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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到底有多少馬甲》第三十九章 彩虹
  第三十九章 彩虹
  他想見的是紀夏,我去見他
  “俞老師, 您怎麽在這?”奚佑深吸一口氣,走進709號套房,反手關上門。

  “看看大海, ”俞鶴給他也倒了一杯酒,“沒有冰塊了, 請您見諒。”

  “謝謝, 但我不能喝酒。”船身傾斜得厲害, 奚佑艱難地扶著牆,向俞鶴坐在的露台跋涉。

  越靠近窗邊,越有種墜落懸崖的恐懼, 黑洞洞的海面好像一隻巨大的漩渦, 隨時會將人類吞噬。

  俞鶴露出一個笑,目光藏在鏡片底下,看不分明。

  “這可能是我們生命的最後幾十分鍾了,您確定不來點嗎?”

  於是奚佑接過了那杯酒。

  他很清楚俞鶴為什麽在這裡, 俞鶴似乎也無意隱瞞, 短暫的沉默後, 他幽幽開口。

  “朗姆的母親真是個偉大的學者,在我開始和駱雯合作調查種母以前,曾經有幸拜讀過她的筆記。在大部分事情上,她都是對的,只有一件事情上, 她是錯的。”

  他看向紀夏,意外地沒有從這位年輕漫畫家的臉上看到驚訝或者恐懼。

  俞鶴聳聳肩,繼續道:“……500隻祭品, 只有在埋葬地才能讓神復活, 在‘神經之淵’, 它們只能用來向神許願。”

  “阿凌6歲的時候,我們全家一起去海灘度假,遭遇了當地十年來最恐怖的地震。我們的父母葬身於隨後而來的海嘯,俞凌和我被救上來送到醫院,三天后,我醒了,俞凌再一次被送進手術室搶救。”

  奚佑眼神放空,一瞬間,他似乎無法呼吸。

  奚佑沒有在意“神經之淵”這個新地點,只是在聽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把目光移到俞鶴的臉上:“您想許什麽願。”

  奚佑:“什麽?”

  奚佑:“那麽,周琦也是你殺死的?還有駱雯和李斯年……”

  奚佑後背生出一陣冷意。

  海底的深淵,神的誕生地,巨卵懸浮,腕足肆意遊走……

  “不,不,”俞鶴說,“我沒有殺死周琦……別誤會,我當然想要殺,但動手之前他就已經受到了駱邵炎的詛咒邵炎是種母選中的人,可以直接進行汙染。我就不行了,要用一些特定的祭祀方式。”

  俞鶴:“俞凌他……不是我的弟弟。不,或者應該這樣說,俞凌是我弟弟,但他不是俞凌。”

  他不知道現實裡俞凌能想起多少,所以想問清楚一點。

  俞鶴:“沒辦法,只能這樣,她在調查邵炎的不對勁,最後卻查到了我頭上……至於李斯年,他只是單純倒霉,偏要在我下手的時候來找駱雯商量拍賣品分成。”

  “對,18年,我調查了18年,”俞鶴跌坐地面,仰頭看向天邊掙扎湧現的晨光,“只為了請求邪神殺死自己的弟弟,紀夏先生,您覺得可笑嗎?”

  代入了半天,他依舊沒辦法理解俞鶴如果奚天臨真能回來,就算他變成喪屍,奚佑或許也不敢去糾結背後的原因。

  俞鶴勾起嘴角:“不,他只是被汙染了。邵炎向來這樣,閑不住,喜歡滿世界冒險,去年夏天他跟隨D國一條科考船出海,回來後就開始出現汙染跡象,我和他見過幾次面,沒問出什麽有用的信息……我猜,那裡大概是種母的另一處棲息地。”

  海水漫上甲板。

  講到這裡,他情緒有些激動,站起來慢慢踱著步子,勉強讓自己保持平靜:“海水衝毀了那些沙灘遊樂場和娛樂設施,阿凌的肺……被一根鋼筋刺穿,我失去了他,在連續三天反反覆複的手術之後。你知道嗎,我眼睜睜看著他被蓋上白布推進了太平間,我聯系了殯儀館的人,準備讓他和爸媽一起下葬……然而第二天,我睜開眼,他就站在床頭,看著我,好像從未受過傷,也沒做過手術。”

  天邊,新日嶄露頭角,巨輪斜沉,即將墜入海底。

  俞鶴道:“您現在應該明白了。他是從地獄裡爬回來的怪物,不是我的阿凌。夜幕降臨時我能看到他身後的影子,觸手,在蠕動……我甚至不敢回家,那是我們的家,如今卻被一隻怪物佔據我下定決心,必須殺死它。”

  這就是唯一的真相。

  他替俞凌感到難過,想要站起來,大聲同俞鶴爭辯。

  俞鶴晃了晃酒杯:“怪物出現時我見到了朗姆,他說想去高一點的地方,見證這一切。你知道,他們家族裡奇奇怪怪的儀式非常多,然而真正許願的時候,你只需要在心底呼喚神的降臨。”

  俞鶴:“神經之淵啊……那是神的誕生地,信徒許下心願的地方,祂能聽到,就會回應………朗姆竟然從沒聽說過這裡,呵呵,看來生物學最終還是戰勝了神秘學。”

  俞鶴轉過身:“不是我覺得,事實就是這樣……你是想說我瘋了嗎?紀夏先生,然而正常人死了之後不可能復活,毫無疑問,一隻來自海底的怪物侵佔了阿凌的身體,他無法解脫,甚至連靈魂都不能安息!”

  好半天,他動了動嘴唇:“所以你開始調查,最終查到了和‘種母’有關的密辛。”

  某一瞬間,奚佑若有所覺,抬起頭,看到俞凌直直立在海面上,臉色慘白如紙。

  俞鶴很平靜:“請求種母,收回祂的子嗣。”

  俞鶴不再說話。

  然而真正的俞鶴甚至已經死了,如今不過是在夢裡,一個捏造出來的幻影。

  他開始代入自己和奚天臨。

  秉著有始有終的心態,奚佑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神經之淵是什麽?”

  “以及,我沒什麽遺憾的了,紀夏先生,就在剛剛,神告訴我,祂已經殺死了俞凌。”

  奚佑:“你覺得……俞凌是種母選擇的神嗣?”

  奚佑道:“那麽……駱邵炎也在幫助你嗎?他是怎麽回事。”

  “渡秋……”他下意識叫出這個本不存在的名字,撲過去,握緊青年伸出的手,和他一起墜落,躍入無盡的大海。

  然後他看到了。

  好在他也並不需要熱情的觀眾來捧場。

  奚佑沒有說話。

  那些聲音逐漸遠去,海浪、嘶吼、痛哭,全都融化在風裡,變得微弱不可感知……奚佑靜坐著,等待夢境結束,他不知道俞凌能不能接受這樣真相,但……

  奚佑:“既然如此,你大概不介意我稱呼你為混蛋。”

  奚佑:“……比如殺死合作夥伴來扭曲航線。”

  他看到了。

  俞鶴的背影,他念誦完心願,回頭看向俞凌

  窒息的痛感讓人無法思考,奚佑閉上眼,下墜的過程中,又不知怎麽聽到了奚天臨的聲音。

  “小佑!”

  奚佑驚坐而起。

  夢境結束了。

  最後一刻的驚悸還沒有消散,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伸手想給自己倒杯水,等待漢娜的發言。

  “小佑……”無奈的語調,熟悉的音色。

  奚佑怔愣片刻,猛地從床上跳起來他發現自己不在霍頓圖書館,也不在羅塞城的心理診療室,身上穿著奇怪的、繁複而華麗的禮服,周圍空無一物,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空間。

  一個男人從空茫中現身。

  他很英俊,面容和奚佑有七分相似,但氣質更加成熟。

  他走過來,抬起一隻手,輕輕按上奚佑的發頂:“怎麽不說話,不認識大哥了?”

  奚佑還沒搞清楚狀況,但奚天臨的出現讓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大哥,你……”

  奚天臨在床邊坐下,一把摟住弟弟,按向自己的肩膀:“別哭,小佑。”

  奚佑死命抓著他的衣角,指尖因用力而失去血色:“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你也不給我托夢,不告訴我怎麽給你報仇。”

  奚天臨:“抱歉,是我不好……”

  奚佑:“……你是我幻想出來了的嗎。”

  奚天臨沒有回答。

  奚佑:“那你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奚天臨:“……你還沒準備好。”

  奚佑眼眶更紅了,連聲音都開始哽咽:“那你只是來看看我嗎,哥。”

  “哥想你了。”奚天臨長歎一聲,把他摟得更緊了一點。

  “那別走,每晚都來我夢裡。”就算是假的也沒關系,我不想忘記你的樣子。

  “我……”奚天臨沉默片刻,似乎想說些什麽,但剛說了一個字,他整個人忽然從奚佑眼前消失。

  “等等”

  奚佑回到了現實。

  他呆滯地坐在圖書館頂層套房的沙發上,維持著環抱奚天臨的姿勢。

  漢娜說:“咦,奚校長,夢境這麽快就結束了?這是怎麽回事,您……抽筋了嗎?”

  奚佑愣了好半天,然後輕輕放下胳膊:“……沒什麽。”

  漢娜:“山路紀夏的卡牌在您右手邊。”

  奚佑點點頭。

  漢娜:“您並不打算實化這個馬甲嗎?”

  奚佑:“我不知道……我……”

  “您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

  奚佑:“……”

  他按了按額角,走到窗邊,居高臨下的俯視小花園。

  今天是晴天,他給姚乾安排的工作的是澆花,澆到一半,他的主意識見到了奚天臨,那幾分鍾的時間他失去了對卡洛斯和姚乾的掌控,現在他們一個暈倒在圖書館門前的台階上,一個在羅塞城心理谘詢室躺著“午休”。

  “還好卡洛斯當時正在睡覺,不然埃德蒙同學又該擔心了。”漢娜說。

  羅塞港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奚佑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俞凌……咳,俞凌那邊怎麽樣。”

  “還可以,只是有些疲憊,畢竟架構一場夢境的負擔很重,需要時間才能恢復……您要告訴他真相嗎?”

  “……即使告訴他,從我嘴裡說出來,和他自己看見也不一樣。”

  奚佑一邊回答,一邊分了一小部分意識給姚乾,操縱他繼續起來澆花。

  漢娜:“我想您應該把另一位也弄起來了,卡洛斯的午休時間還有五分鍾結束。”

  “………他可以睡懶覺。”

  “卡洛斯·林嗎?不太可能……”

  “……”

  “況且,靳暉先生半小時後也會抵達羅塞,他想親自看看俞凌的情況。”

  “……”

  “校長?奚校長?”

  “好吧。”奚佑長歎一聲。

  大洋彼岸,羅塞城,心理谘詢所休息室。

  奚佑進入卡洛斯的身體,睜開眼,恰好聽到埃德蒙的敲門聲:“林,你醒了嗎?夢境結束了。”

  “……來了。”

  奚佑打開門,邊往外走,邊一顆一顆扣好襯衫的扣子。

  埃德蒙為他披上外套:“今天又降溫了,羅塞真冷呢……對了林,靳暉先生也來了,他們都在診療室等你。”

  奚佑點點頭。

  從山路紀夏的身體裡出來,他才深切感受到卡洛斯有多強壯。

  俞凌等在診療室,靳暉正在為他泡茶,見到卡洛斯,他輕輕點了點頭:“林教授,辛苦您了,俞凌說他沒有看到最終結果,這………”

  奚佑斟酌措辭,他不太想把山路紀夏有可能變成真人的想法灌輸給俞凌。

  然而,還不等他斟酌完,以為教父沒睡好在發呆的埃德蒙同學就直接替他回答:“啊,這個,不用擔心,我們全程監控了俞凌先生的夢境,只要是以他的視角,或者我們學校老師視角見過的東西,都會被記錄下來。”
    “……您看,這是山路紀夏的視角記錄,不如我們去放映室”

  他話沒說完,俞凌倏地抬起頭。

  “山路紀夏?他是……你們的老師?”

  埃德蒙嚇了一跳,察覺自己可能說錯話了,無助地看向卡洛斯。

  奚佑抽出他手裡的光盤,摸了摸他炸毛的腦袋:“沒事,自己去外面玩一會兒,晚上回來吃飯。”

  “唔,好吧。”埃德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俞凌,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等他走遠,奚佑側身讓出門口,做了個手勢:“兩位,我們這邊請吧”

  放映室。

  俞凌看完了山路紀夏的視角,一個人站在窗邊,久久沒有說話。

  真相其實不難理解,大部分和俞鶴在夢境中的自白一樣隻除了最後一部分,“異種之母”不是神,而是S級收容物,彼時它已經寄生到了俞凌體內,當然不會因為一個奇怪人類的奇怪請求,而扼殺它喜歡的宿主。

  所以俞凌活了下來。

  他體內的利維坦從他6歲時就已經存在了,如果俞鶴沒有把他帶到神經之淵,它可能還會沉睡更長的時間。

  俞凌盯著窗外的雨霧,這座古老的海港城市,永遠被淡淡的鹹腥味包裹。

  “我早該猜到,他……哥哥…他一直很癡迷那些傳說,我以為,他只是感興趣,從沒想過、想過……”

  他壓抑著哽咽,情緒顯然十分激動。

  “沒關系,俞凌,如果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靳暉扶了他一把,奚佑則沒有上前。

  良久,俞凌轉過頭,蒼白的臉上硬扯出一個笑:“至少不會再有漁船因為我而遭殃了……”

  奚佑這次說話了:“之前也沒有過,您不用太自責。”

  靳暉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他好歹還是收容所基金會的對外門面,在商場浸淫這麽多年,也沒學到一點察言觀色的本事,想了半天話題,竟然道:“誒?林教授,貴校這次派來的老師現在在哪呢?我看俞凌好像很喜歡他,不如讓他去霍頓讀書吧,總跟著那些執行隊往外跑,我也不放心。”

  話音未落,原本攀附在俞凌身後的觸手們突然一抖,猛地膨脹起來,充滿了整個空間。

  奚佑和靳暉疾步後退,霎時間就被逼到了牆角。

  兩根圓鈍的、濕漉漉的觸手探出來,分別戳了戳他們倆的臉頰
  奚佑:“……”

  “抱歉,抱歉,剛剛太激動了。”俞凌把觸手們一根根盤到自己腰間和大腿。

  奚佑看了眼靳暉:“能讓我和他單獨談談嗎?”

  “當然,那我去找埃德蒙哎,可以帶他喝酒吧?”靳暉說。

  奚佑:“……可以。等等,鹿角街有家海鮮小酒館還不錯,你們去那裡吧,姚乾說可以報銷。”

  “嘿,這麽好,”靳暉一點都不客氣,小跑著下樓,“那你們聊,好好聊啊”

  奚佑搖搖頭,轉向俞凌,斟酌著開口:“您應該聽說了,埃德蒙是我幫助過的學生,按照規定,如果您願意,那麽也可以像他一樣到我們學校讀書。”

  “我……”

  “先別急著回答,”奚佑抬起手,不用假扮心理醫生之後,卡洛斯的神情重又恢復冷漠,俞凌絲毫沒有想過要把他和山路紀夏聯系起來,“在您做出決定前,我有義務告知您一件事。”

  “什麽事?”

  “我們在夢境裡調高了您對‘山路紀夏’這一身份的好感度,雖然現實中您也喜歡畫一些漫畫,筆名也叫渡秋,但您從來沒有在這個圈子裡交過朋友,換句話說,有關山路紀夏的一切都是我們單方面杜撰的全部,都是假的。”

  俞凌張了張嘴。

  奚佑繼續說:“我們強加了您對他的好感,以便關鍵時刻我們的老師可以幫的上……我能理解,您剛脫離夢境不久,可能一些想法和心情還會受到夢境裡那個自己的影響,但三個月後、五年後……您會忘記他。”

  俞凌:“……林教授。”

  奚佑:“他讓我轉達您,很榮幸能夠陪您度過這一段時光,但他同時也很抱歉,操縱了你的情感。”

  俞凌沉默片刻:“他在現實中叫什麽名字?”

  奚佑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冷不丁卡了個殼。

  俞凌露出一個笑:“您午休的時候,埃德蒙來看我,和我講了他到霍頓讀書的故事。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麽他在夢境裡幻想出一個叫卡洛斯·林的人,而恰好就有一位同樣姓名的老師,潛入他的夢境幫助了他。”

  “當時我沒有多想,直到得知山路紀夏就是,就是……”他停頓片刻,繼續道,“埃德蒙說他的教父和夢境裡一模一樣,就好像您不是‘潛入了夢境’,而是直接從夢境裡來到現實。”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求您,求您告訴我……山路紀夏是真實存在的對嗎?那位老師,他就是紀夏對嗎?”

  奚佑遲疑道:“您先冷靜一下,您剛脫離夢境不久”

  俞凌深吸一口氣。

  奚佑:“……”

  他不想騙俞凌,眼前的青年,從6歲開始就活在俞鶴編織的謊言當中。

  況且,俞凌能想到的,靳暉或許也會想到。

  漢娜這幾天已經在著手給靳暉發送霍頓大學的運作模式,就算他不說,俞凌之後也可以從靳暉那裡的得到一個半真半假的答案。

  於是,奚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霍頓的校長……他的天賦是‘入夢’。”

  俞凌屏氣凝神。

  奚佑說:“學校裡封印著一些百年前失落於夢境之中的靈魂包括我我們忘記過去,不識自我,校長將我們一個一個送入需要幫助的超凡者的夢境,比如你,比如埃德蒙,如果我們能夠成功解決夢魘,或者說解決噩夢者的困境,那麽我們就能來到現世如您所想,以夢境之人的身份,再次獲得新生。”

  俞凌“噌”地一下站起來。

  奚佑搶先一步,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但這並不意味著什麽!您看看這本書吧,冷靜一段時間,或許去霍頓上學對您來說不是最好的選擇。再次抱歉,創造了山路紀夏這個角色……是我們沒有考慮清楚。”

  說完,他沒有給俞凌再發言的機會,迅速離開了放映室。

  青年一個人站在窗邊,握著那本書,目送卡洛斯遠去……

  片刻,他低下頭,翻開書的扉頁:

  致親愛的讀者,假如你一生都活在夢裡。

  俞凌想。

  我的一生,的確都活在夢裡。

  半個月後。

  奚佑正在度過他假期的最後一天。

  俞凌的事情結束後,他的狀態明顯沒有之前從聖蒂斯回來的時候要好,漢娜很擔心他,主動提出請他休息半個月。

  奚佑當然不會不同意。

  “晚上好,奚校長,建議您今天早點上床睡覺,不要熬夜看電影了。”

  “唔,明天又有需要幫助的學生?”

  “不,暫時沒有,但您也有東西需要學習。”

  奚佑聳聳肩。

  “不過這提醒了我……我們流失了第二個學生,需要抓緊時間尋找新的候選人埃德蒙同學最近非常無聊,他需要同齡人的陪伴。”漢娜說。

  提到俞凌,奚佑眼神黯淡一瞬。

  這段時間他盡量不去想他,但夜晚偶爾驚醒,他還是會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漢娜……”

  “我在。”

  “你一直說想要談談,我不同意,其實是不知道該怎樣和你談………在以山路紀夏的身份進入夢境之前,我從沒想過區區一場夢境會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影響。”

  奚佑歎了口氣:“我以為,他和埃德蒙不一樣,沒有現實經歷做支撐,醒來後只需要說明情況,他就能忘掉紀夏。”

  漢娜察覺到他的自責:“……抱歉,這件事我也有錯,或許我一開始就不該提出這樣的方案,想要在夢境中幫助俞凌,並不是沒有其他路徑可走。”

  奚佑搖頭。

  過了一會兒,漢娜又說:“……然而換個角度想,雖然這個角色是捏造的,但紀夏和俞凌之間的所有關聯,你和他都實打實經歷過一遍在經歷的時候,你們並沒有感受到時間流速加快,那些記憶就和普通人的日常記憶一樣,並不會輕易消解。”

  奚佑說:“這樣嗎……我不知道,但我確實……見證了他的痛苦和掙扎,我想這可能意味著一些什麽,對於我。”

  漢娜:“或許您應該給‘山路紀夏’一個機會,就算俞凌同學不來,多實化一個夢境角色,至少可以幫助您提升對以後夢境的掌控力。”

  “……”

  這是半個月以來漢娜第五次提出要實化紀夏,良久的沉默之後,奚佑終於同意了。他掏出那張灰白色的卡牌。

  幾秒鍾後,卡牌被渲染上顏色,一個蒼白瘦削的男人出現在小花園的長椅上,他低著頭,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像是睡著了。

  奚佑從圖書館頂層俯看他,過了很久,才把意識注入他的體內。

  一位漫畫家復活了。

  正如漢娜所說的那樣,屬於山路紀夏的一切都毫無半分虛假。他年少成名,沉浸於自己所創造的筆下世界,和唯一的妹妹相依為命;後來,他因妹妹的死而放逐自己,畫風逐漸變得離奇;再後來,他認為這樣的自己不配再碰畫筆,於是開始自我傷害,割傷手背,挑斷手筋,被經紀人發現送到醫院……

  一年多以後,奚佑的意識接管了他的身體。

  他登上那艘船,遇到了一直以來都在和他互通書信的漫畫家渡秋一個仰慕他的後輩,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奚佑能感覺到,他在紀夏身體裡時,比在卡洛斯身體裡要孤獨很多。

  因為紀夏沒有埃德蒙。

  那股溫柔而憂鬱的氣質幾乎要從他身上滿溢出來。

  大多數時間,他會幫助姚乾整理學校,忙完了,他會坐在圖書館門前的台階上,畫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但奚佑還是很喜歡呆在他身體裡。

  因為一進去,沉靜的思緒就會將他裹挾。

  卡洛斯會下意識忽略周圍的美好,而透過紀夏的眼睛,他可以捕捉到蒲公英的震顫,陽光的七種顏色,大地初醒時的遼遠……

  這一切都讓他感到平靜,讓他可以不去想奚天臨。

  這天傍晚,奚佑裝模作樣,表面上按照漢娜的要求,留在房間裡閱讀“她的主人”留下的書籍;實際上,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給了紀夏他在嘗試畫漫畫,向渡秋承諾過的,全獵殺的番外。

  他畫的很投入,逐漸進入一種心流的狀態,就在他快要把第一回合完成的時候,漢娜的聲音突然在耳機中響起:“奚校長……雖然不想打擾您摸魚,但,俞凌同學剛剛越過了結界。”

  奚佑翻書的手和山路紀夏滑動的筆尖同時一頓。

  “要讓姚乾同學去迎接他嗎?”

  “不……”奚佑合上書,恍惚地湊到窗前,“不,他想見的是紀夏。”

  “我去見他。”

  此時天色剛剛擦黑,倦鳥掠過山林,綠葉翩翩飛舞,白天剛下過雨,那道盈滿水汽的彩虹將消未消就在俞凌停下的位置。

  奚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操縱紀夏,一步一步從台階上走下來,走向看著他的青年。

  俞凌拖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手裡拿著卡洛斯給他的書。

  兩人對視片刻。

  晚風揚起紀夏的發絲,就像他們在船上剛見面時那樣;短暫的沉默之後,奚佑開口,溫柔一如平常。

  “渡秋。”

  青年眼眶倏地一紅。

  “……前輩,我來找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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