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造神（9）

  （柴薪，住所，村長。）
  燈很快熄滅了， 周菁玉還在想自己今天的收獲。至少能知道地下躺著的男屍死於「超凡力量」，只是這一點就不虛此行。

  她需要更謹慎，才能以此獲得渴求之物。

  其實在聽完了翰泫茗的話後，她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猜想——那個殺死了男人的「超凡力量獲得者」， 是否就是新來的「巫女」呢？

  態度曖昧的村民、冒昧推薦的村長、死狀蹊蹺的男屍、剛來不久的巫女……如果這麽一想， 一切不就能自然而然的聯通起來了嗎？
  那男人恐怕是冒犯了「巫女」才被殺死的吧，而這屍體在村子裡恐怕不是什麽誰都知道的逸聞， 而是被遮掩起來了， 不然那位忠心耿耿的樸正泰的母親怎會什麽都不知道？
  抱著深沉的思考， 周菁玉墜入了夢鄉。

  又是那個夢。

  無盡的星河宛若一條發光的銀帶，黑暗中藏著數不盡的眼睛， 它們朝她投去冰冷漠然的視線，但卻並非是完全惡意的， 反倒令她有種說不出的溫暖和困倦。

  群星閃爍，但她周身只有幾點黯淡到無法目睹的星的幻影，時隱時現。

  雖然依舊黑暗， 但至少已有了微弱的光。

  她的意識被溫柔的黑暗包裹住， 不斷地下墜， 下墜，最終在淺水村陌生的床鋪上睜開了眼。

  “我知道了。”樸母道。

  “這不是你們能管的，”村長的聲音冷下來，同時盡可能地壓低了，但周婧玉卻將這些字眼一清二楚地納入耳內，“這是「巫女」的意思，在「驅逐節」開始之前，把你們腦子裡的齷齪想法收一收，她們遲早是村子的人，著什麽急？還有那個男人，也別去挑釁他，免得節外生枝。”

  窗外陽光正好，對門監視她的老人面無表情，周菁玉朝對方笑了笑， 嘴角的弧度映在床頭光亮的反射處，帶著一絲一閃而逝的、詭異的滿足。

  她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已經稍微恢復了精神， 起身洗漱去了。但在打開門後， 周菁玉才發現今天的房子裡來了客人——兩個身強力壯、皮膚黝黑的年輕男人；還有一個文質彬彬、嘴角帶著微笑， 模樣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性。

  “……有腐臭味道？”一個較為低沉、聽起來年紀更大的聲音說，大約是中年人，“唔，這我們倒是沒有考慮到……知道了，你不用管了，那個房間本就「水管老化」，找個時間把她們叫走，我們會處理的。”

  村長又拉了兩句家常，和藹地問了問她生活方面是否順利啊、日子過得怎麽樣啊，又說缺什麽跟他講，這次樸母就做得很好雲雲，誇讚了她一番，盡說的一些沒營養的話題。

  那中年男性正笑眯眯地和樸母說話，女人有些局促畏怯，但表現得很是殷勤，正給三人上切好的水果和熱騰騰的茶水。也許是二樓的聲音吸引了他們的注意，三人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年輕男性的眼神直勾勾的，上下掃視她，含著打量商品的令人不舒服的惡意；中年人則朝她點了點頭，看上去很是和藹。

  “用不著，別做多余的事。”村長道，“還有你們兩個小子，別擠眉弄眼的，想幹什麽就說。”

  “好的，村長，”樸母的聲音緊繃著，“需要我幫什麽忙嗎？”

  周菁玉微微皺眉，沒搭理他們，自己去了浴室洗漱，但耳朵豎起來仔細聆聽著外面的對話。

  【聆聽檢定：D100=5/40，大成功！】

  哪怕剛才兩個男人抱怨著她的兒子，吐露出殘酷而瘋狂的話語，她也沒有展現出任何不高興、恐懼或難過，依舊謙卑、麻木。

  幾人的談話清晰鑽入耳內。

  “少說多做，都好好準備「驅逐節」！這才是你們該做的！”村長打斷了他們的抱怨，“好了，事情就這麽辦。樸家的，你懂了吧？”

  “我看樸正泰已經勾搭上了那個漂亮的，剩下這個怎麽分？還和以前一樣公用？那樣玩幾天就死了吧……”另一個年輕男性不滿的嘀咕。

  “村長，我們就是好奇……”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幹嘛非要這麽遷就他們？我們完全可以直接搞定吧，就像原先那樣。”

  周菁玉知道他們不會再說什麽有價值的話了，收回注意力，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長發。照著鏡子凝視其中的自己。她感到一絲奇特的陌生，但這感覺很快消失了。

  “找到了……這個村子，整個村子都是無藥可救的、不堪為人的牲畜和渣滓。”

  “——是上好的柴薪啊。”
    午後，周菁玉三人被打掃衛生這一粗劣借口從房子裡支開，但好歹給了他們一口早飯，不至於讓三位外來者餓著肚子出門溜達。

  但周菁玉踏出房門時，外面燦爛的陽光已經開始展示它的熱量，滾燙的地面炙烤著穿鞋的腳掌，高溫的空氣在洗過一樣藍的天空中輕微扭曲著視線內的景色。

  這不是個外出的好時間，但正合乎周菁玉的目的，她沒怎麽猶豫，爽快答應了，翰泫茗也一樣。崔明旭木訥寡言地跟上兩人，看著曲線玲瓏的性感美女抱怨著天氣撐開了遮陽傘。蕾絲邊的橙紅色時髦圓傘遮住了她和她挽著的周菁玉的頭頂，落下一片怡人的清涼。

  樸正泰被樸母溫柔地留在家中，而他看起來無法拒絕自己的母親。

  沒了他，三人之間的氛圍緩和許多。

  翰泫茗踏著午後的烈陽同周菁玉說說笑笑，崔明旭如同啞巴般跟著。若說之前他還算間接且隱晦地提醒了一下周菁玉村子的異樣，現在便徹底無所謂了一般一聲不吭。

  “我們得去一趟村長所在的地方，或者找出那個地下通道的另一邊在哪。”翰泫茗貼近周菁玉，同她竊竊私語。

  她臉上帶著笑，好像紅唇中說出的話並非是冒險而是討論口紅色號。一縷染過的尾端發黃的柔發被風勾在了周婧玉耳畔，有些癢癢的。

  “那個人看上去對下面的屍體很在意……他肯定知道什麽，我們得想辦法試探他。”

  周菁玉對此毫無意見，她其實是不怎麽有主見的人，一般情況下倘若有更強勢的誰指出了方向，而這意見並不太蠢，她都不會發表任何意見，只是安靜地去做。

  “我在看。”周菁玉小聲說。

  她伸手將那縷發絲捋下來，指尖像蝴蝶輕輕落了一瞬，順而軟：“我記住了地門下通道的位置和走向，正在嘗試辨認地面上的路線……”

  周菁玉若有所思的目光順著尚算平整的土路上流連，一面與翰泫茗隨口閑聊，一面模擬著道路走走停停。

  當她仔細辨認路段時，神隊友翰泫茗或是向路邊老人搭話，或是走進附近的便利店裝作買東西，或是纏著過路人問路，絕不讓思索回憶的周婧玉顯得突兀奇怪，反倒如同翰泫茗是個麻煩精而周菁玉在遷就她一般。

  花了一個小時左右，中間因找尋錯誤或拖延時間過長浪費了不少功夫，但周菁玉總算辨認出了通道在地上粗略的路線。灼熱高溫燙紅了她未曾塗抹防曬的白淨肌膚，乾渴讓周菁玉不得不跟著翰泫茗一起喝了小半瓶她碰瓷來的純淨水。

  很快，三人走到一棟尋常的居民樓附近。

  周菁玉給身邊的人遞了個眼色，翰泫茗了然，穿著低跟涼鞋的腳掌朝旁邊一崴，她“啊！”地短促尖叫了一聲，差點跌坐在地。周菁玉連忙扶了她一把，兩人慢慢到那棟居民樓邊緣的路段，找了個乾淨點的地方坐下。

  翰泫茗噘著嘴哼哼唧唧的，不斷嘟囔抱怨著腳疼、走不動了、好難受、熱死了之類的話，周菁玉小聲敷衍著安撫她，目光不動聲色劃過居民樓與其周遭環境。

  周圍的樓房都是不超過三層的低矮建築，這一片區域似乎是專門住人的地方，擠擠挨挨著粗劣的房屋。塗漆剝落的老舊樓房不像正常都市內房屋那樣顯示出相應的編號，也沒有任何略有醒目的標志性物體。

  倘若不是周菁玉反覆確認了這裡的確是那另外一扇地門的目的地，恐怕他們完全不會認為這地方有什麽奇怪的。

  看來這地方的人還深諳「大隱隱於世」的藏匿之道……但好在只是較為簡單的隱匿了一番而不是像特工電影中那樣變.態——這群平均教育水平不到初中生的村人們，大約也做不到那樣誇張，畢竟在整個村子都是賊窟，沒有任何除了自己人之外的交通工具可以離開的絕對優勢下，的確沒什麽可怕的。

  正在兩人偷偷摸摸記憶這地方的具體地址時，她們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令周菁玉頗為熟悉、曾經警告過樸母的村長的低沉男聲：

  “兩位客人，下午好啊。”

  周菁玉轉頭看去，鬢發花白，五官樸實，笑容和藹，語態溫和的村長正踱步慢慢朝三人走來。他腳步聲輕得令人難以用耳朵捕捉，從來時的路線來看，村長正是從剛才周菁玉確認過的居民樓中走出的……

  這裡既是地門的另一側，又是村長的住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