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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聘你》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常在夢中看見的人乍然出現在眼前,人總會懷疑是不是夢境。

  薑琸獃獃看著薑嬈,沒說話。

  薑嬈笑道:「累了就歇歇吧。天下大局已定,國君龍體要緊,朝事永遠處置不完,並不急在這一時。」

  聽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薑琸才真正醒過神來,下意識脫口而出:「皇姐終於來了……」

  肉眼可見,他激動得甚至肩膀都在隨著說話微微顫唞。

  薑嬈嘆息一聲,伸出手,將他面前的摺子合上:「不許看了,先歇會兒。」

  薑琸低下頭,將硃批禦筆放到一邊,擱在筆架上。

  薑嬈見他暫時放下朝事,又指了指她沏來的茶:「口渴了吧,先喝點茶。」

  薑琸點了下頭,端起茶盞,茶水的熱意順著手指浸入身體深處,叫人心底一暖。

  薑琸沉默著,許久沒說話。

  薑嬈一噎,知道他在計較什麼,卻也無話可說。

  他喝完茶,薑嬈已經自顧自在一邊的方椅上坐下,他放下茶盞,隔著小幾坐到她另一側:「皇姐這一路辛苦了。」

  薑嬈側首看他:「那他們的屍骨,也一併接回奉明嗎?」

  他低了一下頭,重新看向她時,神色已經恢復如常:「皇姐去看過長公主府了吧,府邸的布局擺設,還有那些伺候的侍女奴才們,皇姐可還滿意?」

  聽見這一聲「陛下」,薑琸神色一僵,兩次闔動嘴唇想說些什麼,可最終也是無話。

  以齊曕的名聲和身份,薑嬈也知道自己所請有些不合適,她只能垂下眼簾,低聲道:「其實,不用給他什麼實權,但他有功於上殷,可以給他一個虛銜。」

  這聲「朕」出口,兩個坐得極近的人好似忽然遠了幾分,薑嬈明了,他一時不會答應,也不再勸。

  過了良久,薑琸開口打破沉默:「國祚已定,臥松原之戰一直是皇姐的痛處,我思來想去,打算過幾日舉行一個迎靈儀式,將臥松原上漂泊的英魂接回奉明,在宮中開闢一處英魂殿,供奉他們的靈位,皇姐以為如何?」

  她沉默了片刻,既然他已經暗暗提起,她便也索性直言開口了:「有件事我想問問陛下。清河侯齊曕在這回上殷和晉國之戰中居功甚偉,如今晉國已滅,他來了上殷,陛下有何打算。」

  兩人都沉默著,內殿一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薑嬈抬眼看他,他這才道:「齊曕是晉人,且是舉世知曉的大奸臣,聲名狼藉,皇姐的意思,朕需要再考慮考慮。」

  薑嬈彎了彎唇:「陛下也辛苦了。」

  薑琸皺眉,看她:「皇姐……是打算給他封官?」

  薑嬈接過摺子。

  「不。」薑琸搖頭,「逝者已逝,就不必再驚擾地下白骨了,我打算在臥松原建一座陵墓,如此,既不用搬移屍骨,也不叫他們無所歸依。至於先太子和太子妃,是否要另建皇陵安葬,皇姐拿主意就是。」

  薑嬈笑:「很滿意。就是府邸實在建得太大了,住著有些空蕩。」

  薑嬈慢慢地點了點頭:「陛下已經考慮得很周全,至於哥哥和嫂嫂,也不用另建皇陵了。與我上殷無數忠烈之士同陵而葬,是我薑氏的福氣。不過,上殷初定,建陵墓的事不要操之過急,還是先安頓好百姓民生吧。」

  他明白,從坐上帝位的那一刻起,很多事就已經回不到從前了。

  薑琸聞言,別過臉去,語氣莫名有些發酸:「自然得建得大些,不然皇姐帶回來那麼多人,如何住得下。」

  「這是自然。」薑琸應了聲,起身朝禦案走去,他從禦案上找出了一份摺子,將摺子遞給薑嬈,「十二月初二就是個黃道吉日,這是禮部商議後定下的迎靈章程,皇姐看看可還有不妥之處。」

  仔細看過兩遍,薑嬈捏著摺子的手緊了緊,像是在下什麼決心,隨即她抬眼看他,問:「迎靈的隊伍裡能否再加一個人?」

  薑琸心底一沉,一股剋製不住的惱意頃刻爆發出來:「皇姐要加誰?齊曕?」

  薑嬈沒說話。

  沉默便是回答。

  薑琸簡直不能理解,他猛地來回踱步:「皇姐你瘋了?還是齊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了?!迎靈的隊伍裡怎麼能加上齊曕?他不僅不能出現在隊伍裡,最好從頭到尾他連出現都不要出現!」

  他停下步子,竭力壓製胸口的火氣:「是,齊曕是有功,可是他幫晉國奪回渠省三城的時候,害死了多少上殷的將士!?讓他出現在迎靈儀式上?皇姐,不說百姓會不會議論,就說臥松原死去的那些忠烈之士,他們在天有靈,看到皇姐你如此看重齊曕,難道不會心寒嗎!?」

  薑嬈起初只是不說話,聽到這裡,猝然抬頭看他。

  渠省三城之戰,不計大半漳國死去的將士,隻說上殷,就戰死了八千餘人。

  渠省三城是齊曕幫晉國奪回去的,誠然,他是為了博取段恆的信任,可那八千人,也的的確確是因他而死。

  沒有他後來憑藉段恆的信任裡應外合,上殷很可能要犧牲八萬人甚至更多才能復國,可因為保住了八萬人,那犧牲八千人就是理所應當的嗎,是正義的嗎?

  英魂有靈,當然知道齊曕是忍辱負重,功過對錯,卻無法評說。

  薑嬈想,賀家忠勇無雙,剛直不阿,或許寧願兒子戰死,寧願玉石俱焚,也不願他用盡手段,做犧牲少數換取多數的事。

  她這一刻才明白過來,為何齊曕不願恢復身份。

  因為賀氏賀泠,不能做這樣讓將士心寒的事。
    薑琸見薑嬈神色黯然,懊悔自己語氣太重:「皇姐……我……」

  薑嬈起身,打斷他的話:「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全。」

  她深知齊曕所為皆是為上殷,便是她當初忍受屈辱,如今也得到了百姓感激,可齊曕得到的,從來只有唾罵。

  他一個人在晉國苦苦支撐,孤身行於暗夜,如今大局已定,世人重見光明,卻無人知他艱辛,無人知他自燃以引黎明。

  所以,她總是偏心他的。

  天色漸漸暗了,殿內燭火有點黯淡,薑琸默然了少頃,轉身走到燈座旁挑燭。

  薑嬈看著他背影:「……陛下`身邊沒人伺候嗎?」

  他背對著她答話:「摺子上常有機要之事,我在宮裡不久,還沒找到全然可信之人,不如不用。」

  當年晉國血洗皇宮,如今一切皆要重頭,必然萬事艱難。

  於齊曕,於薑琸,她都有愧,一時胸口滯悶,彷彿被什麼堵住,有些喘不過氣來。

  燭火挑亮了些,薑嬈深深吐了口氣:「這件事不如交給我吧。」

  薑琸回過頭看她,沒說話。

  薑嬈笑:「不知陛下可信得過我?」

  視線交接片刻,薑琸神色一松,方才的針鋒相對消失,他笑著,語氣帶了幾分堅決:「我永遠相信皇姐。」

  旋即,他隱秘地生出一絲期待:「皇姐要挑人,必定得日日考察,不如皇姐在宮裡住一段時日?今日天色也晚了。」

  「我——」

  「對了。」他打斷她,「皇姐從前住的益安宮,我已經命人收拾好了,陳設大抵和從前一樣,皇姐現在就可以住進去。」

  薑嬈看著他期待的目光,有一瞬的心軟,可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而且她也答應了齊曕,今日再晚都會回去。

  她深看他一眼,目光含了幾分悲憫:「就不在宮裡住了,陛下賜建的府邸很好,而且……他還在等我回去。」

  她說完,站在燭燈旁的人沒動,依舊笑著,只是那笑意又好似支離破碎,在搖晃的燭影下叫人有些看不清。

  她便也沒說話,隻靜靜站著。

  兩個人無聲站了不過片刻,外殿響起了腳步聲。

  「陛下。」聲音尖細,似乎是一名小太監。

  「進。」

  小太監得了允許進來內殿,手上卻是捧著一件披風。

  薑嬈隻掃了一眼,目光就停滯住。

  小太監猶猶豫豫地稟道:「這披風是……是齊曕齊公子送來的,說是長公主進宮時穿得單薄,此時入夜,怕長公主會著涼。」

  小太監像是語意未盡,薑嬈接過披風,問他:「齊公子人呢?」

  「齊公子這會兒……就在皇宮門外候著呢,說是來接長公主回府。」

  薑嬈沒說話,轉頭看薑琸。

  他背光站著,神色陷沒在陰影中,分辨不得。

  半晌,他出聲:「天黑路滑,皇姐……走慢些。」

  *
  薑嬈出宮門時,長公主府的馬車就大搖大擺地停在宮門口。

  馬車裡的人掀開了側簾,懶洋洋支著手正朝宮門看。

  遙遙對視一眼,薑嬈裹緊披風,朝齊曕笑了下。

  他坐在馬車裡,她看不太清他,他卻將她看得清楚,那一身錦繡披風似乎綴著月色,即使是黑沉沉的夜幕,也壓不住披風下的人明華無雙。

  薑嬈鑽進馬車:「侯爺怎麼來了,怕嬈嬈失約不回去了?」她伸手牽他的手,不等他說話,驚訝出聲,「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齊曕任由薑嬈抓著他的手,瞧著隻覺得小公主一驚一乍的模樣格外可愛,他慢悠悠開口道:「在公主出來之前,這宮門一共進去過兩人,出來過六人。」

  薑嬈眨眨眼:你數這個幹嘛?
  齊曕忽地回握住她軟軟熱熱的小手,狹長的眸微眯:「等了公主這麼久,算不算臣受委屈了?」

  薑嬈忽地有種不祥的預感,一屁股跌坐下去,慢慢後退。

  但車廂就這麼大,退能退到哪裡去?

  齊曕放任她退,只等人後背抵住車壁,像落入了陷阱的小獸退無可退,他才欺身向前,一點一點、不緊不慢地靠近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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