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聘你》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馮邑聞言抬眼看薑嬈,臉上並未有什麼意外的神色,他十分坦誠地點點頭:「是,侯爺的確是染了瘟疫。」
看到街上那些醫館前的一條條長隊,薑嬈心裡就已經大致確定了,此刻也沒什麼好驚慌的,隻又問:「你可能研製出治好這瘟疫的解藥?」
馮邑猶豫了一瞬,終是點頭:「能。」
薑嬈剛鬆了口氣,馮邑續道:「只不過在下需要時間。但公主放心,在下已經給侯爺用了葯,侯爺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薑嬈神色略沉了沉。
在這暗潮湧動的安梁城,沒有行動能力,一旦城裡生亂,齊曕身居高位又毫無反抗之力,其實與死了也沒什麼兩樣。
兩日後。瘟疫爆發。
安梁封了城,薑嬈無比慶幸薑琸走得早,不然困在城裡,只怕凶多吉少。
安梁城內,所有人都被勒令不得出門,薑嬈求之不得,立馬叫人關了侯府大門還上了鎖,除了必要的採買,幾乎所有人都閉門不出。而就連採買,每次回來的人都會先被隔離,確認沒有染上瘟疫,才會將採買的東西發放,將人放出來。是以採買這事,總要好幾撥人輪流著去辦。
「咳……水……」床榻上,忽然傳來一聲極低微的呢喃。
馮邑見薑嬈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沒說話,又對她道:「在下多嘴問一句,公主照顧侯爺,夜間可是同榻?」
雖然那時候,她以為齊曕只是染了風寒,以為有馮邑在,齊曕要不了兩日就會好轉痊癒。
薑嬈抬起頭,收回思緒,隔著屏風看了裡間一眼道:「不是同榻,裡間有張榻椅,我睡在榻椅上。」
既然馮邑已經來了,原本是每日午後叫他給齊曕問脈,索性薑嬈就叫他一併給齊曕看了。
薑嬈的眉頭這才鬆開,然而轉念一想,她又低下頭去,很是自責——她因答應了薑琸和他一起離開安梁,竟真的就丟下了病中的齊曕,險些一走了之。
馮邑點點頭,又囑咐了一句:「這就好,侯爺到底是染了瘟疫,公主切莫和侯爺過於親熱。」
薑嬈睡得淺,只是閉著眼,立馬就聽見了這聲音,她一骨碌爬起來,立馬去齊曕榻邊,從小幾上倒了水放在手邊,又攙扶起榻上的人,端水餵給他慢慢地喝下。
薑嬈微微蹙著的眉頭並沒有舒展,她不解道:「但是昨日夜裡侯爺醒了一回,說是口渴,我給餵了水,侯爺這麼忽然醒過來,應當是好事吧?」
入夜。萬籟無聲。
馮邑沉吟片刻,道:「這是正常情況,侯爺只是昏睡,並非昏迷不醒,若渴了,公主儘管喂水就是。」
看完,馮邑道:「侯爺的情況還算穩定,沒有大礙,公主放心。」
明明只是一點極微弱的月色,薑嬈躺在榻椅上,睡意卻被照得盡消,她有些睡不安穩,翻來覆去的,動作倒是很輕,生怕吵了齊曕休息。
府裡各處都灑了石灰,熏了艾草,薑嬈聞不習慣這味道,出屋子的時候被嗆得一連咳嗽了好幾聲,登時嚇得拂冬慌了神,飛跑著就去妙安院將馮邑拽來了竹苑,給薑嬈看診。
月偏移,長夜已不知過去多少。
馮邑沒接話,朝屏風後深看了一眼,像是欲言又止,最終卻也沒說什麼,離開了竹苑。
馮邑又沉默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侯爺喝了葯,大約是藥性壓製住了疫症,所以有所好轉。」
月華靜靜流淌,漏過窗柩輕灑進室內,褪去冷意,連暈光都變得微薄。
薑嬈一陣苦笑:「別說我如今沒這樣的心思,侯爺也沒這個力氣不是嗎?」
萬幸,薑嬈真的只是被嗆到了。
「可是……」薑嬈偏了偏腦袋,還是有些想不通,「之前侯爺不是昏迷了嗎,如今從昏迷變成了昏睡,有了一點模糊的意識,應當是有所好轉吧?」
這一套動作她做的十分熟練,等齊曕喝完,她放下盞杯,再將人扶著重新躺下。
然而,她剛要扶齊曕躺下,腰間忽然落下一掌溫熱。
熟悉的溫度,掌心有一層薄繭,挲得人發癢。
薑嬈身體一僵,等反應過來是齊曕抱她了,她話音裡漫上掩不住的欣喜:「侯爺!你醒了?!」
卻無人回答。
病中無力,齊曕似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頭一點一點偏倒,慢慢靠落在薑嬈肩頭。
他極高,同坐在榻上亦比她高出一個頭,他的腦袋倚靠過來,便深埋進了她頸窩。
呼吸噴薄在頸間,少了曾經纏綿的灼熱,不知是不是齊曕過於虛弱的原因,薑嬈甚至覺得,他的呼吸帶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
她驀地覺得有些冷,心下也止不住地難過起來。
深寂的夜,黑暗原本讓人恐懼,這會兒,薑嬈卻覺得讓她心安,彷彿在這樣無人的夜裡,無論她做什麼想什麼,都不會被人發現,她終於不必逃避,也不必惶恐不安,隻消遵循自己的心。
身為公主,她是整個上殷的支撐,身為皇姐,她是薑琸的依靠,唯有身為薑嬈,她只是他的嬈嬈。
不用銅牆鐵壁,不用堅不可摧,走累了可以要抱,委屈了可以想哭就哭,彷彿她還是多年前深宮高牆裡,那個不諳世事、有些驕縱任性的小姑娘。
薑嬈慢慢伸出手,回抱住齊曕,不敢太用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齊曕輕握在她腰上的手慢慢鬆開,滑落下去,似是陷入了更深的昏睡。
薑嬈這才扶著他躺下。
下半夜,齊曕又醒了兩次,仍是要喝水。而這兩次,他又無意識地去抱她,雖然力道很輕。
當薑嬈第三次扶著齊曕躺下睡好的時候,她忍不住苦笑,輕柔的聲音在寂夜裡無端顯得有些低落:「都昏睡著,還想著要抱著別人,若是……若是赤風墨雲照顧你,難不成你也要抱一抱嗎。」
其實她心裡想的是,萬一倚春幾個人沒離開,她們在榻前照顧,齊曕豈不是也要抱著她們?
但榻上的人到底無法回答,更無法解釋,薑嬈這酸澀的念頭也只能壓下去。
她給齊曕掖了掖被子,起身朝榻椅走過去。
她走了兩步,身後忽然傳來聲音,極低微,彷彿是耳邊的幻覺。薑嬈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過頭看,借著微薄的月色,果然看見齊曕薄唇闔動,似乎在說什麼。
他的聲音太低,含糊到完全聽不清。
薑嬈以為他還要什麼,忙回到榻邊俯下`身,附耳貼到他唇邊去聽。
「嬈嬈……」榻上的人低聲喚。
薑嬈愣了下,反應過來,終於輕笑了聲。
她垂下眼簾,神色浮出幾分罕見的溫柔與寧和:「嬈嬈在。」
第二日。天光大亮。
因著夜間起身的次數太多,前半夜又睡不安穩,快寅時末的時候薑嬈才沉沉睡過去,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院子裡有人說話,有些吵,薑嬈悠悠轉醒。
她從榻椅上起身,沒直接喚人進來服侍,而是先走去床榻邊,看了看齊曕的情況,見他如常,又從小幾上倒了點水,沾在食指上,潤了潤齊曕發乾的唇。
做完這些,她喚了人進來服侍梳妝。
倚春早守在門外,端著水進來。
梳妝之時,薑嬈問起府中的情況,倚春道:「府中一切正常,暫時沒發現有人染病。」
「府外呢,安梁城裡如今是什麼情形?」薑嬈又問。
倚春卻是遲疑了一瞬,才答說:「也還好。」
薑嬈一聽,再從鏡子裡看了看倚春的神情,便知道她有事瞞著,又問:「方才院子裡在吵什麼。」
「沒、沒吵什麼啊……沒什麼事。」
薑嬈沒說話,從鏡子裡看向倚春。
倚春對上她的眼神,梳發的手一抖,到底還是說了實話:「回公主,是……是迎夏和抱秋,她們兩個今兒負責出去採買東西,結果路上遇到百姓暴/亂,受了傷……具體什麼個情形,來傳話的人沒說清,奴婢也還不清楚。」
為了這事,薑嬈梳洗完帶著倚春徑直去了東苑。
還沒見到人,拂冬先哭哭啼啼出來了,薑嬈正要問,赤風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搶先問道:「怎麼樣了?她們怎麼樣?傷得重不重?!」
「迎夏姐姐的腦袋傷著了,嗚嗚,流了好多血,嗚嗚……」拂冬哭出聲,哽咽了一下,才又道,「幸好抱秋姐姐沒這麼嚴重,只是胳膊蹭破了皮。」
赤風聞言明顯鬆了口氣,薑嬈察覺,斜了他一眼,赤風就趕忙收斂了自己的表情。
薑嬈安撫拂冬道:「沒事,人回來了就好,只是受傷,你去妙安院找馮大夫過來給她們看看。」
馮邑除了在妙安院鼓搗自己的瓶瓶罐罐,向來隻給齊曕看診,除非侯府裡有人傷重快死了,一般不會給下人看診。
好在有薑嬈發了話,拂冬飛跑著往妙安院去了。
薑嬈這才帶著倚春進去看人,走到一半,又想起赤風還在院子裡,回過頭看他:「不是叫你帶人加固侯府的守衛嗎,該裝的機關都裝好了?」
赤風赧然,撓撓頭:「我、我……」
「趕快回去,要是守不好府門,拿你是問。」
「是!」
薑嬈進了屋,迎夏傷的重,她就讓她歇了,叫抱秋說受傷的事。
抱秋坐在榻上,整個人略有些憔悴,但臉上倒未見驚慌恐懼,她冷靜道:「今日出門,原本一切順利,沒想到回來的路上碰到有人鬧事,奴婢聽著,說是有人看見從保大坊的頭固河裡竟浮上了兩塊大小形狀一模一樣的奇石,那奇石上還有字。」
「寫的什麼。」薑嬈面色微凝,心裡已經有了大致判斷。
抱秋肅容,正色道:「一塊寫著:姦邪當道,乾殿無德,天罰於晉;另一塊寫:奉天承運,真龍歸京,普濟群生。」
薑嬈斂眸,神色不動。
果然,這安梁城的天,要變了。
——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是劇情章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