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關於分離
  “我叫管家照顧它， 我們別回去。”封黎川小小的任性了一把。

  “好。”

  他們同時抬起頭，透過天窗，看見藏在流雲後面的月亮。月亮跑的很快， 古人說守得雲開見月明， 也許不用等雲開， 月亮就自己溜了。

  開闊的公路荒無人煙，封黎川把油門踩到底，暢通無阻的開回他的不知道第幾套房子。

  梅雨季節， 這房子像個古老的小堡壘，黑沉沉的磚石之間長滿雜草，閣樓是罕見的圓頂，圓頂上有個小窗， 隱約透出光暈。

  林燁還挺喜歡這個房子的，這前院雖然小， 但布置的很隨性，肆意生長的雜草和各色擺件都很有靈氣。

  封黎川說這是他小時候住的房子，閑置了十來年了。

  那感情好，封總已經看過他兒時住的房子了，現在輪到他看封總了。

  本以為進去老房子還需要打掃一番， 但封黎川怕林燁因為不準時吃飯犯胃病， 早就叫助理帶人來弄好了餐廳。

  熱氣騰騰的川式火鍋擺在餐廳中央， 誘人的辣椒味飄得到處都是，今天這頓吃完， 這厚重的大窗簾、漂亮的壁紙什麽的，都得被醃製入味。

  嗯，語氣有點輕蔑，但封黎川喜歡。封黎川怕自己的陰暗面，但林燁很強，一切都在林燁的掌控中，不用怕失控，他可以放肆。

  封黎川愣住了，林燁喝了口水，伸出雙手：“任你逮捕，警官。”

  鬧了一天， 林燁有些疲憊，現在只有美食和床戲能讓他重拾活力。

  林燁專注於吃飯，順便回答：“如果你真的鎖住了我，那一定是我想為你留下。”

  “我趁著你睡覺，就把你鎖在床上，讓你哪兒也去不了，這你也不怕？”放肆的封黎川開始為所欲為。

  封警官被哄得心花怒放，自己不吃飯，就抱著林燁，看林燁吃飯：“可是，萬一你想走，我怎麽辦。”

  封黎川很享受這種被需要被依賴的感覺，看著林燁乖巧的被他一點點喂飽，他的心也慢慢安定了下來。

  這話有點患得患失，封黎川說完就後悔了，但他還是眼巴巴的等待林燁給出答案。

  封黎川喂一口，他就吃一口，跟著封黎川出門，他只需要帶著嘴，用作吃飯和接吻，連家門鑰匙都不用帶。

  林燁挑了一下眉：“怕你？”

  這是很危險的思想，所以他一直壓製這種想法，醫生說要接受自己的陰暗面，他拒絕接受。

  很小的時候他就希望擁有屬於自己的人偶娃娃，他會背著娃娃走很遠很遠，再累都不會放下，他不用擔心娃娃離開他，不用擔心被拋棄，只需要釋放自己的全部愛意給娃娃。

  “你會不會怕我？”封黎川突然問。

  傭人正在幫他涮菜， 他像朵菟絲花似的靠在封黎川身上，眼神有點空，似乎在發呆。

  林燁頓時吃不下這口貢菜了，這問題太難答了。

  封黎川想求個心安，可沒人給的了。就算林燁賭咒發誓說不會先離開，封黎川也不會相信。

  在封黎川腦海裡，分手等於被拋棄。他不知道拋棄別人是什麽感覺，也不知道正常且平等的分離是什麽感覺，被拋棄的感覺深深刻在他潛意識裡，一次次被拿出來回味，漸漸成為了他的命運。
    感受著封黎川惴惴不安的眼神，林燁也有些心焦，他想讓封黎川好受些，但做不到。

  “也許，我該被你拋棄一次。”林燁的笑容有些無奈，但很溫柔。

  “什麽？”封黎川迷茫的看著林燁，“你要拋棄我？”

  “也有種可能，某天你變得更優秀，而我還是這樣，你覺得厭煩，就選擇了自己繼續前進，拋棄我。”林燁耐心的講述著，語速很慢，“你可以想象一下這一天到來時，你的心情，獨自向前走時，你應當是自由灑脫的，而不是你想象的那種……被拋棄的感覺。”

  封黎川低著頭，聽話的想象了一下。

  林燁等待著封黎川明白過來，可等了一會兒，這家夥居然可憐巴巴的開始掉眼淚。

  “我不要這樣。”封黎川的眼眶發紅，在那白的令人憐惜的臉上，特別明顯，“我不要失去你，我不喜歡想象這個，我可以不想麽？”

  “這不是失去，是新的開始。就算我們分開了，也不等於過往就不存在了，你依舊擁有我的一部分，我們從前的感情塑造了……”

  林燁苦口婆心的講，封總越聽越難過，越哭越慘，甚至開始抽噎。

  林燁說不下去了，他拿紙巾幫他家小可憐擦眼淚：“我不說了，對不起，讓你難過了，快來抱抱。”

  封黎川撲進林燁懷裡，眼淚全都蹭在了林燁肩膀上。窗外風搖樹影，夜晚那麽黑，世界那麽大，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他很害怕。這種恐懼深深藏在他潛意識裡，日日夜夜折磨著他，讓他無端低人一等。

  像是抓住浮木的溺水者，封黎川緊緊抱著林燁，想把他揉進身體的同時，又想跑的遠遠地。

  這樣深刻的依戀一個人，同樣令他恐懼，可他寧願在林燁懷裡被嚇死，也不想被拋棄，飛蛾撲火其實是這個意思吧。

  “我不想失去你。”封黎川咬著嘴唇，表情像隻受驚的小鹿。

  林燁垂著眸子，短暫的猶疑後，低聲說：“我也不想失去你，和你一樣不想。”

  封黎川孩子氣的吸了吸鼻子：“那我們該怎麽辦，我們太渺小了，誰也不知道命運會給我們什麽，也許我們終究還是會分開的。”

  林燁揉了揉封黎川的頭髮：“寶貝，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你也要記住，我在遙遠的地方，正努力奔向你。”

  封黎川不說話了，他乖乖趴在林燁懷裡，開始玩林燁衣服上的小流蘇。

  林燁被逗笑了，他捏住封黎川的側臉：“記住沒有？如果我們相隔萬裡，那我就在萬裡之外奔向你。如果我們心靈上有個隔閡，我也在隔閡那邊奔向你。就算是……生死分離，我也會在另一個世界，愛你。”

  封黎川在林燁懷裡側過身子，摟住林燁的腰，垂著眼睛：“別說分離，我還是害怕，我隻想像普通人一樣，假裝分離不存在，可我做不到。”

  “分離總在這兒，你逃不掉的。”林燁很平靜，似乎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但只要你想，愛會一直在。”

  封黎川揪著林燁的袖子，懵懵懂懂的抬起頭，看著林燁美麗的眼睛，他想，如果他一直記住這一刻的林燁，那愛就會一直在。

  如果以後他被拋棄了，再次一個人度過漫長黑夜，他就要從記憶寶箱裡翻出今夜的林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