒了下來,大火蔓延到了屋子裡。

  滾滾濃煙被風刮得東倒西歪,火焰也愈來愈高,像是寸寸撲過來的沙石,沒人可以徒手攔住。

  在濕漉漉的被子的包裹下,整整齊齊趴著的八個女郎不由得縮得更緊一些,她們已經沒人可以說得出話,只能眼睜睜看著大火向著屋子裡侵襲,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將屋內的可燃物吞噬。

  而下一步,興許就是她們了。

  薑翹感覺眼球被熱浪烤得又乾又痛,心裡期盼著薑梅子可以早些發現,而後咬著牙閉上眼睛,扯了扯被子,將臉也蒙住。

  她在心裡默默數數,希望這樣可以讓眼前的難關沒那麽難熬。

  然而不知不覺間,她的意識變得渙散了,直到最後,大火徹底行至她們身邊——薑翹昏迷了過去。

  遠處,東宮一間宮殿的屋頂上,澹台勉聞和尹徴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每當澹台勉聞覺得自己心中煩悶時,他就會坐在屋頂上看月亮。

  或明或暗、有圓有缺的月亮,可以讓他感到寧靜。

  但尹徴是怎麽回事?

  他聽說尹徴曾救駕有功,阿耶準許尹徴在東宮內做任何事,所以他從前知道尹徴爬屋頂看日出,並沒有大驚小怪。

  可是,他並沒有聽說過尹徴也喜歡看月亮啊?
  尹徴微微昂首,目光放空,仍然覺得心悸。

  自打薑翹離開東宮,他就開始心悸,一直到現在,仍然不大舒服。

  忽然,他隱約看到遠處有莫名的光亮,似乎同時也有被風打散的黑煙。

  著火了!

  尹徴立即站了起來,確認那就是典膳局舍館的方向。

  薑翹有危險!
  尹徴來不及思考,甚至沒有跟澹台勉聞說一聲,便衝了出去。

  “太子殿下,那邊似乎走水了!”應久瞻順著尹徴離開的方向看去,微微眯眼。

  澹台勉聞看不清,但身邊突然沒了個大活人,不用想也知道有問題。

  “派人去看看!”他急忙打手語。

  尹徴在前,澹台勉聞派的侍衛在後,同時朝著典膳局舍館的方向奔去。

  由於尹徴根本不走大門,所以還要再快一步。

  可惜為時已晚,等他進了典膳局舍館時,大火已經燒起老高,周圍其他屋子被驚醒的庖廚也有許多,正忙著出去打水。

  “薑娘子!薑娘子!”尹徴撐開外衫,罩住腦袋,直接衝入了火海。

  門被一根鐵棍卡住了,他一把將鐵棍拉開,手上登時燙出了一串的泡。

  已經變形的門十分脆弱,被他一腳踢碎,等他跑進了屋內,一眼就看見了裹著被子躺在地上的八個女郎。

  大火早已燒到了她們跟前,即便浸了水,被子也被燎得焦黑。

  尹徴的大腦裡“嗡”的一聲,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衣角也碰了火,麻木地將外衫丟開,他顫唞著鮮血淋漓的雙手,掀開了被子一角。

  “嘩啦——嘩啦——”一桶又一桶的水潑過來,火勢卻在大風的作用下燒得更猛,這點水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屋外的庖廚們連同薑梅子、寧不言,全都在打水。而隨後趕到的一隊侍衛披上濕衣服,一眾人潑水,為他們開路,這才在滔天大火的包圍下擠了進去,有條不紊地將已經昏迷的娘子們抬了出來。

  尹徴找到薑翹,卻因為他沒有濕衣服,直到侍衛進來,才與侍衛一同將她帶出火海。

  這個混亂的凌晨,終於在大火熄滅後,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天蒙蒙亮,呼嘯的風也停歇,唯有還沒散盡的黑煙,可以證明這場大火的存在。

  這間舍館幾乎要倒塌了,並且也牽連到了旁邊的屋子,幾乎每個人都心有余悸,再也無法入睡。

  寧不言在混亂中幫忙救火,但他的身份見不得光,火勢控制住之後,立刻就逃出了皇城,趁著武侯松懈,翻牆進入開化坊。

  空氣裡的味道不大好聞,寧不言身上帶著一股煙味兒,他先回去換了衣服,才去見他的狗屁主子。

  本以為要等著狗屁主子起床,結果主屋的大門已經開著了,似乎是在等著什麽人回來。

  寧不言心道不妙,一霎時就想溜,身後卻傳來了懶洋洋的一道聲音:“站住。”

  看來事情不好辦了!
  寧不言動了動腳腕,轉過身來,一臉諂媚地進屋,先給青年郎君叩首,而後道:“主子昨夜可曾好睡?”

  青年郎君抬眉:“你怎麽回來了?”

  寧不言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多少,也不知道是否還有轉圜的機會,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主子,子時的時候,典膳局的舍館走水了,似乎是馮公的人做的!”他恭敬地說。

  他本來已經在房頂睡著了,因此一直到火燒起來,才知道薑翹遭遇了什麽,而薑梅子恰好出恭,也沒能及時發現,這才釀成悲劇。

  青年郎君玩味地笑了:“哦?這麽說,馮正幡查出什麽了?”

  “屬下不知,但既然馮公派人滅口,想必有他的考量。”寧不言道。

  青年郎君手腕一抖,打開折扇,道:“那薑翹死了?”

  “應當是死了,屬下親眼看到侍衛抬著一眾人出來,臉已焦黑,並無生還可能。”寧不言熟練地扯謊。

  他其實根本不知道薑翹的死活,但就算她還活著,在人前也一定是死了,不怕露餡。

  青年郎君點點頭,笑得更燦爛了。

  寧不言沒聽到他說話,微微抬眼,正對上他那冷冰冰的眼神。

  下一刻,青年郎君收回笑容,丟下折扇,拍了拍手。

  屋外立刻竄進來兩個人,趁寧不言不防,一把將人鉗製住。

  “主子這是何意?”寧不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青年郎君抬眉:“你都能救火了,我又如何留你呢?寧不言,我給過你機會。”

  果然,真就這麽寸,寧不言再一次遇到了狗屁主子派人出來查他。

  當時所有人都忙著救火,他還真就一點不對勁也沒有感覺到。

  “主子您聽屬下解釋!那時屬下只是不想傷及無辜,明知薑翹不會有生還的可能,又怎會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大火繼續燒下去?”寧不言演技逼真,慌忙中又帶著一點委屈,說得他自己都要信了。

  青年郎君譏笑,沉默片刻,卻並沒有表現出在思考的模樣。

  寧不言的心一點一點沉入谷底,似乎可以預感到,這次自己真的栽了。

  須臾,青年郎君拍了拍手,喚來一個人,低聲囑咐了一句什麽。

  隨後,壓著寧不言的兩人便將他拽起來,押他到刑房。

  青年郎君有時也會抓一些可疑的人,或者審訊內部有問題的人,寧不言曾經見過這間刑房,彼時他在刑房外,現在卻輪到他進去了。

  沒多久,青年郎君也跟了進來,一位仆人端著一個托盤,恭敬地候著。

  “寧不言,我待你不薄,給你治傷,還承諾將來送你回漁鄉,你怎麽會背叛我呢?”青年郎君合上折扇,用扇子挑起寧不言的下巴。

  寧不言被綁在刑架上,仍然不甘心地辯解:“主子,屬下忠心耿耿,替您辦了那麽多事,您不能因為屬下一時的心軟而質疑屬下啊!是,救火確實是屬下摻和了不該摻和的事情,可是屬下真的沒有二心啊!”

  青年郎君歎息一聲:“養出個白眼狼,可惜了。”

  他不給寧不言辯解的機會,從身旁仆人那兒拿了一團布,深深塞入寧不言的嘴裡。

  隨後,他又抖開托盤上那條細長的鎖鏈。

  鎖鏈一頭有尖鉤,便於穿孔。

  寧不言終於慌了,瞪大了眼睛,不安地搖頭,想躲卻無處躲。
    青年郎君拉開寧不言的衣服,一手放在他肩頭,緩緩地捏著他的鎖骨,“寧不言,我要你知道背叛的代價。”

  “嘩啦啦”一聲,鎖鏈在青年郎君手中晃了晃,下一刻,寧不言的低吼就被破布堵在喉中。

  五更二點,承天門的城樓上響起第一聲報曉鼓聲,而後縱橫街道上的鼓樓依次跟上,如同海浪一般傳開。

  寺廟鍾聲與報曉鼓聲交疊,馮正幡一夜未眠,坐在院中等著消息。

  直到第三波報曉鼓聲結束,一個穿著夜行衣的男人匆忙翻牆進來。

  “馮公,事情辦妥了!”男人雙手呈上一個荷包。

  馮正幡顫顫巍巍接下,取出荷包裡的紙。

  亂糟糟的折痕看得他有些眼花,但他還是滿意地摸了摸這張紙:“好!好!就是這個!”

  盡管他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套用折痕傳遞信息的密碼,但這還是第一次親眼所見。

  沒想到啊,薑翠城一個地方官,真的知道這套連他也無法掌握的密碼。

  可悲啊!可恨啊!明明治沙有功,明明深受皇帝信任,官至宰相,結果呢?這麽重要的密碼,不還是根本無權知曉?

  馮正幡想到這兒,就氣不打一處來。

  沈理事嘴裡念的說的全都是公平正義,但從前削弱重臣對職位的壟斷,如今信不過他這年邁臣,哪一處又真的公平了?
  拚上一切讀書做官,到頭來連給自己的後代撈個蔭官都不成,那他們寒門子弟拚命在官場中明爭暗鬥,又能換來什麽?
  不公,這幾十年的不公,真的讓他寒心。

  好在這重要的密信被他拿到了,不然之後會惹出什麽亂子,還說不準呢!
  至於誰來解信,還得再探查一番,寧可解不開,也不能貿然找人。

  馮正幡把密信收好,臉上稍見喜色,“那薑翹現在如何了?死了嗎?”

  男人叉手道:“回馮公,薑翹應當是死了。雖然不知為何,有一隊侍衛發現走水了,前來救人,但等那些人抬出來的時候,個個焦黑,細細看過去,也沒有呼吸的痕跡,待屬下尋個機會,親自去查驗屍體,再回來向您稟報。”

  “去吧去吧。”馮正幡揮揮手,心中輕快了不少。

  熬這一宿,他也不好受,等人走後,立刻就回房間,睡了一個安穩覺。

  此時此刻,遠在鹿道的謝長樂,正依照先前的法子,將一部分雜米換成麥麩。

  這一部分雜米可以正常出售到其他地區,既能得到大量麥麩,也能控制其他地區的糧價,一舉兩得。

  餓到一定程度的百姓,是不挑剔麥麩的,畢竟從前受災時,他們從來就沒吃到過米,現在雜米裡摻了少量麥麩,已經是好日子哩!

  謝長樂忙得腳不沾地,眼看著施粥有條不紊地進行,一連三天沒出任何亂子,他總算可以睡個好覺。

  他卻不知,一路上跟著他的人,眼看著一座又一座城市都沒有暴民鬧事,已經要坐不住了。

  趁著這日清晨,衙門裡人不多,那群人組織了大量不明真相的百姓,直接衝到了衙門,叫囂著讓謝長樂交出貪汙的糧食。

  謝長樂才喝完粥,聽到通報後,立刻就掛上笑臉,迎了出去。

  “諸位郎君,有什麽事好好說,莫要在衙門門口鬧事。是誰沒有吃飽嗎?”他負手站在眾人面前。

  人群裡的百姓面面相覷,卻見領頭的一人高呼一聲:“貪官還糧!”

  緊接著,這百十來號人就一同壓了過去,將謝長樂團團圍住,不由分說就打。

  看傻了的守衛連忙拉人,可是激憤的人們根本無法制止。

  官兵紀律嚴明,不可傷及百姓,一時間,他們只能徒手抓人,不可動用武器。

  謝長樂被第一個人擊中時,還有些恍惚,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

  可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這根本就是無妄之災!
  他沒有做錯任何事,如果招人看不慣,那也是某些人心虛!
  百姓他打不得,但什麽人在鬧事,他分辨得出來。

  亂拳之下,他硬撐著直起身來,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匕首,精準地抓住帶頭的人,一刀斃命。

  “都散開!”謝長樂喊了一聲。

  他滿手鮮血,手中還拎著一具神情定格在狠戾上的屍體。

  其他人紛紛慌了,一邊喊著“殺人了”,一邊扭頭就跑。

  謝長樂手一揮,一群官兵就將人圍住。

  “今有宵小汙蔑官員貪腐,聚眾鬧事,若有人舉報其同黨,皆可免罪!”

  此話一出,這個並不團結的聯盟立刻破碎,被人鼓動的百姓也回過味兒來,叫嚷著把一些人推了出去。

  謝長樂這才丟下為首之人的屍體,叫人料理後面的事情,狼狽地回到衙門裡,撐著牆喘著粗氣。

  他素來身體不好,武功平平,隻為自保,被這麽多人圍攻,也難以招架。

  這豈止是有人看不慣他?分明就是想要了他的命!
  萬裡無雲,太陽一點點攀升,掛到了正當間。

  東宮學堂的小朋友們到典膳內局用午膳,並未看見薑翹。

  他們已經熟知薑翹何時上值,這一餐明明有薑翹負責,這是怎麽回事?

  不但薑翹不在,還有另外幾個眼熟的庖廚也不在,這太奇怪了。

  言風裳一邊吃著面條,一邊蹙眉思索。

  今日她起得早,看見了皇城這邊有濃煙,難不成是走水了,薑娘子受傷了?

  一旦有了這個想法,她就坐不住了,當即就問了謝靈譽。

  謝靈譽囁嚅片刻,有些說不出口。

  一直沒什麽精神的澹台勉聞埋頭吃飯,也有些為難。

  這一場大火太突然,恐怕沒人可以接受這個現實。

  氛圍多少有點詭異,其他孩子面面相覷,明明也想問,卻不敢多嘴了。

  下午第一節 課,謝靈譽將原本的歷史課改成了生命教育課。

  課上,他講了人從何處來,又講了人死後要怎麽做,像是在鋪墊著什麽。言風棠敏銳地意識到,謝老師絕對不會莫名其妙地改課,更不會突然提起課本上沒有的內容。

  她的腦海裡混沌了一下,就在謝靈譽講著課的時候,她喃喃了一聲:“薑娘子是遇難了嗎?”

  “什麽?”她左前方的邱歲卿回首問道。

  言風棠癟著嘴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兒,她站起身來,用一種讓人難於直視的哀傷眼神看著謝靈譽:“謝老師,薑娘子是遇難了嗎?”

  眾人嘩然。

  謝靈譽艱難地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他一個字也沒說,卻一下子擊潰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馮巍然嚎啕大哭道:“謝老師,我們能看看薑娘子嗎?”

  “對啊!讓我們再看看她!”言風裳用手帕掩面,哽咽著說。

  一聲疊一聲的請求,讓謝靈譽壓力劇增。

  “薑娘子……她葬身火海,燒得不成樣子,恐怕她也不會希望你們看到這樣的她。”謝靈譽說道。

  崔雪娥本來很害怕,怕親眼看到昨天還活生生站在面前的人,現在已經沒了呼吸,可是她一想到那是薑娘子,是一個曾經有生命的人,並不是不可名狀的恐怖的東西,就鼓起了勇氣。

  “謝老師,就讓我們遠遠地看一眼也好啊……”崔雪娥小聲哀求。

  謝靈譽掙扎了很久,最終還是歎息道:“列隊吧。”

  薑翹所在的那間屋子沒住滿,一共就八個人,現在整整齊齊地被安置在一間屋子裡。

  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八名女郎,身上蓋著白布,一動也不動。

  謝靈譽攔著孩子們,隔著一丈的距離,讓他們看了一眼。

  幾乎無法辨別面容的屍體毫無生機,孩子們很難不恐懼,可是對生命的敬畏以及謝靈譽的安撫,使他們不再膽怯,反而心中只有無限的哀傷。

  小朋友們來的時候還是忐忑,回崇文殿的時候,就已經是失神了。

  複雜的心情使他們根本沒心思聽課,接下來一直心不在焉,反反覆複地回想著那震撼的一幕。

  乾乾淨淨的白布,蓋著無辜的人。

  謝靈譽知道大家學不下去了,於是盡自己所能,教孩子們如何排解情緒,調整心態,最後提早放了學。

  馮巍然回家的時候,仍然在失神,進了家門後也埋頭走路,一不小心就撞到了馮正幡。

  “阿翁……”馮巍然有無數的話想說,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

  馮正幡抱起孫子,吃力地在懷裡掂了掂,道:“然兒怎麽了?”

  馮巍然情不自禁就落了淚,抽噎半天,最後還是埋頭在阿翁的肩膀上哭泣。

  抱著孫子走過連廊,隨便找了個地方坐,馮正幡摸摸他的頭,道:“然兒有什麽難過的,可以跟阿翁講。”

  馮巍然哭花了臉,泣不成聲:“阿、阿翁……我很喜、喜歡的薑典食,她、啊、啊在大火裡、裡面喪生了……”

  馮正幡慢慢拍著孫子的背,輕聲哄道:“然兒不哭,然兒別怕……”

  他並沒有指責孫子再提起薑翹,孩子哭得難過,他當然會耐心去哄。

  不知不覺間,馮巍然哭累了,在馮正幡的懷裡睡著了。

  馮正幡抱著他回房,讓他躺在床上睡。

  然而馮巍然感覺到不對勁,一把就拉住了正要走的阿翁。

  馮正幡在他懷裡塞了一隻軟枕頭,然後緩緩撥開了他的手。

  回到自己的院子後,前去放火的那個男人也回來匯報了。

  “馮公,八具屍體,身材特征都對得上,全燒死了。屬下看到有人收殮了,這次萬無一失了!”男人道。

  馮正幡點點頭,揮手讓他離去,而後在紙條上寫了一行字,親自到後院的鴿棚走了一趟。

  後患已除,他沒有顧慮了,就是不知道廉昇那邊準備得怎麽樣了。

  太陽落山,澹台勉聞進宮了。

  他情緒不太好,先去給阿娘請安,而後轉頭進了立政殿小廚房。

  小廚房裡有其他庖廚,但是除卻恭敬行禮以外,那幾位庖廚也不敢說話,更不敢看他在做什麽。

  踩著矮凳,他才可以夠得著鍋,但他不嫌麻煩,認認真真地清洗了銀耳、雪梨以及百合。

  銀耳泡發,雪梨切塊,隨後就是漫長的燉煮過程。

  這食譜不難,他是從趙典食那裡問來的,只要按照步驟做,就不怕失誤。

  一個時辰以後,澹台勉聞將湯汁微稠的雪梨銀耳羹盛出來兩碗,親自端到立政殿。

  一碗給阿娘,另一碗則是給薑翹。

  陳幼端沒說話,溫柔地摸了摸兒子的頭,而後一把將他抱在懷裡。

  薑翹坐起身,指了指嗓子,向澹台勉聞打手語:“多謝太子殿下。”

  從未想過,手語可以在失聲的時候用上。

  下午她悠悠轉醒的時候,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但床邊的陳幼端以及熟悉的梁直長讓她清醒了過來。

  濃煙熏得她暫時失聲,大火也灼傷了她的眼睛,一直刺痛,但好在獲救及時,問題不算大。

  與她在一塊的其他娘子也都還活著,她們被秘密送進宮中,除了值得信任的少部分人,再無人知曉。

  脖子上被匕首劃出來的傷口不深,但是這兒的皮膚嫩,稍微一低頭,都覺得疼得要命。

  碗中的銀耳雪梨羹微微發黃,冰糖使汁水粘稠發亮,格外誘人。

  薑翹不敢低頭,便舉著碗,用杓子小口小口地喝。

  銀耳是脆脆的,雪梨是綿綿的,百合是微苦的,湯汁是清甜的,正適宜她這副乾到發癢的嗓子。

  甜絲絲的汁水滋潤了喉嚨,薑翹舒服了些許,不禁輕輕撫摸著自己纏了紗布的脖頸。

  太險了,真的就差一點,她的小命就交代在那了。

  陳幼端見她喝完了,問道:“一會兒是睡一覺,還是做些別的什麽?”

  薑翹打手語:“謝娘娘關懷,臣不睡了,等著見陛下。”

  “那便好好歇著,他估計還要等好一會兒才能來呢。”陳幼端說著,自己喝一口雪梨銀耳羹,又喂給澹台勉聞一口。

  薑翹緩緩將身體溜回被窩裡,保持著頸椎的角度不變,以免牽扯到傷處。

  澹台勉聞還有功課要做,等阿娘吃完,就到另一間屋子讀書去了。

  陳幼端撐著頭看著澹台勉聞的背影,突然問道:“聞兒漸漸長大了,你說我是不是也該回歸原本的工作了?”

  薑翹眨了眨眼,用手語道:“娘娘若是喜歡,做什麽都可以的。”

  陳幼端笑笑,“畢竟好幾年沒有做了,就怕生疏。”

  薑翹卻用手語反駁:“生疏又如何?有自己的工作,本來就是很好的事情啊!”

  陳幼端定定地看著她,莫名道:“薑翹,你不會是穿越者吧?”

  薑翹手指打結了一下,而後一臉疑惑地打手語:“娘娘何出此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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