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造神（8）

  （敲門，巫女，失蹤。（修改））
  粗陋狹窄的通道來時小心翼翼， 去時則熟悉許多，周菁玉甚至能在腦海中暗自勾勒自己前進的方向，用步數估算行走的長度，讓這地下暗晦的通道變成心中殘缺的地圖。

  也許她該在地上也試著用「地圖」走一遍， 踩踩點。周菁玉心想。

  她伸手拽住繩梯， 盡可能快而無聲地朝上爬去，到了地門口， 還小心翼翼地側耳聆聽外頭的細微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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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靜靜， 外頭沒什麽動靜。

  於是她關了手機手電筒，抬手輕輕地將地門托起， 一線暗淡的光照亮了周菁玉的眼。棕色虹膜反出如淵深黑，詭譎莫測。細細看去， 又一片平靜如水。

  周菁玉像一隻輕盈的鳥雀，悄沒聲地滑出了地門，抬腿跨出衣櫃站在了地上。

  衣櫃外的翰泫茗正筆直地坐在樸正泰床邊， 手中握著一把纖細的削筆刀。看見周菁玉， 她收了刀掛在腰側， 兩人安安靜靜地又從樸正泰房中出去，將門重新合攏。

  翰泫茗對著門鎖搗鼓兩下，鎖頭也恢復了原先反鎖的狀態。

  “不，恰恰相反，我更堅定了。”

  “正泰哥，我好無聊哦，人家想和正泰哥出去轉轉，就咱們兩個人，好不好？”

  “討厭啦，正泰哥，別像個色狼那樣摸人家的腿啦。”樸正泰還想說什麽，翰泫茗已經伸手拉住他，將他拽起來朝門外走去，上齒輕咬嘴唇道，“人家都要吃醋了嘛～”

  周菁玉不大自在地縮了一下腳，但還是沒有真的抵觸，讓樸正泰把褲腿撩起來了一些，露出一截潔白纖細的小腿以及開始紅腫淤青的患處。

  “這……好吧，不過這裡沒什麽好看的，你可能會覺得無聊。”樸正泰猶豫片刻輕輕點了頭，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周菁玉，“周小姐呢？”

  樸正泰醒來從屋內走出時，正看見說說笑笑的兩個女孩。

  “你想放棄了？”翰泫茗用玩笑的語氣問，拉開冰箱門將幾個新鮮蔬菜水果取出，纖細的手指襯著刀鋒格外白膩。她利落地轉著刀鋒，指間一疊疊纖薄的皮堆委而下，又被隨手掃進垃圾桶，“現在恐怕已經遲了點。”

  “哈哈，抱歉，作為歉禮我給你買幾個當地的特產吧，雖然不算很貴但也有特殊意義噢。”

  她一直觀察著樸正泰，看起來這人沒發現什麽，但是背包裡丟了東西是肯定會發現的，只是時間早晚——不過如果在此之前能把筆記本裡的內容照下來再將筆記放回去，或許會有點可能不被察覺，但看翰泫茗的樣子……她不可能那麽做的。

  更堅定將這群不能稱之為人的人殺死滋養自己——周菁玉語態平靜，她簡短地將下面看見的一切吐露而出，伴隨著翰泫茗越皺越緊的眉頭，最後以一句評價結束了這次陳述：“興許……這地方不止誘拐年輕女性。”

  “這樣可以嗎？麻煩你了。我也一起幫忙吧。”周菁玉沒拒絕， “正好順便告訴你我看見了什麽。”她說著歎了口氣， “也許這裡的水很深。”

  “謝謝。”周菁玉冷淡地說，看起來似乎因為剛才他突兀的觸碰行動而感到不快，只是礙於禮貌不能直接指責。說完，她又舀了一杓沙拉放進嘴裡，不理睬他了。

  翰泫茗將刀刃“嚓！”地剁開一隻番薯，眼睛盯著切碎的果蔬，溫溫柔柔：“不管這裡做什麽，我都不會……放過他們！”

  “你受傷了？”樸正泰愣了一下，面露狐疑，主動上前兩步，蹲下`身查看。

  “咱們聊天吧，”翰泫茗倒是有耐心， 沒有第一時間逼問其中情況，而是坐在沙發上舒展了下四肢，歪頭含笑凝注周菁玉， “或者我給你做道沙拉吃？今天中午你沒吃幾口飯。”

  “正泰哥，你醒啦。”翰泫茗笑得很甜，起身去挽他的手臂。周菁玉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依然繼續吃自己的沙拉。

  她們面前的盤子上擺著兩疊吃剩的沙拉，翰泫茗正眉飛色舞地講自己大學時的經歷，周菁玉聽得一臉認真，時不時插兩句詢問詳情。聽到腳步聲，兩個女孩看了他一眼，不閑聊了。

  “我來時崴了腳，今天就不出去轉了，免得明天站不起來。如果有冰塊之類的能給我敷一下麽？”周菁玉道。她倒是沒有說謊，之前下地爬繩索的時候沒注意，現在的確感到腳踝扭傷處腫脹的灼痛如火燎般舔舐著關節。不過這也不算什麽，是咬牙忍耐就能熬過去的情況。

  “真的？那人家要——”

  兩人說說笑笑地離開了家，周菁玉慢吞吞吃完了沙拉，趁著時間還算早，再一次用鑰匙打開了一樓樸正泰房間的門鎖。閃身而入，再將門反鎖，仔細搜查了一番他的屋子，尤其床頭、櫃子底下等細微處。

  樸正泰伸手輕按，周菁玉嘶地倒抽一口冷氣，一下子折回了腳，皺眉盯著樸正泰，得到對方一個歉意的微笑，那笑容中仿佛還帶著些許放松與釋然，“真的扭傷了……不過沒有傷到骨頭，家裡沒冰塊，我跟翰泫茗回來時給你帶一些。”

  但看了一圈也沒得到有價值的線索，只在抽屜內發現了一份似乎是房地產協議的契約？

  房屋成交價格相當昂貴，完全不是樸正泰這個年紀的大學畢業生能拿到的正常薪酬。周菁玉掃了一眼地址欄，輕哼一聲，又將它默默塞回去，重新拉開地門，進入了狹長的通道。

  她這次只花了五分鍾就走到了屍體旁邊，徑直朝另一邊的洞口走去。

  周菁玉朝裡探頭探腦地張望一會兒，若有所思：“這同樣是一條來自某個地門的通道，它通向另一個地方！”

  她毫不猶豫抬腳邁入，順著肮髒狹長的渠道走了一會兒，抵達了一處新的地門。地門是從外開鎖的，在內則無法打開。周菁玉聽了聽聲響又踩在繩梯上輕輕推了把帶灰塵的鐵門，紋絲不動。於是她若有所思地返回了正中躺著屍體的空地。

  屍體又擱了一天，已經有了明顯的屍僵，眼球乾癟，周身的氣味愈發腐敗惡臭，靠近時甚至需要屏住呼吸。周菁玉靠近男屍，這一次她做足了心裡準備，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屍體的情況。

  男屍死前大約經歷了極為恐怖的事情，扭曲的表情中隱約可見一絲猙獰的絕望。屍體周身沒有半點可以知曉身份的物品，也沒有攜帶任何東西，仿佛在周婧玉之前已經有人細細地搜刮過它。
    周菁玉甚至將男屍抵在胸口的拳頭強行掰開，那種骨骼僵硬、皮膚失去彈性的感覺，仿佛皮下包裹著的肌肉已經變成了一泡濃鬱的水，觸感令人極端心理不適。

  但拳頭裡只有一枚細小的紅點，仿佛被操作失誤的新護士扎了一針，周圍微微紅腫。

  “奇怪……一個好像針扎的小眼兒？”

  周菁玉挑起眉梢，眉心微皺。這紅點出現的位置十分惹人困惑，既不像輸液的針眼——太偏了；也不像自己扎的——太深了；更不像毫無意義扎著玩的——位置在掌心正中央也太「正」了。

  更何況……這屍體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傷口，只有這掌心一枚紅腫的點兒……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剩下的結果再驚世駭俗也是真的了。

  ——「男屍死於掌心的紅點」。

  這種死法無疑是讓人極為不解的，但周菁玉的表情卻更凝重，她想到了一個可能，哪怕是將一個看上去身體健康的成年男性毫無抵抗力的殺死，隻留下一枚紅點也不奇怪的可能。

  這男人是被「超凡力量」殺死的。

  “果然不簡單……看來這次來對了。”周菁玉喃喃自語，又仔細端詳了這紅點片刻，才慢慢將男人的手重新掰回握拳的姿態，簡單處理了一下自己製造出來的痕跡，盡量將一切歸位。

  做完這些，她毫不猶豫地返回了一樓的地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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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周菁玉從房內出來時，她眼角瞥見一絲淡黃，猛然看見正在下樓、腳步輕盈的樸母的身影！
  “糟了！”

  電光火石之間，周菁玉大腦一片空白，後背霎那浸出冷汗。一瞬間心念電轉，她身子不動，腳將門猛地一踢，在門合攏的一瞬間舉手重重敲了下去！

  “砰！砰砰砰！”

  門合住的聲音和敲門的聲音重疊了，周菁玉又重重敲了幾下門，還伸手握在門把手上擰了兩下。那模樣仿佛並非是從門內走出，而是正要敲開一扇門一般。

  “你做什麽？”樓梯上的樸母愣了一下，接著迅速下樓推了一把周菁玉，將她推離房門，目光警惕而帶著一絲隱隱的癲狂，直勾勾盯死了周菁玉，臉色扭曲，令人寒毛聳立。

  ——成功蒙蔽過去了！

  周菁玉吸了口氣，驟然放下了心，卻好像沒瞧見她可怖的面色，皺眉道：“阿姨，你來了就好，我想問下裡面是不是什麽東西壞了，怎麽有一股腐爛的臭味？”

  “臭味？”樸母一怔，下意識抽了抽鼻子，“我沒有聞到……哪有什麽味道？”

  “我天生鼻子比較敏[gǎn]，在食物剛開始腐爛的時候就能聞到怪味，裡面真的有一股臭味，感覺像肉壞了，實在讓人難以忍受，所以我才想敲開門問問情況……抱歉，失禮了。”

  周菁玉遇到這種危急情況，自發開啟戲精模式，隨口扯謊。不過她起先只是為了脫身，但現在卻覺得可以作為試探，乾脆說了這似是而非的話語，表達嗅到了地門中屍體的臭味，以此仔細觀察著樸母的表情。

  樸母神色有一點茫然，她此刻已經冷靜下來，恢復了之前消瘦卻溫順的模樣，和和氣氣地說：“是嗎？我之後會和樸正泰說的，只是還是不要隨便開別人的門比較好……”

  周菁玉故作羞赧地道了歉，又借了浴室一用，在裡面洗乾淨了自己身上的塵土，把髒衣服丟進洗衣機，自己換上了攜帶的乾淨衣裳。

  等她擦乾頭髮走出浴室，正看見樸正泰和翰泫茗，她們已經回到了屋內。窗外的天色也已擦黑，幾顆星子閃爍在黑絲絨般的夜空中，一層朦朧的霧靄輕柔地籠罩了整個村子，外頭沒有幾盞燈火點亮，只有銀白的皎潔月光照亮一段土路。

  翰泫茗拿起一袋冰袋走向她，笑靨如花：“我來幫你敷一敷吧。”牽著周菁玉的手便去了她的房間，給她滾燙疼痛的患處卷住冰袋並固定。

  周菁玉低聲說了她遇到的事，只是掠過了自己猜測超凡力量的那部分。

  翰泫茗也小聲告訴了她，「淺水村」又有兩個曾經離開村子的年輕男性回來參加「驅逐節」了，與此同時，門口又多了幾個膀大腰圓的中年人，在她靠近大門時虎視眈眈。

  “我問了問有關「巫女」的事情，得知現在的巫女似乎並非是過去的巫女了，這次「驅逐節」也有叫村人認識新巫女的意思。而這新巫女則是村長特別推薦的。”翰泫茗用冰冷纖細的手捂住了周菁玉的小腿，讓後者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至於原先的老巫女……去向不明，似乎「失蹤」了。”

  “這也太奇怪了吧？”周菁玉一愣，伸手扶了扶額頭，“難道巫女的置換是這種方式麽？”

  “怎麽可能。巫女的更換應當是上一輩死去，死前指認才對。往往也是巫女的女兒或孫女。村子到現在為止隻換過兩次巫女，祖輩都姓「趙」，很多人對更換巫女的事情非常不滿，但一部分人則表現出耐人尋味的曖昧態度……我感覺他們在恐懼巫女。但為什麽，又不肯吐露半個字。”

  翰泫茗甩了甩冰冷的手，活動著柔軟的關節，徑直坐在她旁邊，壓低聲音和她說悄悄話。

  “更值得在意的是，新巫女打算在「驅逐節」上確立自己真正的地位，而她是村長一力推舉的，據說為此村長甚至不惜與很多老人鬧翻……但在此之前，村長在村子有著很高的威嚴，並且對老人們非常尊重。”

  周菁玉若有所思地轉過臉去，目光與翰泫茗撞在一起，兩人眼神中都帶有一種明晰方向的了悟——“這個巫女有問題”！
  “說不準她是一個打開困境的破口，不過我們也不能太急了，還有六天呢，這段時間足夠我們搜索和尋找辦法了。”翰泫茗伸手拍了拍她肩膀，笑靨如花，眨動了一下左眼，聲音也恢復了正常的音量，“今晚好好休息哦，晚安。”

  周菁玉呼出一口氣：“晚安。”

  (本章完)