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聘你》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這時節春寒料峭,薑嬈疾步行至啟徽閣外,手背已被微寒的風吹得發涼。
她的手心卻是熱的,與澎湃的心跳一樣,藏著股隱秘莫名的期待和激動。
薑嬈在大門口停了步子,掃了一眼裡頭,盡量保持著正常的語調問墨雲:「哪間是靜室?」
「左側第二間。」墨雲抬手一指。
薑嬈剛要提步進門,身後忽然有人大喊了聲:「公主!」
孟軒楓正在帶人攻府,危機四起之際,這樣著急的喚聲很難讓人不多想,薑嬈和墨雲都皺了眉,回頭看過去。
迎面,赤風跑了過來,稍近些便能看見他身上已經有多處受了傷,他自己卻渾不在意,到了跟前急報:「公主,孟軒楓已經攻破大門了!」
「這麼快!」墨雲驚呼一聲。
「來了不少玄武軍。」
赤風說完,薑嬈面色一沉:「看來宮中局勢已定。」
孟軒楓輕蔑一笑,沒說話。
「我去二門再拖上一陣。」
孟崇遊雖掌兵權,但他若無詔帶兵入安梁,就是形同謀反,是以此回歸來,他隻帶了極少數的親兵,這也是為何他人手不足,同時應付起宮裡宮外來捉襟見肘的原因。
「現在我們的人還將他們擋在二門外,應該能再抵擋一陣,公主,我和墨雲帶人護送您和侯爺離開!」
「誰說侯爺必死無疑?」薑嬈忽略掉他噁心的目光,「你們手裡有瘟疫的解藥吧?若是沒有,那所謂奇石上的預言便是假的了。故弄玄虛,不惜以瘟疫傷害自己的子民,你們不就是等著綏豐帝禪位,然後順勢拿出解藥好收服人心嗎。」
他的目光在薑嬈身上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貪婪得黏膩:「公主雖已經嫁過一回,不過……這女人嘛,人婦更有滋味,想來清河侯已將公主調/教得很好,公主若肯乖乖跟我回去,做我的侍妾,他齊曕能給你的庇護和富貴,我孟軒楓也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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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花門外,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屍體,裡頭有侯府的侍衛和孟軒楓帶來的人,還有不少玄光衛。
薑嬈站在垂花門裡,看著門外的孟軒楓,眼神冷漠,聲音也冰冷:「昭信校尉不知道侯爺的情況嗎?哦,對了,你陞官了,現在是宣武將軍了。」
薑嬈回頭看一眼靜室,像是沒聽見赤風的話,赤風正要再催,薑嬈開口道:「赤風,你帶人去靜室,找找有沒有密道,一旦發現密道立馬安排撤退,再遣人告訴我。墨雲,你去竹苑,保護好侯爺。」
墨雲赤風反應過來想阻止的時候,薑嬈已經快步朝前院走了。
孟軒楓耗了兩天一點不急,正是在等宮裡的玄武軍。
齊曕掌管玄光門兩年,這兩年間,玄光門的勢力也漸漸被分割成了兩派,一半是原本的玄光衛,認令不認人,而另一半,則是齊曕暗中培植的,只聽命於他的勢力。
孟軒楓笑意更深,不答這話,隻道:「他染了瘟疫,必死無疑,公主年輕貌美,何必苦守著一個將死之人。」
「如今什麼下場?」薑嬈莞爾一笑,娉娉裊裊的身姿立在垂花門裡,被滿地高大男子的屍體一襯,顯得尤為嬌小。
「公主,那你呢?」
薑嬈續道:「之前為宮宴一事,侯爺進宮布置宮防,瘟疫,就是那個時候染上的吧?」
「喲,這不是清河夫人嗎,清河侯呢?」孟軒楓穿著盔甲,腰佩長劍,氣焰囂張地站在外院,他一邊說話,一邊略抬手,製止了手下人猛烈的進攻。
孟軒楓笑意收了幾分,雖然這裡的玄武軍都是自己人,但難保這些話不會有人不小心傳出去,他呵斥出聲:「夠了!」孟軒楓冷冷一笑,「別以為自己很聰明,若真聰明,你們又怎會落到如今的下場!」
她站在春日微涼的二月清風中,髮絲輕拂面頰。
但即便是少數玄武軍,宮中局定,他們全都來對付侯府,那侯府就連半日也撐不住了。
滿院玄鎧赤血,唯她冰清玉潔,笑起來,彷彿美得支離破碎。
她淡道:「奉命城破那一日,人間於我,早已是地獄。」
「不過……」她話音一轉,笑得有些無辜,「宣武將軍自然是不能理解的,畢竟,將軍看著別人學射箭都能嚇得尿褲子,今日的場面若落到將軍身上,怕是又要嚇壞了吧?」
「你!」孟軒楓一下子變了臉色,「你這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話間,孟軒楓看也不看,從身側之人手中一把奪過長弓,隨手又搶了一支箭,搭弓拉弦,一氣呵成。
「咻」一聲,一支利箭朝著薑嬈直直地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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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外,無人注意的暗巷中,停了一輛馬車。
孟辭舟坐在馬車裡,抬手掀起一點側簾,目光望著清河侯府。
心腹站在側窗下,低聲稟報他剛得到的消息:「二公子,宮裡那位已經死了,我們的人動的手,沒給他和別人說話的機會。」
孟辭舟點點頭,並未應聲,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心腹思忖片刻,又道:「清河侯府怕是撐不住了,二公子不如現在出手,勸大公子將人獻給新帝,這樣,她也能少受些苦。她若承了您的情,以後在新帝身邊,您就多了一雙眼睛。」
孟辭舟笑起來,清潤的嗓音夾雜著些許無奈:「你以為她這麼好掌控?齊曕昏睡,她能帶人撐這麼久,已經叫我很意外了。」孟辭舟垂眸,「還不到時候,等她萬念俱灰之時,再出手相助吧。」
說罷,他放下簾子,不辨情緒的眉眼消失於簾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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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利箭離弦,倚春急忙飛撲到薑嬈身前,要將她擋住推開,下一刻,她的胳膊卻被人拽住,溫軟的觸感,力道卻大得驚人。
一箭長影射過,等倚春回過神,只見一縷烏黑的髮絲飄飄然落下,而薑嬈和她,都安然無恙。
倚春心口砰砰直跳,愣愣地抬眼看向薑嬈,只見女子哪怕被利箭劃斷髮絲,依舊笑得溫婉,彷彿方才用力拽她的人不是她,她不慌不忙問門外的人:「怎麼,將軍惱羞成怒了?」
孟軒楓沒想到薑嬈能躲開這一箭,且還能朝他笑出來,被人說中,胸口一團怒火登時燒得更旺,他從身側人手裡又奪了三支箭,雙眼因為急怒,泛出些許紅。
然而,不等他搭上弦,眾人只聽得一聲破空之聲,一促急厲的影從垂花門裡飛射而出!
說時遲那時快,那疾影直直朝著孟軒楓的眉心射去,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孟軒楓反應過來要躲開的時候,已經為時晚矣。
「啊!」
一聲驚呼,血從孟軒楓右眼裡汩汩湧了出來,而插進他眼裡的那支箭,正是方才他射出去的那一支。
外院頓時亂作一團。
薑嬈怔了下,想到什麼,遲疑著轉過頭看。
青石板的長徑上,男人長身而立,連日的臥病讓他的面容銷鑠了幾分,五官顯得愈發深邃,鋒利分明,但他笑著,眉梢陰鷙褪去,溫柔成一汪春水。
「侯爺……」薑嬈喃喃出聲。
她再沒有心思管門口的玄武軍,也來不及思考齊曕怎麼忽然就好了,只在確認那人是齊曕的瞬間,便徑直朝著他奔過去。
越來越近,人已近在眼前,薑嬈險些撲進齊曕懷裡,然而,三五步外她看清他蒼白的臉色,腳步便猛地慢了下來。
「侯爺……」她有些怔愣,他臉色實在太差了。
「嬈嬈。」齊曕笑,朝她伸出一隻手。
薑嬈忙上前兩步,將那隻骨骼分明的、同樣蒼白的手牢牢握住。牽住他的手,是溫熱的,她慢慢松出一口氣。
「走。」齊曕聲音很輕,和牽她手的力道一樣,「我們去啟徽閣。」
墨雲和馮邑一起去了二門,馮邑給府中人分發了一些毒粉和解毒的葯,又放出了毒煙和毒蟲,而孟軒楓的右眼被齊曕射中,為了止血也耽誤了不少工夫。
趁著爭取來的這一小會兒時機,齊曕一行人順利到了啟徽閣,還沒等進院子裡,走在薑嬈前頭半步的齊曕忽然脫了力似的,整個人陡然朝前栽倒下去。
薑嬈幾乎是立馬上前,嬌小的身量擋去齊曕面前,用單薄的脊背抵住了齊曕的胸膛,免得他摔倒。
「侯爺,你、你還沒好是不是……」薑嬈偏過頭,壓在背上的重量讓她動作僵硬,看不見齊曕的面容。
「無礙。」齊曕的聲音很平靜,可他卻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薑嬈撐著他,此刻馮邑不在,說什麼都是無用,她不再問,喚了聲「赤風」,屋裡找密道的人聞聲便出來了。
赤風看見齊曕無力地靠在薑嬈背上,面露急色,連忙要上前攙扶,齊曕卻是道:「不用。」
他自己緩和了片刻,薑嬈感覺背上的重量輕了些,回頭看他,他臉色更白了。
齊曕看薑嬈一眼,她眼裡的擔憂掩不住,他心下一暖,想笑,又迫於處境,隻短暫地勾了下唇角讓她安心,隨即便看向院內,簡短道:「去靜室,有密道。」
果然有密道。
可薑嬈這會兒卻無心想這個,齊曕看起來搖搖欲墜,她緊張無措,甚至連靜室裡的秘密,她也一併忘了。
「侯爺,慢些。」薑嬈攙著齊曕往靜室走,沒察覺到他目光中一閃而過的猶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