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到底有多少馬甲》第四十四章 哥哥送我上學了
第四十四章 哥哥送我上學了梨花幽幽香
奚佑對弟弟讀書的事非常上心。
奚老爺隻把這小兒子當出氣筒, 肯定是不會管他學業的。頌年讀完中學就自己在家看書,沒想著出國,當然, 奚老爺也不可能讓他出國根本聽不得“出國”這兩個字!
和頌年差不多年紀的少爺小姐們都赴洋留過學,現在一大部分還在外面沒回來呢, 奚佑也琢磨著送弟弟出去, 去法國, 看看那裡的時尚文化,回來接手他鋪墊好的家業,就算不喜歡這些東西, 能看懂帳本、嗅得出風向, 至少下半輩子不愁吃喝,空閑時間,做點什麽開心的都好。
“頌年,收拾好了嗎?”
這是奚佑今早不知道第幾次去敲弟弟的房門了, 這小子一直磨蹭, 管家說年輕人都這樣, 在意外表,奚佑覺得有道理,於是說服自己耐心等待。然而,半個小時後,奚頌年終於打開了房門, 身上穿的卻還是睡衣,半長的黑沒打理,顴骨上紅印子突兀, 整個人朦朦朧朧地, 眯縫著眼看他:
奚佑眉心一跳, 剛要開口,這人猛地伸了個懶腰,前傾身體,把自己掛在大哥肩頭:
“哥……”
奚佑頓時沒了脾氣,隻斜睨了管家一眼,責怪他幫著頌年打掩護。
奚頌年蹭了蹭他的肩膀:“起不來,做夢夢到起了,一睜眼,還在那兒躺著挺屍。”
“睡太晚。”
“睡不著。”
奚頌年坐直身體,連連點頭:“嗯嗯,大哥說得對。”
沙發很軟。
“嗯。”
奚佑眼底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又消失不見,換上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真到了那一天,我也差不多該死了;頌年若要恨我,那就恨吧……”
“那算了,”奚頌年聳聳肩,雙手插在褲兜裡,慢慢倒退著走,“上課去了,大哥再見。”
“……過來。”奚佑歎了口氣。
奚頌年打著哈欠去了。
鳴鹿中學第一堂課八點半開始,這會兒還有十分鍾,奚佑看了眼手表,準備告辭離開。
“別頂撞老師。”
“給,暖手的。”他把手爐塞給奚佑。
奚頌年一隻手拄著臉,百無聊賴地聽另外三人講話。
奚佑想了想:“我一會兒直接去鋪子裡,沒時間回家………中午讓阿山來給你送吧。”
奚佑無可奈何,拍了下弟弟的胳膊肘:“去,換件體面的衣服。”
“哎喲,您快,您……”管家虛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看我這嘴,淨提不該提的,您千萬別說喪氣話,頌年還等著您給他辦婚禮呢。”奚佑微微一笑,側頭往宅子裡看他那玉樹臨風的小弟終於拾掇好了自己,悠哉悠哉地晃出門,順著樓梯的扶手往下滑,滑到最後一級台階,長腿往地上一支,嘴中跟著吹了聲口哨。
“沒事,他沒別的事,夜以繼日的學,半年總能學成………頌年?”奚佑扯了弟弟一把,這一把的力道,還比不上奚宅門口那隻整天扒拉人褲腿的小黑貓。
“好。”
奚佑捂嘴咳嗽連聲,道:“怎麽了?”
臨別前,奚頌年突然又拽住他,說自己忘帶手表了。
“大哥,”奚頌年走到車前,彎腰敲了敲車窗,“你也送我去學堂?”
奚佑點點頭:“就這麽說,挺好的。”
“可以,嗯………我想讓頌年來學校,接觸一下同齡人,所以拜托陸老師了……出國?對,準備八九月份送他出去………”
“以前睡太晚,作息壞了。”
“害,就當我在留學。”
管家:“萬一哪天被頌年發現……”
“誒,”管家把他送上車,突然一拍腦袋,“差點忘和您講,昨天頌年問起您的身體,我沒叫那醫生說實話,隻說是體虛,多養養就能養好。”
早上八點整,兩人準時抵達鹿鳴中學,副校長和教法文的陸老師一塊在辦公室等著他們,準備聊聊上半年學習安排。
從前有誤會,可昨天又沒發生什麽,這誤會怎麽就莫名其妙解決了?
奚佑:“早餐給他帶著路上吃吧,車備好了嗎?書和本子………哎,你說,頌年這真是突然轉性了?”
奚佑拂掉梨花瓣,沒接話。
奚頌年咧嘴笑,打開車門,滿身沾惹著早春的寒涼,手裡卻握著個熱東西。
奚佑點了點旁邊的位置:“上車。”
奚佑心情略微好了一點,弟弟的親近確實比什麽都好使。
“那時間還挺緊張。”陸老師推了推眼鏡。
突然跟他親近,還學會撒嬌。
管家欲言又止。
“您這話說的,二少爺不和您親近,那和誰親近;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從前那是有誤會………”管家扶著他往樓下走,梨花瓣打著轉從窗口飄進來,雪似的,落在奚佑肩頭,留下一縷幽微的花香。
奚頌年於是往回折返,嘴角藏著壞笑。
“認真上課。”
管家走上前,往奚佑肩頭搭了件外套:“起風了,您注意著些。”
“………”
奚佑:“……”
奚佑裝作沒看見,把自己的腕表摘下來,扔到弟弟懷裡:“這次好了,去吧。”
奚頌年也不知道自己在抽什麽瘋,就好像大哥的表比其他手表值錢似的冰冷的金屬表落在掌心,他低下頭,先是感覺到一陣計謀得逞的滿足,緊接著又立刻皺眉,暗嘲自己有病。
他忽然間意識到,這位天上掉下來的大哥真的很遷就他,事無巨細,包容理解,連他一時興起的撒嬌胡鬧,都會認真回應。
我以前在幹什麽呢?
奚頌年握著表,慢慢走向教學樓,邊走,邊神遊天外……
突然,一個高壯的男人與他擦肩而過,明明隔著兩個手掌的距離,卻偏要拐個彎,狠狠撞他一下。
奚頌年捂著肩膀,撩起眼皮,看清來人後,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又是你。”
奚玉涼:“你還敢出現在鹿鳴,學什麽?德文?法文………就你那德性,能學會嗎?最近大爺心情好,不想揍人,不然他媽的揍不死你!”
奚頌年思考了兩秒鍾。
奚玉涼是他表哥,兩人有過節,而且過節還不小。
每次見面,兩人必要乾架,奚頌年已經很高了,奚玉涼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骨架子也寬,拳頭砸在身上疼得很,可奚頌年不怕啊,他不要命,只要奚玉涼不停手,他就豁出命似的陪他打,打到最後,往往是奚玉涼受不了了,還要死要面子放幾句狠話,才灰溜溜夾著尾巴逃開。
可奚頌年從不覺得自己“贏”過。
人家受了傷,可以回家哭鼻子,找爹媽撐腰;隔天再帶著兄弟姐妹過來圍堵,十個揍他一個,美其名曰給“涼哥”報仇。
而奚頌年呢,他可沒人管,只能自己給自己撐腰,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熬,反正那些表兄弟都是慫貨,沒人敢下死手。
“喂,跟你說話呢,聾了?!”
獨自對上這位表弟,奚玉涼心裡還真有點打怵,只能大喊大叫來給自己壯膽。
不管怎麽樣,氣勢上不能輸。
奚頌年瞥了眼他身後。
奚玉涼拳頭收緊。
他在等著這人罵回來,然後他氣勢更足地罵回去,罵到八點三十分上課,順理成章地“放他一馬”。
沒成想,等了半天,就瞧見奚頌年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他片刻,然後一句話沒說,直接轉身走了。
奚玉涼:“……”
奚頌年只是不想惹事,不想動手,不想第一天就給奚佑添麻煩;可這一連串舉動落在他表哥眼裡,那就是侮辱,不能忍受的侮辱。
奚玉涼站在蕭瑟冷霜裡,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斷斷續續地冷笑,路過的學生都繞開他走,看他像是個神經病。
過了幾分鍾,他似乎計算好了復仇方式,又狠狠盯著奚頌年看了兩眼,才重整旗鼓,大搖大擺地上課去了。
可憐奚頌年,好不容易平心靜氣一回,隻想著不惹藥罐子生氣,沒提防蠢貨背後放陰招。
這天下午,他早早放了學,準備回家大睡一覺連著五天晚睡早起,他難受得魂都快沒了。按照他平時的作息,十二點至下午一點才是起床時間,現在每天七點半就有人來敲他房門……那不就相當於一個平時八點起床的人,突然要連續五天三點起床嗎!?
三點。
光是想想,奚頌年都要打個哆嗦。
他拎著外套,晃晃悠悠地往校門口走,走過小樹林轉角,突然聽到身後有聲音,剛要動作,後腦杓猛地被人砸了一下;這一下砸的可狠,當即就見了血,奚頌年沒防備,趴在地上緩了好長時間,然後就地打了個滾,躲開不知道誰踹向他膝蓋的一腳。
他跳起來,摸了摸腦袋,沾了滿手的紅。
奚玉涼帶著五個人,耀武揚威似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招呼小弟們打他。
真正的世家子弟哪需要自己動手啊?只有奚頌年這樣的,沒爹沒娘,只能自己上。
奚頌年心情不是很明朗。
一來是因為奚玉涼學聰明了,叫的人都是些地痞流氓,下手陰狠還不管不顧,今天恐怕不容易脫身;二來………他和某人約好一起去慧雲樓吃飯,這要是誤了飯點,那人指不定又要胃疼。
眼看那棍子拳頭就要砸到他身上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突然轉過牆角,出現在他們眼前。
“住手!”陸老師急大驚失色,一把撥開那些人,將奚頌年拽到身後,“你們、你們”
“我們是表兄弟!”奚玉涼說,“陸老師,您應該知道吧?”
陸老師當然知道。
這些世家公子,他一個都得罪不起,但又不能眼見著學生被打,畢竟,這位的哥哥五天前才剛和他說過話呢。
他壯著膽子,朝奚玉涼說:“頌年受傷了,我帶他去醫院。”
“誒”奚玉涼剛準備阻止,又似乎想到了什麽,猶豫著縮回手。
趁此時機,陸老師飛快把奚頌年拽離包圍圈,兩人一口氣走到校門口,陸老師抬手叫來一輛黃包車,等到去了醫院,縫好針,包扎好,他才猛地反應過來:“不對,你大哥是不是每天都來接你…………”
奚頌年先向他道謝,道完謝,又說:“他今天有事,沒來,在家等我呢。”
陸老師松了口氣:“那你快回家吧,別讓你大哥擔心。”
奚頌年坐在醫院走廊上,沉默許久,突然低下頭:“老師……您能和我一起回去嗎?”
陸老師一愣:“怎麽?”
奚頌年按了按手掌,似乎對下面要說的話感到十分不適應:“我怕……不是,我擔心……”
“…………擔心他不相信我。”
陸老師失笑道:“我還以為怎麽了呢,放心吧,你大哥那麽疼你,肯定信你不信外人。”
奚頌年深吸一口氣。
他知道,奚佑和奚老爺不一樣,大概率不會冤枉他,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不問緣由就把他關進小柴房,幾天幾夜不給飯吃,不給水喝……
但,他還是沒辦法……他………
“回去吧,頌年,”陸老師拍拍他的肩膀,“老師向你保證,肯定沒事的。”
奚頌年到底是自己回了家。
一路上,他魂不守舍,忐忑不安,越靠近奚宅,心跳就越快,手腳就越冰涼。
進了院子以後,透過某一扇窗戶,他看見奚佑在客廳裡來回踱步。
他從未這麽害怕過。
得知自己的親爹是個禽獸、親娘丟下他跑路的時候,他也沒這麽害怕過。
壯士斷腕似的,他閉上眼,推門進去,朝著那人的方向,低低喚了一聲。
“……大哥。”
奚佑猛地轉身:“頌年!?你、你”
奚頌年呼吸一滯。
下一秒,他被奚佑捧著臉,一把扯入懷裡:“怎麽回事?誰打你了?誰敢打你?頌年,和大哥說怎麽回事”
他知道奚頌年是個脾氣不好的,平常在戲樓,沒少和雜七雜八的人起糾紛,可今天不是去戲樓,是去上學,學校裡那麽點人,他早就調查的清清楚楚,誰敢對他弟弟………
短暫的沉默後,奚頌年笑了。
邊笑,邊感覺眼尾湧起一股討厭的濕熱。
他不願抬頭,拿臉在大哥肩膀上滾了又滾,梨花香幽幽淡淡,他吸吸鼻子,輕聲道:“哥……我們吃飯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