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楚盈盈開始頻繁地出現在在附中，沈知微經常會看到她。

  也可能，也並不是頻繁。

  只是她出現的地方，剛巧也是沈知微的余光會經過的地方。

  即便是沈知微並不想知道，可是余光還是忍不住遊離在她出現的地方。

  很多很多遍。

  有的時候，是籃球場外觀眾席中，又或者是附中密密匝匝的梧桐樹旁。

  偶爾馮沁也會在q·q上和沈知微聊到這件事情，只是她大概知道沈知微對這些事情並不是特別感興趣，所以也聊不了幾句就轉到了其他的話題。

  那個時候女孩子談論的話題大多也簡單，無非就是額頭上新長的痘痘，手臂上刮了還是會長的汗毛，劉海旁邊的碎發總是被要求剪掉，又或者是老師隨口一句批評，任何一件小事對於青春期的女孩子來說都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馮沁一直都是個心蠻大的女孩子，知道楚盈盈在追蔚遊以後很快就準備重新找了個人喜歡了。

  沈知微有點沒明白她這話的意思，猶豫了一下，然後打字問她為什麽。

  今天早上的南陵下了一場雨，氣溫驟降了十來度，沈主任清早出門的時候還嘴硬隻穿了一件襯衫，出去蹬自行車蹬了一段路還是沒忍住回家又套了件皮夾克，趙女士念叨了幾句，然後讓沈知微又多加了件衣服。

  臉上多少都有點兒如喪考妣的倦意。

  “火熱小王子，懂？和你這種虛的沒話講。”寧嘉佑拉開椅子一氣呵成地把書包掛在椅背上，“今天早上什麽早讀啊？”

  附中每周都會有練習，周六晚上晚自習考語文和英語，周日晚自習考數理化，基本上周一就能知道成績，成績單貼在後面的宣傳欄上面，開學才一個月，各種公告通報還有成績單，已經貼了厚厚的一遝。

  遊魚：……這個也可以說換就換嗎？
  糖炒板栗：那不然怎麽辦啦，課本上不是說嘛，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楚盈盈那樣他都不喜歡，那我就更沒可能了，沒結果的事情堅持有什麽用。

  趙女士在沈知微的手裡又塞了兩顆溫熱的雞蛋，“還熱著，你路上吃。”

  今天剛好是周一，班上還沒有來幾個人，稀稀拉拉的。

  可以說的上是及時止損。

  寧嘉佑踩點最後一分鍾進教室，身上隻穿了件秋裝外套，裡面是一件短袖，還是敞開著穿的。

  這種鮮活很難具象地表述出來，可能是大部分人清楚且明白自己的目標，即便是再怎麽樣嬉笑，也是遊刃有余的，永遠拎得清自己的目標。

  沈知微收拾了一下桌上新發的文學常識，有點遲疑地看著寧嘉佑卷起來的袖子，淡青色的青筋蜿蜒在手背上，微微凸起，格外明顯。

  加在寬松的滌綸運動服裡面，褲腳耷拉著，顯得有點臃腫。

  “穿這麽少？”宋航遠看到老師沒來，“你不怕凍死？”

  沈知微有的時候會覺得自己像是一條沒那麽會游泳的魚，從一條魚缸裡面被放生到小溪，周圍陌生又熟悉，就像是曾經魚缸裡面的布景一樣，可是在奔湧的溪流裡面，她並不完全適應，只能奮力撥弄自己的尾鰭，讓自己顯得合群一點。

  好像也對。

  如果硬要說什麽不同的話，就是周圍的人好像都更鮮活一點。

  她想了一下，然後小聲問：“……你這樣，真的不冷嗎？”

  時近九月中旬，新班級和以前沒有什麽特別大的不同，即使是在競賽班，也有很多人喜歡打鬧，也有喜歡回去玩遊戲的，寧嘉佑經常在她耳邊怎怎呼呼，隔壁小組有人還會在晚自習的時候偷偷溜出去。

  沈知微把書包放在椅子上，撫平了一下寬大校服褲子的褶皺，今天早上的早讀是語文的，距離七點還差兩分鍾的時候，教室外接二連三地開始進人，各個基本上都和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巴巴的。

  糖炒板栗：不過他倒是真的長得蠻帥的，嘿嘿。

  “語文。”

  “啊？不冷啊。”寧嘉佑撥弄了一下外套，又看了看沈知微身上的衣服。“靠，你這是過冬的衣服都給穿上了吧？就差裹成木乃伊了你都。”

  沈知微手指在袖子裡面縮了一下，並不太合身的針織衫袖子有點長，耷拉下來，沈知微手指蜷縮在袖子裡面，卷了兩下。

  寧嘉佑整理完書包才突然想到剛剛沈知微說的話，求證一樣地又問了一遍：“今天早上……語文啊？”

  他話音剛落，芸姐就踏著早讀的鈴聲進來了，寧嘉佑做賊心虛地縮了縮腦袋，手裡捧著的書舉高了點，剛好蓋過頭頂。

  “你幹什麽了？這麽怕芸姐。”

  “能不怕嗎，”寧嘉佑聲音壓低，“這次周練有道文學常識題好像就我一個人錯，作文寫得還賊爛，十三班我有個朋友，上周五剛好在辦公室裡面幫忙分卷子，閱卷組組長在辦公室裡面說整個一考場就我那作文寫得就像是兩饅頭加鹹菜，乾巴得能噎死人。”

  這次周練整體都偏難，尤其是物理，沈知微之前一直都還是在做偏基礎的題，這次的好幾道大題都沒什麽頭緒，聽到寧嘉佑提起，也有點心裡沒底。

  早上兩節課都是語文，外面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大部分人都聽得有點昏昏沉沉。

  因為下雨，大課間的跑操取消，班長拿著上個星期周練的成績單貼在後面的公告欄上，大家好像都對這次的成績沒那麽在意，大多趴在桌子上補覺，沈知微去打水的時候，去看了一眼。

  各科都算是正常發揮，但是和前面一名的分差卻更大了。
    尤其是物理這一課，整個班基本上在九十五分以上，沈知微看了看自己顯得有點突兀的物理成績，在公告欄旁邊站了一會兒。

  十六班一向都這樣，平常卷子簡單，可能平均分差還不會特別大，一旦卷子難，立刻就能拉開幾十分的差距。

  下節課是物理課，課代表正在發二卷的試卷，寧嘉佑不知道到哪裡晃蕩了，桌上剛發下來的試卷堆成一團，沈知微幫他整理了一下，然後看到他的二卷。

  接近滿分的二卷。

  隻除了後面一道求時間間隔的小問，沒有寫出公式，扣了三分。

  沈知微看了看分數，很輕地抿了下唇，將這些試卷都疊好放在他的桌上。

  寧嘉佑時間一向都把控得很好，踩著上課鈴聲響起來的那一秒進教室，趁著物理老師還沒進來，從後門一下躥進來，面不改色地在座位上坐好。

  今天物理老師組課開得有點晚，上課幾分鍾了也沒來。

  沈知微對著剛剛發下來的二卷看教輔資料上面的例題，有幾個步驟有點難理解，她拿著筆在草稿紙上簡單寫了一下思路，後來思緒就有點散，回神以後，自己的草稿紙上已經寫了好幾個‘遊’。

  錯落地分布在寫著公式和數字的紙上，沈知微眼睫顫動了一下，然後把這張紙揉成一團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裡面。

  一直到上課十分鍾以後，物理老師才姍姍來遲，她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眼皮半低，語氣平淡簡單講了一下這次考試的成績，然後點名了幾個考得比較好的同學，然後把這次考試重點失分的題目過了一遍。

  物理題主要就是講解題的思路，整個一張試卷講下來也沒花很久的時間。

  最後下課的時候，物理老師經過沈知微的桌子，手指曲起在她桌子上叩了下。

  “來我辦公室一下。”

  “帶上卷子。”

  物理老師走得很快，沈知微小跑著跟上去，到了辦公室的時候，物理老師才坐定。

  看著局促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知微，她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剛剛課上講得快，過了一遍，你有幾道題錯在同一個點上了，我沒拎出來講，現在來單獨給你講一下。高三課業重，你也沒這麽多時間經常來辦公室聽我講，剩下有些不懂的，你問問你旁邊的寧嘉佑。”

  她說到這裡，又想到什麽一樣，“他成天不見人影的，你問蔚遊也行。”

  單薄的物理試卷在手中被捏出了細微的褶皺，沈知微小聲回：“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老師對於這種乖巧的學生難免多一些關切，也不想給沈知微太大的心理負擔，“物理確實並不是個能一時半會就能學通的學科，你主要還是先打基礎再去提優吧，看得出來你這幾次考試也還是有進步的。”

  沈知微回教室的時候，距離上課還有一分鍾。

  雖然物理老師已經盡量講得很細致了，但是對於幾個步驟之間，沈知微還是覺得有點迷迷糊糊的，她抱著試卷走在走廊上的時候，剛好與從隔壁辦公室回來的蔚遊碰上。

  物理老師要去參加調研組會，正巧碰到蔚遊，“這次周練的第三條大題，就是算秒速那道，你回頭再給新同學講講。”

  蔚遊視線沒在沈知微身上停留，應聲：“好的。”

  “你們同學之間多互幫互助，有什麽不會的就問，不丟人的。”物理老師手中捧著教案，“行了，回去上課吧。”

  ·
  下午的大課間是自習。

  這次周練題偏難，大部分的人都在整理錯題，又或者是小聲地討論。

  蔚遊還記得早上物理老師說的話，手指碰了下沈知微的椅背，“速率那道，需要我講一下嗎？”

  寧嘉佑聽到這話，也湊過來，“什麽什麽？周練哪道算速率的？我來講我來講，我會！”

  蔚遊掀起眼皮看寧嘉佑，手中的試卷卷起來在桌子上輕輕地叩擊了幾下，寧嘉佑扭頭問沈知微，“你來說，讓誰來講？”

  窗外的梧桐葉已經枯黃，寧嘉佑今天大概是起床得比較匆忙，頭上翹著幾根頭髮，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沈知微，好像對於這件事的勝負極為看重，迫切地想要讓沈知微選擇他。

  而蔚遊則看不出什麽情緒，眼瞼半垂看向窗外的梧桐葉，好像對於寧嘉佑這種無聊的選擇遊戲覺得倦怠，有點兒興致寥寥。

  應該也是，畢竟這只是物理老師剛巧放在他身上的任務，說不上是什麽積極的情緒，也很正常。

  沈知微一點也不希望他勉強。

  她眼睛低下去，看向蔚遊：“寧嘉佑和我是同桌，講起來正好比較方便，就不麻煩了。”

  “……謝謝你。”

  寧嘉佑嘲笑了蔚遊幾聲，他沒有什麽反應，只是輕描淡寫地回了沈知微一句。

  “沒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