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 49 章

  ◎交心◎
  “或許你不相信， 但一直以來，我都十分清楚， 雲蓧是雲蓧， 皇后是皇后。縱使我再怎麽思念皇后，也不會把你錯認為她的影子。”

  雲蓧曾不止一次地聽昭睿帝說過類似的話，但一直不曾當真， 隻以為是昭睿帝在哄她。

  直到此時，面對昭睿帝認真的眼神， 她才終於開始相信，他說的話是真的。

  “你當真不需要我扮作先皇后？”

  “自然。”

  “也沒有把我當做先皇后的替身？”

  “沒有。如果你的存在，能夠完全替代皇后，那麽只能說， 皇后在我心中的地位不夠重要， 可事實並非如此。”昭睿帝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泛起了一絲柔和的笑容：“皇后對於我而言， 是獨一無二的……當然，你也是。”

  昭睿帝就這般柔情脈脈地看著雲蓧， 仿佛在看著自己最為珍愛之人。

  雲蓧清清楚楚地從這雙瞳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昭睿帝見雲蓧一張小臉憋得通紅，迅速地移開了視線，不敢再與自己對視，便輕輕笑了聲，道：“看樣子，蓧蓧也想起那一日的事了。”

  昭睿帝的雙眸中，滿是不容錯辨的深情， 可正因為雲蓧意識到他是認真的， 才更加不解。

  朦朧的眼前，是他充滿汗漬的臉，他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為她減輕了苦難。

  昭睿帝察覺到她有拂袖而去之意，趕忙搶先一步捉住了她的手。

  她中了太后的藥，逐漸神志不清，隻覺得整個人伸出烈焰的中心，整個人都要被燒化了，也不顧面前之人是誰，拉扯著他的袖子，讓他救救她。

  “不是，我只是在想，該怎麽開口，才不會惹惱你……”昭睿帝皺著眉頭，露出一絲苦惱之意：“蓧蓧，你可還記得，你摔倒在地上，後來……我為你上藥之事？”

  再後來，發生了什麽，她就記不清了。

  “怎麽，不能說嗎？既然如此，那就……”

  他竭力安撫著她的情緒，最後，也不知是不是拿她沒了辦法，便將她圈在懷中，替她紓解了一番。

  “那你……喜歡我嗎？”

  雲蓧聞言，小臉“噌”的一下紅了。

  昭睿帝一時有些詞窮，開始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對你的感情，不能簡簡單單用‘喜歡’二字來囊括……蓧蓧，我深愛著你。”

  雲蓧關於那一日最後的記憶，定給在白光襲來的那一刻。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磕磕巴巴的響起。

  那是她竭力想要忘卻的一件事。

  在等待之中，雲蓧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好不容易才從雲蓧這裡取得了些許信任，若是不趁熱打鐵，讓雲蓧明了他的心意，下一回想再找到這樣的機會，怕是難上加難了。

  正是因此，她才堅信昭睿帝是將自己當成了先皇后的替身。

  那一晚的記憶，雖然她已忘卻了大半，可少數幾個片段，卻是烙印在了她的心中。

  “倘若你沒有把我當成皇后娘娘的替身，你到底……為何會愛上我？”雲蓧澄澈的雙眸中滿是不解：“我記得，我第一……咳咳， 我兩三個月前隨爹爹入宮， 你分明還拿我當做小輩看待。後來我奉太后旨意入宮， 你待我也是這般。直到皇后娘娘給我托了夢，讓我製出了那隻香囊，你衝過來質問我究竟是誰……從那以後，你對我的態度才真正變了……”

  “難道，你就是因為那一日……才……才……”雲蓧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一想到昭睿帝可能是個見色起意的家夥，雲蓧便覺得難以容忍。

  “我並不是因為那一日的事，才愛上你的，蓧蓧。但正是因為那一日所發生之事，我才會意識到，我對你的感情，原來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如此之深。”

  昭睿帝的眼神落在雲蓧的腳踝與手肘處——當日，雲蓧正是因這兩處受了傷，才被昭睿帝抱回了殿中。

  “在你摔倒的那一刻，我心中的焦急，並不是假的。能如此牽動我心緒的，除了皇后之外，唯有你。那時，我便意識到，我對你的情感不同。”

  昭睿帝面不改色地胡扯著自己“移情別戀”的心路歷程。

  不論如何，他得讓雲蓧相信這一點，雲蓧才能真正相信，他所愛的，是她本人。

  “再後來，母后送來的藥膏中摻了暖情香……我不能讓太醫瞧見你那副模樣，又不忍心讓你那麽冷的天去泡冷水浴，便……為你紓解了一番。我雖有趁虛而之嫌，但我並不後悔我那一日所做的事……”

  “倘若那中了藥的人不是你，我哪怕再怎麽重視她，也決計不會用這種方式來為她緩解藥性……”

  “蓧蓧，你該明白，我對你的感情。縱使你先時不明白，但在與我相處的過程中，也能夠察覺到一些。蓧蓧，你捫心自問，我這些日子以來對你的態度，當真是對待替身的態度嗎？”

  雲蓧沉默不語。

  這些日子所發生之事交替著出現在她的眼前。

  昭睿帝昏迷之時坤澤宮中的下人對她惟命是從的模樣……
    昭睿帝醒來後發現她為了照顧他而雙手凍得發紫時那震驚心疼的模樣……

  昭睿帝想方設法與她親近的模樣……

  昭睿帝為了她而與太后對恃的模樣……

  再加上，還有昭睿帝在日常中對雲蓧細致入微的種種關懷。

  雲蓧終於不得不承認，興許，昭睿帝說的都是真的。

  在與她相處過後，他是真的從喪妻的陰影中走出，逐漸愛上了她。

  當她認可了這句話的真實性，一種酸酸甜甜的感覺便湧入了心田，像是守望著一株本以為永不會結果的枯樹的老農，有生之年，居然見到本以為再也無法發芽的枯樹最終居然碩果累累一般。

  從那個意外的吻開始，雲蓧便知，自己對昭睿帝動了心。

  可她知道這份感情注定不會得到回應，便小心的將之藏在內心深處，按捺住每一次見到昭睿帝時，心中那小小的雀躍。

  直到那一日過後，她與昭睿帝之間那脆弱的平衡徹底失控，她不知該如何面對昭睿帝，便逃也似的離開了皇宮。

  腦海中，關於那一晚的記憶，被雲蓧小心封存了起來。

  她對自己說，她心中的悸動，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過一陣子，便會逐漸忘卻這種感覺。

  然而昭睿帝卻不肯放過她，每次她試圖閃躲，他都會追到她的跟前來，讓她避無可避，無處可逃……

  雲蓧與昭睿帝的糾葛越深，昭睿帝待她越好，待回過神來，她心中便愈發苦澀。因為她認為，自己是一個小偷，竊取了本不屬於自己的感情。

  直到今日，直到此時，聽到昭睿帝這番剖白的話語，她才終於能放下心結。

  原來，昭睿帝一直以來，看到的都是她本人，而不是透過她在看先皇后麽？
  那麽，她是不是可以期待更多？
  雲蓧的心中充滿了忐忑。

  一方面，她因這從天上砸下來的餡餅而暗自喜悅，另一方面，且懷疑這到底是真是假。

  昭睿帝的目光一直放在雲蓧身上，又怎會看不出雲蓧心中的糾結？

  他握著雲蓧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柔聲哄道：“蓧蓧，你感受一下我的存在，這不是你的錯覺。這番話，你要聽多少次，我就可以對你說多少次。”

  雲蓧定定地看著昭睿帝，昭睿帝則舒展神情，努力露出令人信服的表情來。

  然後，他就露出了吃痛的表情。

  “蓧蓧，李這是做甚麽？”

  一側臉頰被人掐住的昭睿帝不解地看著雲蓧。

  雲蓧看著他這平日裡絕對不會露出的表情，展顏一笑：“這下子，我總算是能夠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興許，人的膽子真的會變大，在膽大包天地“以下犯上”第一次之後，很快便有了第二次。

  雲蓧雙手齊上，拉著昭睿帝的嘴角，扯出一個不倫不類的微笑來。

  昭睿帝見她玩得開心，有些無奈：“蓧蓧，你若是想看我笑，不需要用這種方式……”

  “剛才還在口口聲聲地說著愛我，這會子連捏一下都不給麽？”雲蓧皺著眉，故作不滿。

  “唔……當然不是。”昭睿帝的求生欲還是很強的，他當即轉換了神色和態度：“我只是想說，這樣對你來說太累，你若是想看我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只需跟我說一聲就好，實在不必親自動手。”

  自從那層看不見的薄膜被捅破之後，昭睿帝發現，雲蓧對他的態度變得隨意了不少。

  這是一個很好的趨勢，她在他面前就該這樣，想說什麽，便說什麽，高興時，便可縱聲大笑，生氣時，也可對他直言不滿。

  她最真實的模樣，宜喜宜嗔，可比她畢恭畢敬的樣子鮮活了太多。

  “當真可以想看什麽表情，便讓你露出什麽表情？”雲蓧眼珠子轉了轉。

  昭睿帝點了點頭：“我在你面前從不說謊。”

  “唔，那我想看你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

  雲蓧的話音剛落，昭睿帝便整個兒僵住了。

  雲蓧故意撇嘴，做足了嬌蠻狀：“怎麽，你剛剛才說了，從不對我說謊，轉眼就要食言而肥麽？”

  昭睿帝露出一個為難的神色：“可不可以換一種表情？”

  他平素鮮少哭泣，也就在為皇后扶靈之時哭過一次，雲蓧讓他哭，還要求他哭得梨花帶雨，這不是在難為人麽？
  “不可以，我就想看你露出這種表情來。”

  雲蓧當然知道，自己是在為難昭睿帝。

  可誰讓他這些日子總是一逮著機會就欺負她呢？來而不往非禮也，她合該好生“回敬”一下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